“风扶贿赂一事,还望东君大人明察。”这人名叫华昔,在吏部一手遮天,他嫉妒歆华与晖煜凭借师徒身份就可以拿到六部官印,而自己却要为之头破血流。
他每日派人盯着歆华与晖煜,只要他们有一点情况就禀报自己。那日月隐找歆华赐药,还留下一对镯子之事刚好被手下人看见。他又派人查了月隐与歆华的关系,发现月隐的情人是风扶,恰巧又是歆华的关门弟子。他放声大笑,感谢上天给自己绊倒歆华的机会。
东君怎会不清楚歆华和风扶的为人,也知道这是华昔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弹劾歆华。
“东西是小女送的,与风扶大人无关。”贿赂一事关系殿试成绩,固然影响严重,早早地便唤来月隐作为证人。
她极力撇清自己与风扶的关系,这样他的殿试才不会作废。况且若是贿赂一事敲上钉,相当于直接断了风扶仕途。
“风月之名下界传的沸沸扬扬,岂是小姐说无关就无关的?”
华昔就是要栽赃月隐为了风扶官人买通歆华上仙,保证风扶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然后执掌吏部,权倾朝野一事。
东君在案前默不作声,他在想为何歆华直至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以她的为人和辩驳之词,早就可以平定那人的诬陷。到底是什么,竟比她的官位还重要?
“月隐小姐已经许配给日家公子,确实与风扶无关。”
风扶不清楚这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反驳之词。但是他明白,这肯定是华昔对师父的栽赃陷害。
“月隐小姐婚配日家那是近来的事,而她贿赂歆华之时,你们二人还难舍难分呢。”
“月隐小姐赠了一对镯子给歆华大人,请东君大人证实。”
案前的东君微微蹙眉,问歆华可否有镯子。见歆华点了点头,他无奈地叹气。华昔非常激动,求东君大人将歆华谪去官职,贬为庶人。
歆华是为了帮自己才落入如此困境,月隐不愿让她受奸人迫害,也顾不得那么多,将那包药拿了出来。
“小女找歆华上仙,只为求此药。”
东君见月隐出口辩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遣人寻百草堂之人查看那药是何物。歆华暗叹月隐的勇敢,感谢她还能站出来解释。
“回大人,这是堕胎药。”红鹤身为百草堂副手,随歆华左右,受东君之命前来指认药物。
在场各位皆震惊,未曾想月隐看似贤淑,竟如此出格,未婚先孕。风扶想起莺儿,知道月隐不是那样的人。
东君这才明白歆华为何沉默不语,原来是为了袒护月隐。但月隐不是恩将仇报之人,顶着水性杨花的骂名也要证明歆华的清白。
“谁!谁敢诬陷歆华师妹收受贿赂,晖府宝玉数以万计,还差下界那点镯子?”晖煜声音有如惊雷,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不敢做声,风扶和月隐也被吓了一跳。
有人为华昔打圆场:“这不是怕歆华上仙被人指点,所以才找来他们为歆华上仙作证。现在歆华上仙是清白的,我们心里也高兴。”
“高兴?你高兴吗?”晖煜揪起华昔的衣领问道,而华昔怕晖煜的拳头砸在自己脸上,赶忙赔着笑脸。
晖煜的怒气磅礴,就连东君都不敢与之硬碰硬,坐在案前默默看着晖煜在堂内肆意喊叫。
歆华担心晖煜怒火攻心,待会离火(神核:神王专属)又暴躁不安,所以前去拉开了晖煜与华昔二人。
东君见歆华上前安稳住晖煜,这才迟迟宣判本案无效,驳回华昔的告状。
由于晖煜情绪激动,歆华与二人匆匆告别后,带着晖煜回了晖府。
风扶与月隐各自坐上马车,没有问候,没有告别。
“有劳。”风扶向马夫说道,叮嘱他紧跟着前面那辆马车,而马夫闻言想加快点速度又被他止住。“保持如此距离便好。”
“小姐,后面那车……”马夫刘叔驾着马,发现后面一直跟着太守的车,他不知内情,以为要停下来等等太守。
“不必理会。”月隐已经几日没有进食,声音也虚弱无比。气若游丝,面若雕塑。
她掀开帘子,望到远处的湖水。湖心有一对鸳鸯在水中相戏,形影不离。它们在水面起舞,在岸上相互啄毛,一起寻食。
鸳鸯在她眼里渐渐缩为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她又往后面瞥了一眼,那马车还远远地又紧紧地跟着。
她拿出一把剪子,绞断了一绺长发,然后让刘叔给太守送去。刘叔停下马车,接过长发往后走去。
