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君一口气跑到桥头,那车夫果然还在等她。

    她将一锭银子抛给他,抢过缰绳,“马给我,你快走!”

    说罢,翻身上马,消失于茫茫夜色。

    清吟院,依山傍水而建,雕梁画栋,奇花异草,芳香四溢,却是大启最大的寻欢之地。

    能进这里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来这里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从城北到城南,为躲避宵禁巡查,她东弯西绕,不敢打马,走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已误了约定时间,兰姨正着急。

    “发生了什么?怎地才来?”

    不及回答,念君问道:“停云哥哥呢?”

    兰姨走到梳妆桌,坐了下来,那梳妆盒第一层与寻常梳妆盒无异,放着一引起胭脂水粉等物什,拿出上面一层。

    底层便有一个凸起的方块,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按住这机关,只见墙面一隐形门,轰然中开。

    难怪监察司的人来此多次,都未找到蛛丝马迹。

    一身着粗布麻衣男子从密道走出来。

    “停云哥哥!”念君迎来,看来,虽然比之前在宫中,已没原来贵气模样。

    但几个月能在这不见天日之处,还能活着,就很好!

    魏停云一见她,愤愤道:“念君妹妹,我想了许久,定是那恶毒女人为他儿子,谄害我!”

    沈念君不理他,急急道:“没时间的,我们得现在就走!”

    “走,为什么要走?我要进宫,我要去找沈广言!”

    “停云哥哥,是我爹,让我带你走!”

    “什么,我可是堂堂太子,就算被废,也是皇子,就这样走了?”

    念君被他气坏,捏着他的胳膊,坚定道:“沈广言还在大牢里,你清醒点,留着精力逃吧!现在走,不是输,不走,你输定了!必须走!就现在!”

    “什么?丞相在大牢中?”魏停云一脸不可置信,不敢再反驳,住了嘴。

    兰姨长叹一声,“此时,城门还未开,若要出城,必须等到开城门。白天出城,会不会太过冒险。我想,还是等到今晚……”

    “现在就得出发!强闯,也要出城!”

    念君的语气不容反驳,“再过几个时辰…”

    她看看窗外,“也许,到过一两个时辰,通缉令会贴满整个京城!”

    “什么?”

    “张凌生被我杀了,张怀玉不会放过我!走吧!”

    说罢,简单将过程说与几人听。

    众人倒吸口凉气,简单乔装后,收拾些物什,穿过密道,从后门翻墙悄悄离去!

    约摸过走半个时辰,便到南城门口。

    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显然又是个阴雨天。

    已到了开城门的时间,今日,却迟迟未见开启。

    城门口已聚集有大量民众。大家有抱怨的,有咒骂官府的,也有看热闹的。

    在嘈杂声中,但见一官兵领头,拿着一张纸令。

    那头领挤进人群,站到一高处,示意大家不许讲话。

    只见他目光凛然看着众人,大声道:“今有杀人犯沈念君,沈广言之女。杀人后逃逸,罪大恶极。此犯还在盛安城内,现官府正大力搜捕。若有藏匿者,一经查出,与犯人同罪。若有知情不报者,视为胁从论处。若拿住此人,官给赏银一千两!”

    说完,他把那张通辑令拿到众人面前过了一番。

    人群中如同炸开了锅!

    这么快!念君心下一沉!

    与兰姨对视一眼,四人忙从人群中退出,躲到一角落。

    “不行,我答应你娘,要照顾好你,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云姨即刻反对。

    念君抓着她的手,语气严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必须走,张府重点目标是我。若张怀玉知道我去见过我爹,必定能查出停云哥哥!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开城门后你们马上走!”

    “这,这…”

    “就这样决定!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停云哥哥!”念君看见红着双眼咬着牙的魏停云,知他不甘心。

    “停云哥哥,此次离开只为他日重来,后会有期!”

    两人拥抱后,念君头也不回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开!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沈念君正躲在城门口不远处,凌乱的长发遮盖她疲惫的半张脸。

    她低着头,好在天还未大亮,全城搜捕也才开始,部署还不严密,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城门下,几名官兵很快就分道站开,挨个挨个检查着要出城的民众,其余官兵则站在后面维护行队。

    念君不敢懈怠,聚精会神看着城门前的人群。

    随着队伍慢慢移动,天已经蒙蒙亮。

    她找准时机,从人群后方冲出,猛地甩出软鞭,抽中站在最后面一名官兵。

    那官兵吃痛,火冒三丈,拔刀向她刺来,念君软鞭飞腾,将那刀挡了回去。

    后面几名官兵立刻拔刀过来相助,念君得意一笑,将斗笠朝官兵砸去。

    “杀…杀…人犯,沈念君!”

    一人认出了她。

    这一喊,前面查验身份的官兵立即拔刀跑来相助,只留一人职守。

    经过这么一折腾,刚才长长的出城队伍登时大乱,逃犯已找到,留下的那人也无心再认真查看。

    众官兵将她团团包围,她挥舞着软鞭,鞭子在空中婉若游龙,却鞭鞭有力,速度极快,使人无法近身。

    “啪、啪”两声。

    打中两人,两人应鞭倒地,待将包围圈打出缺口,她立即突围出去,奋力前奔。

    那些官兵拿刀正欲追赶,又挥刀欲喝止乱烘烘的人群。

    不少怕事的民众,已出城门,霎时一团糟。

    又来了一行官兵,带头那人骑着马,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刚刚走出城门口的三人,正频频回头。

    听到喊叫,才加快脚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杀人犯沈念君现身,正往南边跑去了,我等正欲追赶。奈何人手不够,无人守城门。”

    带头的官兵一听沈念君现身,抓到她,大功一件,不由大喜。

    命令道:“你,你,你们,跟我来。留四人,继续守城门,快点!”

