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区警察来的很快,陶清然一直坚称家里有可疑的人,但事实是,除了她,没人能看见那个飘着的男人。

    最后警察什么也没找到,可疑人的一点踪迹也没有,只能让陶清然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再报警。

    警察走了后,那飘着的男人对陶清然说:“你看吧,我就说了我不是人,我是鬼。”

    陶清然从小就不怕鬼,也不信鬼,在别的小孩能被鬼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陶清然就能站出来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玩恐怖游戏她也从不尖叫,即使做的再逼真她也认为都是假的,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在贞子、笔仙流行的时候,朋友们玩游戏一定要拖上陶清然,不为别的,就为起个定心神针的作用。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第一次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

    即使她现在没有那么彻底的否定鬼神,但试问有谁看见一个会飘、身子还能穿透沙发、定点一百八十度回头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会不害怕?

    哦,是会飘、身子还透明的鬼。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很晚了,陶清然两眼一闭,不想面对事实,她洗脑自己都是梦,睡一觉就好了。

    可惜男鬼不让她如愿。

    “你怎么一直闭着眼?又睡了?”男鬼又飘到陶清然右边,“你别睡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陶清然:“……”

    男鬼眼珠子一转:“被吓到了?那我离你远点,你慢慢睁开眼好不好?你仔细看看,我也不像其他鬼那么丑啊。”

    这鬼还分美丑啊!陶清然在心里怒吼。

    但陶清然还是慢慢睁开眼,男鬼直接退到了客厅的角落,但是他那飘起来的身子陶清然还是很难接受。

    男鬼:“睁眼了?你快仔细看看我,我脸上没血吧?”

    陶清然迟疑着点头。

    “我面容也不狰狞吧?”

    就是皮肤白了点。

    “……嗯”

    “我穿的也正常吧?不是什么大白衣大红衣。”

    陶清然这才注意到这男鬼的身上穿的衣服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男鬼想飘过来,陶清然马上戒备起来,让他待在原地别动。

    “好,我不过来,那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

    “我也不知道…”我宁愿看不见你,陶清然心想。

    “你真的是鬼吗?”陶清然问。

    “我当然是了,”男鬼似乎不解陶清然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警察看不见我,我会飘,我没有影子,我还能穿透实物。”

    男鬼顿了顿,他看了眼陶清然,语气放缓:“不过我也能理解,一般人怎么会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会觉得自己能看见鬼。”

    “我见了这么多人,你还真是第一个能看见我,也能听见我说话的人,”男鬼的语气中莫名透着点兴奋,“这么有缘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江别山。”

    “……”

    江别山又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清然小脸一白。

    江别山:“你叫陶清然,前几次来装修的人给你打电话的备注就是这个。”

    “……”陶清然神色古怪起来,“你之前就待在这里了?”

    “是啊,我在这房子里待了六年了。”

    六年?陶清然在心里想着,这人……鬼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六年,走的时候应该还很年轻吧……

    陶清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昧,鬼应该也会介意吧。

    “你就没想过去其他地方?”陶清然换了个问题。

    江别山轻轻地摇摇头:“我出不去,从我有清楚的记忆开始就在这个房子里,之前我问过使者,为什么我不能出去,他说是我执念太深,必须要等到那个人出现才可以离开。”

    “使者?执念?”

    “哦,他是掌管我们的那个鬼,活几千年了,你知道他是千年老鬼就行。”

    “……”

    “其实,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执念。”

    “陶小姐,”江别山学着白天那几个人的称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房子里,这几年我见了太多人进进出出,但都不是我在等待的人。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只是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能看见我,你要是害怕,我可以找个角落待着,绝对不来打扰你。或者你搬走也行,我没办法出去,只能一直待在这里,应该也没有人能心安理得地和一个鬼同住屋檐下。”

    江别山说得没错,就算是道士也不一定愿意整天都和鬼同住屋檐下,更何况陶清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房子是陶清然和妈妈的回忆,是她努力这么多年买回来的,又怎么舍得说放弃就放弃?

    屋子里的寂静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陶清然坐在地上环着双膝。见她低着头,江别山也不敢动,一直在客厅的角落里飘着。

    终于,陶清然重新抬起头,她看着江别山,眼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伤害人是要受惩罚的,我不会伤那样做的。”

    “我不会离开。”

    江别山惊讶中又带着点兴奋,他没想到陶清然会愿意留下来,但是想到刚刚她害怕的样子,便道:“那我,那我找个角落待着吧。”

    陶清然重新打量了一番江别山,如果忽略他是鬼的身份,江别山和普通人的区别就是皮肤白的不正常,衬得他唇色红得像要滴血一样。即使是从现在的样貌来看,也能看出他生前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陶清然的眼尾向下垂,默默心里叹了口气:“不用。”

    江别山刚垂下的脑袋立刻扬了起来:“啊?”

    陶清然站起身,她心里平静了下来:“我说不用,你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吧。”

    江别山神情茫然了片刻,随后嘴角翘起,眼眸都跟着弯成月牙。

    陶小姐真好,是一个柔软的人啊。

    陶清然累了,她往房间走去,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院子里的响声是你弄的吗?还有那盆绿植?”