风扶见刘叔赶来,让马夫停车,亲自下车迎接他。而他递过来的一绺长发,让风扶泣不成声,转身上车。
今时断发,两相决绝。
风扶坐在车上,泪已成双行,叫马夫等前面车走远了再动身。
月隐坐在车上,泪如雨下,让马夫等后面车走近了再动身。她想在最后时分,多看看风扶,因为再过几日,她就要嫁人了。
最后两车都停了下来,马夫都不清楚他们所说的远是多远,近是多近。
“看得到便是。”
马夫都为他们感到叹惋,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人,却要分别。他们坐在车上看不见对方,又想看见对方。一个看不见了便追,一个看不见了便等。
马夫这时竟也不羡慕他们富贵,好歹自己可以迎娶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自己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从,没有马车。
好在没有马车,也不会上演如此缱绻难别的追车情节。
他们最后默契地停了下来,一个在桥东,一个在桥西。他们没有挽留之词,没有分别之词,只是坐在车上,望着对方,等着对方眺望。
去往凡城的路很多,但只给他们留了一条名叫走向对方的路。路上坎坷不平,路上荆棘环生。
月隐累了,吩咐刘叔将马车停在客栈旁,然后二人进客栈享用晚膳。风扶不太想吃,给了马夫一袋钱让他自己去买吃的填饱肚子。马夫领着钱进门,点了一大堆好酒好菜享用。
月隐也点了许多,但她一口都没吃。刘叔劝她好歹吃点,别饿坏了。她虽然很饿,但比饿更难熬的,是那颗跳动不止的心。
她不是没想过一刀两断,不是没想过好好吃饭。但斩不断相思,灭不了情欲,吃饭犹如饮鸩止渴,绞的腹中更加疼痛难忍。
她来到客房,正准备休息,又想起风扶从未进门,拉开窗子往马车处看去。
她刚打开窗子就听见了悦耳的笛声,是他们初见时的笛声。原本那天夜晚,她欲跳楼自戕,闻见悠悠笛声,如沐三春暖风,于是作罢。
在那之前,月隐的夜晚很黑,白天也很黑。众女眷善妒,传谣言于市井。月隐身边既无知音友人,又无怜慈长辈,一怀愁绪难以消遣。
那声笛乐,让她找到了知音。可惜明月照不见清风,清风也上不了高天明月。明月是天上仙女,清风是地上凡胎,终是有缘无分。
风扶望着那扇打开的窗户,知道那是相思的记号。他也掀开了帘子,回应相思。在月光照射下,风扶看清了她的脸,她瘦了很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救月隐,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再出现在月隐面前,只会酿成大错。月隐那消瘦的脸,揭示着她时日无多。
月隐关上窗户,怕相思断肠。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点上煤油灯摆在桌上,然后铺好宣纸,研墨些许,写了一阙诗:
折叶柳,锦衣裘,昔时春艳伴君游。三月暖,琴鸣凉。一心萧瑟,几夜强眠,厌厌厌。
人忆旧,面满皱,长恨凄凄付水袖。合欢尽,笑靥失。落花委地,金钗花钿。怨怨怨。
写完,月隐咳嗽几声,拿起手帕掩住,发现上面血迹斑斑。她坐在床上,顾影自怜。
风扶坐在车上,拿出纸笔疯了似的写。他内心苦痛无处安放,只将宣泄于纸上。
他写啊写,写啊写,写满了纸,写满了窗。衣服上全是墨水,皮肤里尽是相思。
人有九千疾,相思最难医。肤下两寸肉,寸寸是红豆。纸上三万字,相思最难写。笔画两道墨,呕心一身血。命有亿亿日,整日说相思。想死不相思,相思不想死。
想要靠死亡解脱相思,但相思吊着自己的命。
“大人!”
风扶一夜白头,吓得马夫尖叫了一声,以为风扶死了。月隐听到后,从房内迅速地跑下来,然后闯进马车内。
她看着眼前之人,发色苍白,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再难掩心中痛苦,抱着他放声哭泣。
“官人……”
她的泪水打在风扶的脸上,风扶才缓缓睁开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埋怨月隐为何跟来了。
月隐捧起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告诉他还活着。
“起轿。”
“去哪?”