    念君用尽全身力气,跑得极快,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盛安的街巷密集,眼见就在到转角的地方,那骑马的官兵就要追上了,她侧身一闪,躲到了转角处。

    那前面骑马的官兵,看到她右转,也准备拉马绳右转。

    念君用力将捏在手中的软鞭朝那人一甩,足下用力,于墙角一蹬,往前一扑,腾空跃起,刚好拉住缰绳。

    她顺势朝那人踢去,那人被打了一鞭,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踢于马下。

    “快点,就在前面,”就在念君刚骑上马,声音已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她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夹一下马腹,那马狂奔了出去。

    后面那些追后离她越来越远时,她为甩掉这些人而松一口气,速度慢了下来。

    过了这个街,再穿过一条巷,便可抵达,再看后面,无人追上。

    走至巷头,念君不由呼出一口气,快到了!

    这口气刚出,立即嘴巴僵住。

    深巷中,赫一马驮着一人,背着光,看起甚是高大,挡住她的去路。

    她心中一紧,立即停了下来,又是他!

    两人四目相对,霎时,念君虽面不作色,额头已沁出细细汗珠。

    她嫣然一笑,“你的主人,昨日可下过令,让你放了我,杨护卫,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枉他对你这么好,你这个恶女人,受死吧!”

    一枝羽箭离弦急驶而来,念君早有准备,挥鞭打落那箭。

    趁着他上弦的功夫,她立即调转马头,飞快后撤。箭从身后掠过,她矮身避开。

    却知,再不想对策,一箭接一箭,迟早被射中。

    好在对这些街巷了如指掌,她手将马绳往一拉,拣了一条小巷子走了进去。

    “看你往哪跑。”他在后面狠狠说道。

    这是一条深巷,很窄,离前面叉路口还有较长距离,只能容下一匹马前行。

    看着身后跟着她的人,她扬唇笑笑。

    一跃飞身向前跃下马,抽出软鞭,运内力对准那马腿奋力甩出。

    那马吃痛,前腿立即跪了下来。

    杨护卫没防备,一时停不下来,撞上念君倒下的马,自己的马也随即倒下。

    经过这一冲撞,杨护卫猛地从马上摔落下来,似乎还给马踩了一脚。

    念君转头一看,暗自得意,这一摔,可不轻啊。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她慢慢靠近,准备给他一鞭,送他上天。

    令她惊讶的是。

    杨护卫慢慢地,在倒下的马后,站了起来。

    两人相距不到十步,只是被两匹马挡住了去路,他没那么好快追上她。

    念君吃了一惊,刚才这么一摔,一般人非得受重伤不可。

    她的猜测不错,眼前这人,刚站起,又半跪在地。

    只是,她已不敢再向前,只能折返,继续往前跑。

    忽听得后面那人冷笑一声。

    这条巷子比较偏僻,显得格外安静。

    她毛骨竦然。

    “不好!”她暗叫。

    因为听见后面搭弓拉箭的声音。

    只有拼命往前奔,只有离他远些,命中的可能性才能小些。

    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只能听天由命。

    可惜的是,最近好运都不在她这边。

    “啊,”剧痛至心,念君大声呻吟,差点摔倒。

    射中的是右后肩膀处,她只能庆幸没有射中要害,不至于当场毙命。

    可也好不了多少,她再也不能拿起鞭,若被逮,只有死路一条。

    回头再看,那杨护卫已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得意洋洋望向她。

    “果然是只忠心的狗。”念君想到,刚才那一箭定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不把箭拔出来,可能没那么痛,可是带着箭被盯上的可能性太大。

    坐下来,拿出匕首,咬着衣带,转过头,割开了一点伤口旁边的肉,一阵阵剧痛让她晕眩脱力。

    她只能勉强撑着,眼睛闭上,随即用力,把箭拔出来,扔在地上,又用衣带把伤口做些简单包扎。

    没有时间了,今天有些雾蒙蒙,天已亮,雨也随之而来。

    青石路还未干,又经濡染,慢慢有了积水。

    念君忍住痛奔出巷子,在巷子头上随手偷了一件粗布衣裳,裹在了身上,又抹了点泥巴在脸上,继续往南走去。

    去清吟院,她在心里计划着。

    那条密道,或许还不会这么早被人发现,里面有食物有水,躲一两天应是没问题。

    一路上,她走得十分谨慎。

    走过这一段街道,便到了。

    这个时间,有些商家开始准备一天的开张事宜,人还不算多。

    念君站在街头一犄角,刚一探头,就目睹一队官兵刚刚离去的背影。

    她暗暗叫苦,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能再等,否则人越来越多。

    这时要是被发现,她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死路一条。

    正当思索之际,忽见得一马车向这边驶来。

    沈念君心中着急,“赌一把!”她对自己说。

    马车越来越近,她瞅准时机,向前冲去,撞上马车,顺势往地上一躺。

    抬眼却见那马蹄即将踏在她身上,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用手阻挡。

    叫苦不迭,自己这楚境,竟然身手也变得笨拙。

    那马受惊,马蹄空仰。

    车夫见前面有一人,忙拉缰绳,将那马往旁边扯住。

    马蹄没有直直踩下来,踩在念君旁边,她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隔着雾蒙蒙的雨帘,她才看清楚那马车。

    “这辆马车,不正是昨晚与她相撞那辆?”

    庆幸的是,她昨晚并未与马车的人纠缠。

    得饶人处且饶人,瞧,古人的话总是说得这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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