    江别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在吹绿植的叶子,响声是我在吹石头。”

    陶清然:?

    这得使多大劲才能把石头吹动?

    “为了引我出去?”

    “陶小姐真聪明。”

    陶清然想到那天她从院子进来,看见一个东西在碰她的桃子,本来怀疑看错了,现在看来算是知道那东西是谁了。

    江别山被陶清然盯得心虚。

    “所以,那天碰我桃子的是你吧。”非常肯定的语气。

    “……嗯”江别山弱弱地应了句,“我可以解释。”

    “我碰你桃子是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水果,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但是我又不能真正的碰到它。”

    这话说得还怪可怜的,陶清然心想。

    “然后我看见你又去洗了一遍桃子。”

    “虽然那个时候不知道你能看见我,但我有一种被嫌弃了的感觉,所以就闷闷不乐地吹绿植去了。”

    “……”

    陶清然:“太晚了,睡吧。”

    江别山:“谢谢陶小姐关心,但是鬼不用睡觉。”

    陶清然:“那你们晚上就睁着眼睛到处飘?”

    “也可以闭眼”江别山飘在空中的脚终于着地,“其实我会走,只是觉得飘起来更方便。”

    陶清然:“……”

    紧接着是房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翌日。

    陶清然是被窗外刺眼的日光唤醒的,昨晚窗帘没拉。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昨天晚上的片段一股脑涌现出来。

    陶清然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过去那些年对鬼神的不屑给她带来的惩罚,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家里住着一只鬼,关键是我还能看见鬼。别人听了只会骂我一句神经病。

    我还不如喝多了算了。

    哦不对,应该还是有人会信我的,不是有专门的道士吗?道士应该会懂我的吧。

    想到这,陶清然自己都觉得离谱,她以前可是从不相信那些道士能捉鬼的。

    陶清然从房间出来,客厅里空无一人,没看到江别山。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吐司,刷了点蓝莓果酱,再冲了杯豆浆粉,一只手刷着时尚圈的活动,另一只手把吐司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甜甜的。

    “你就吃这个啊?”

    “咳——”吐司哽在陶清然喉咙没咽下去,她赶紧喝了口豆浆。

    “你慢慢吃啊,都噎住了。”江别山飘到陶清然面前。

    陶清然好不容易顺下来气,拧眉看着江别山,下意识就开口说道:“你是鬼啊你,走路没声,吓死我了。”

    刚说完陶清然就愣怔住。

    江别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语气平淡:“我就是鬼啊。”

    “……”陶清然低头又喝了口豆浆,“哦,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突然说话吓到我了。”

    “那好吧,下次注意,”江别山又接着刚开始的问题,“你早上就吃吐司和这个速成豆浆?”

    “有什么问题吗?”陶清然看了眼自己的早餐。

    “看起来不香。”

    “……又不是你吃。”

    “你吃好吃的我看着会比较有食欲。”

    “鬼也有食欲?”

    江别山默默飘到一边,眼睛往陶清然那边一瞥,声音冷淡:“真冒犯。”

    陶清然:“……”

    和一个鬼说这干什么?陶清然摇摇头,接着慢吞吞地把早餐吃了。

    比起这个,陶清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她看着飘到一边的江别山,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声音也变得有点不自然:“下午…我有几个朋友要来,你…好好待着。”

    “干嘛,怕我对你朋友下手?都说了我不会害人。”

    怎么听着他还有点委屈?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害人,我的意思是你别突然又吓我,他们不知道我能看见你。”

    江别山刚刚的委屈荡然无存,说话都带着笑意:“你知道我不会害人?”

    陶清然盯着他:“你昨天晚上自己说的,难不成你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说了不会害人就不会害人。”

    江别山感觉自己现在心情还不错。

    陶清然走到厨房洗杯子,江别山也跟着飘进来。

    “你怎么老跟着我?”

    “好玩。”

    “……”

    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陶清然把杯子擦干放回去,腰背靠着洗手池,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我还有事和你说。”

    “这么认真?什么事啊?”

    “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帮我看下家。”

    “?”江别山将疑惑和无语写在脸上,“就这?”

    “嗯,就这。”

    “看你那么认真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就是看家,”江别山飘出厨房,没过一会儿又飘了回来,“你把我当看门鬼啊?”

    陶清然语气无奈:“我也想养一只狗啊,可是工作太忙,不然就让狗看家了。”

    “合着我充当了狗的作用呗,”江别山颇有点咬牙切齿,“你这人类明明昨天晚上还吓得哆哆嗦嗦的,今天就开始使唤我。”

    “你别这样想,我可没这么说。”

    “……”

    江别山感觉自己心情又不好了。

    陶清然出门之前还跟江别山说了声再见,江别山烦躁地看着陶清然出门,便又飘到那盆绿植边,决定不让陶清然养的绿植好过。

    绿植又开始抖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江别山放过了那盆绿植,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特别幼稚。他飘到大门口,神色凝重地盯着这扇门。

    江别山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就快要贴到门上时,一道红光灼伤了他的手,熟悉的痛感直达神经,但他却面无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

    刚被灼伤的手下一秒恢复原样。

    “看来她也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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