“妾身是官人的娘子,当然是回官人府上。”
月隐辞别刘叔,让他先回月府,自己要去太守府暂住。
“等会。”
月隐这会是真饿了,拉着风扶进客栈吃早饭。风扶一如既往地先将她喂饱,然后自己再吃。
春天早晨的微风料峭,吹在风扶身上一点也不冷,在怀中的月隐也不冷。
他每日派人盯着歆华与晖煜,只要他们有一点情况就禀报自己。那日月隐找歆华赐药,还留下一对镯子之事刚好被手下人看见。他又派人查了月隐与歆华的关系,发现月隐的情人是风扶,恰巧又是歆华的关门弟子。他放声大笑,感谢上天给自己绊倒歆华的机会。
东君怎会不清楚歆华和风扶的为人,也知道这是华昔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弹劾歆华。
“东西是小女送的,与风扶大人无关。”贿赂一事关系殿试成绩,固然影响严重,早早地便唤来月隐作为证人。
她极力撇清自己与风扶的关系,这样他的殿试才不会作废。况且若是贿赂一事敲上钉,相当于直接断了风扶仕途。
“风月之名下界传的沸沸扬扬,岂是小姐说无关就无关的?”
华昔就是要栽赃月隐为了风扶官人买通歆华上仙,保证风扶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然后执掌吏部,权倾朝野一事。
东君在案前默不作声,他在想为何歆华直至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以她的为人和辩驳之词,早就可以平定那人的诬陷。到底是什么,竟比她的官位还重要?
“月隐小姐已经许配给日家公子,确实与风扶无关。”
风扶不清楚这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反驳之词。但是他明白,这肯定是华昔对师父的栽赃陷害。
“月隐小姐婚配日家那是近来的事,而她贿赂歆华之时,你们二人还难舍难分呢。”
“月隐小姐赠了一对镯子给歆华大人,请东君大人证实。”
案前的东君微微蹙眉,问歆华可否有镯子。见歆华点了点头,他无奈地叹气。华昔非常激动,求东君大人将歆华谪去官职,贬为庶人。
歆华是为了帮自己才落入如此困境,月隐不愿让她受奸人迫害,也顾不得那么多,将那包药拿了出来。
“小女找歆华上仙,只为求此药。”
东君见月隐出口辩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遣人寻百草堂之人查看那药是何物。歆华暗叹月隐的勇敢,感谢她还能站出来解释。
“回大人,这是堕胎药。”红鹤身为百草堂副手,随歆华左右,受东君之命前来指认药物。
在场各位皆震惊,未曾想月隐看似贤淑,竟如此出格,未婚先孕。风扶想起莺儿,知道月隐不是那样的人。
东君这才明白歆华为何沉默不语,原来是为了袒护月隐。但月隐不是恩将仇报之人,顶着水性杨花的骂名也要证明歆华的清白。
“谁!谁敢诬陷歆华师妹收受贿赂,晖府宝玉数以万计,还差下界那点镯子?”晖煜声音有如惊雷,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不敢做声,风扶和月隐也被吓了一跳。
有人为华昔打圆场:“这不是怕歆华上仙被人指点,所以才找来他们为歆华上仙作证。现在歆华上仙是清白的,我们心里也高兴。”
“高兴?你高兴吗?”晖煜揪起华昔的衣领问道,而华昔怕晖煜的拳头砸在自己脸上,赶忙赔着笑脸。
晖煜的怒气磅礴,就连东君都不敢与之硬碰硬,坐在案前默默看着晖煜在堂内肆意喊叫。
歆华担心晖煜怒火攻心,待会离火(神核:神王专属)又暴躁不安,所以前去拉开了晖煜与华昔二人。
东君见歆华上前安稳住晖煜,这才迟迟宣判本案无效,驳回华昔的告状。
由于晖煜情绪激动,歆华与二人匆匆告别后,带着晖煜回了晖府。
风扶与月隐各自坐上马车,没有问候,没有告别。
“有劳。”风扶向马夫说道,叮嘱他紧跟着前面那辆马车,而马夫闻言想加快点速度又被他止住。“保持如此距离便好。”
“小姐,后面那车……”马夫刘叔驾着马,发现后面一直跟着太守的车,他不知内情,以为要停下来等等太守。
“不必理会。”月隐已经几日没有进食,声音也虚弱无比。气若游丝,面若雕塑。
她掀开帘子,望到远处的湖水。湖心有一对鸳鸯在水中相戏,形影不离。它们在水面起舞,在岸上相互啄毛,一起寻食。
鸳鸯在她眼里渐渐缩为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她又往后面瞥了一眼,那马车还远远地又紧紧地跟着。
她拿出一把剪子,绞断了一绺长发,然后让刘叔给太守送去。刘叔停下马车,接过长发往后走去。
风扶见刘叔赶来,让马夫停车,亲自下车迎接他。而他递过来的一绺长发,让风扶泣不成声,转身上车。
今时断发,两相决绝。
风扶坐在车上,泪已成双行,叫马夫等前面车走远了再动身。
月隐坐在车上,泪如雨下,让马夫等后面车走近了再动身。她想在最后时分,多看看风扶,因为再过几日,她就要嫁人了。
最后两车都停了下来,马夫都不清楚他们所说的远是多远,近是多近。
“看得到便是。”
马夫都为他们感到叹惋,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人,却要分别。他们坐在车上看不见对方,又想看见对方。一个看不见了便追,一个看不见了便等。
马夫这时竟也不羡慕他们富贵,好歹自己可以迎娶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自己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从,没有马车。
好在没有马车,也不会上演如此缱绻难别的追车情节。
他们最后默契地停了下来,一个在桥东,一个在桥西。他们没有挽留之词,没有分别之词,只是坐在车上,望着对方,等着对方眺望。
去往凡城的路很多,但只给他们留了一条名叫走向对方的路。路上坎坷不平,路上荆棘环生。
月隐累了,吩咐刘叔将马车停在客栈旁,然后二人进客栈享用晚膳。风扶不太想吃,给了马夫一袋钱让他自己去买吃的填饱肚子。马夫领着钱进门,点了一大堆好酒好菜享用。
月隐也点了许多,但她一口都没吃。刘叔劝她好歹吃点,别饿坏了。她虽然很饿,但比饿更难熬的,是那颗跳动不止的心。
她不是没想过一刀两断,不是没想过好好吃饭。但斩不断相思,灭不了情欲,吃饭犹如饮鸩止渴,绞的腹中更加疼痛难忍。
她来到客房,正准备休息,又想起风扶从未进门,拉开窗子往马车处看去。
她刚打开窗子就听见了悦耳的笛声,是他们初见时的笛声。原本那天夜晚,她欲跳楼自戕,闻见悠悠笛声,如沐三春暖风,于是作罢。
在那之前,月隐的夜晚很黑,白天也很黑。众女眷善妒,传谣言于市井。月隐身边既无知音友人,又无怜慈长辈,一怀愁绪难以消遣。
那声笛乐,让她找到了知音。可惜明月照不见清风,清风也上不了高天明月。明月是天上仙女,清风是地上凡胎,终是有缘无分。
风扶望着那扇打开的窗户,知道那是相思的记号。他也掀开了帘子,回应相思。在月光照射下,风扶看清了她的脸,她瘦了很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救月隐,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再出现在月隐面前,只会酿成大错。月隐那消瘦的脸,揭示着她时日无多。
月隐关上窗户,怕相思断肠。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点上煤油灯摆在桌上,然后铺好宣纸,研墨些许,写了一阙诗:
折叶柳,锦衣裘,昔时春艳伴君游。三月暖,琴鸣凉。一心萧瑟,几夜强眠,厌厌厌。
人忆旧,面满皱,长恨凄凄付水袖。合欢尽,笑靥失。落花委地,金钗花钿。怨怨怨。
写完,月隐咳嗽几声,拿起手帕掩住,发现上面血迹斑斑。她坐在床上,顾影自怜。
风扶坐在车上,拿出纸笔疯了似的写。他内心苦痛无处安放,只将宣泄于纸上。
他写啊写,写啊写,写满了纸,写满了窗。衣服上全是墨水,皮肤里尽是相思。
人有九千疾,相思最难医。肤下两寸肉,寸寸是红豆。纸上三万字,相思最难写。笔画两道墨,呕心一身血。命有亿亿日,整日说相思。想死不相思,相思不想死。
想要靠死亡解脱相思,但相思吊着自己的命。
“大人!”
风扶一夜白头,吓得马夫尖叫了一声,以为风扶死了。月隐听到后,从房内迅速地跑下来,然后闯进马车内。
她看着眼前之人,发色苍白,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再难掩心中痛苦,抱着他放声哭泣。
“官人……”
她的泪水打在风扶的脸上,风扶才缓缓睁开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埋怨月隐为何跟来了。
月隐捧起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告诉他还活着。
“起轿。”
“去哪?”
“妾身是官人的娘子,当然是回官人府上。”
月隐辞别刘叔,让他先回月府,自己要去太守府暂住。
“等会。”
月隐这会是真饿了,拉着风扶进客栈吃早饭。风扶一如既往地先将她喂饱,然后自己再吃。
春天早晨的微风料峭,吹在风扶身上一点也不冷,在怀中的月隐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