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裴府门前停下,裴松清早就领着一家子在门前迎接,裴筝下车便看到一张张她在裴府从未见过的笑颜。

    她先下的马车,裴松清只站在原地不动,待到她身后的萧淮之下来,他才整理了下衣襟,上前两步,领头向两人行礼:“见过宸王殿下,王妃。”

    “免礼。”萧淮之走至裴筝身旁,见她毫无要开口的意思,又道:“裴老爷抚养王妃长大,本王自当随王妃尊称您一声二叔,一家人不用客气。”

    “谢殿下。”

    许是因为萧淮之的关系,裴筝觉得今日裴松清一家笑得特别虚伪。

    “阿姐。”裴嫣然突然过去挽着裴筝的手臂,十分亲昵地贴着她,“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我们进去吧。”

    “你叫我什么?”裴筝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但又没那么意外。

    裴嫣然对裴筝向来有一种道不明的惧怕在心中,裴筝这一问让她顿了一下,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她见沈芝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才找回语言系统。

    她笑得僵硬:“阿姐啊,怎么了?”

    裴筝摇摇头,大臂甩了一把衣袖:“没事,听着稀奇。”

    太阳打西边出来能不稀奇吗?

    沈芝和裴松清的脸色显然沉了一度,裴松清怕再这么下去会把场面搞僵,躬身连忙请她们进府:“殿下,府里饭菜已经备好了,咱们先进去用膳吧。”

    裴松清让出中间的道来,萧淮之走在最前面,裴筝跟在身后,裴嫣然则依旧挽着裴筝走在她身旁,裴松清和沈芝在最后,只是裴松清是满脸笑意,而沈芝则是恶狠狠瞪着裴筝的背影。

    饭桌上,沈芝一反常态地给裴筝盛汤又夹菜,很快裴筝的碗中就堆叠起了一座小山,沈芝还不罢休,恨不得把整桌的菜都放到她碗中。

    裴筝看着自己的碗,又看看沈芝:“叔母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

    沈芝笑道:“你们回来就是好事,叔母自然开心,你嫁了个好人家,叔母便放心了。”

    沈芝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反应迅速,裴筝都不禁感叹沈芝的耐力,当真是滴水不漏。

    这落在萧淮之的眼中,只会觉得裴筝虽从小落难,但好在还有这一家子善待。

    萧淮之转而对裴松清道:“王妃自小在裴府长大,多亏二叔培养至此,才让本王得如此良妻。”

    裴松清谦虚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呵。”裴筝突然嗤笑一声。

    是啊,多亏他们对自己的照顾,为了展现他们的气度,得到裴氏族人的认可,供她上书院,给了她表面上的风光无限。

    她这一声满含讽刺的笑声让气氛僵了下来,萧淮之问道:“你怎么了?”

    她放下筷子:“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除了萧淮之,其余人都满怀紧张地看着她,沈芝的眼中还露着一丝威胁之意。

    裴筝不以为然,笑道:“就是想起昨日听府上的人说,对于我护着暗卫,因殿下罚三十棍被减到十五棍的事,凌书好似有些吃味。”

    她这话无一不在告诉沈芝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

    说罢,她撑着桌面起身:“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院子休息一下。”

    她转身要走,萧淮之想抓住她的手,可还是落了空,她走了几步,突然从门口抬进来几个箱子,刚好放在了她跟前。

    她停下看了几眼,应当是萧淮之让人送来的礼品。

    身后的人纷纷起身过来,萧淮之命人打开箱子,裴筝既知里面是什么东西,也就不会有太大反应。

    当小厮一个个打开箱子后,裴筝还是吃了一惊,除了她在王府门口听到的那些东西,萧淮之瞒着她额外添了许多金银细软。

    她回头去看他,只听他道:“略备薄礼,实是比不上二叔一家这些年对王妃的养育之恩。”

    裴嫣然见了这满箱的首饰,两眼发光,蹲在箱前,忍不住上手去摸,沈芝及时提醒她,她这才退回来。

    裴筝看她这模样,不由感叹,萧淮之也算给了自己作为王妃的体面了。

    不论他是否知道实情,他都给自己出了口气,虽然银子花得有点多,不过他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银子了。

    她向萧淮之投去感谢的目光,但假若他知道实情,这些感谢又是何其讽刺。

    午饭就这样结束了,萧淮之和裴筝一块回了倚兰院,裴筝一进屋就觉得某些地方不一样了。

    她抚摸过一寸寸墙壁,窗台和桌面,一切都焕然一新,变得更加耀目了。

    萧淮之还以为她是想家了,便道:“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时常回来。”

    裴筝一顿,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这里?”

    萧淮之从她眼中感受到了排斥,想到刚才饭桌上的一幕幕,他疑惑道:“你是对本王有意见还是对这里有意见?”

    从下马车开始,裴筝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不对,是从上了马车开始便这样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裴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归期。

    萧淮之回道:“按规矩,三日后。”

    裴筝不耐烦道:“三日太长了,明日就回。”

    萧淮之不疾不徐,慢慢道:“十日后便有一个入宫的机会。”

    裴筝故作思考道:“三日,其实也不是不行。”

    萧淮之了然,扬了扬眉,看似胸有成竹。

    “这便是你以往住的地方?”刚刚没细看,他这回环顾了一圈周围,还不错,他看向她,“本王希望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能考虑到这府里的人。”

    他话中含有深意,裴筝却假装不知。

    “殿下,你说十日后入宫的机会是什么呀?”

    萧淮之无奈,无论他说了什么,她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在入宫这件事上。

    他道:“母后大寿,摆设家宴。”

    “当真?”裴筝暗自欣喜,既是家宴,那后宫叫得上名号的妃嫔应当都会在。

    她的心思如何瞒得过萧淮之,他是不知到时她到底会做什么,但总归与太师府的案子脱不了关系。

    他点点头,又道:“你别高兴太早,能不能去还得看本王心情。”

    裴筝对此挺上道的,走过去就抱住他的胳膊,歪头靠着他。

    萧淮之不就爱吃这一套嘛。

    结果萧淮之伸出另一只手推开她的脑袋,然后一个一个掰开她的手指,她敌不过他的力气,生生看着他的胳膊从自己手中溜走。

    她一脸气愤地盯着他,萧淮之视而不见,斥责道:“如此随便!”

    而后,他一甩衣袖,像是嫌弃被她碰过,转而离开屋子。

    裴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甩了甩手,扯着嘴角,低声道:“阴晴不定。”

    屋中只剩下她一人,裴筝赶忙走到床榻边,她蹲下身子,弯腰朝床底下窥视,既而伸手探去。

    这屋子大部分家具都换过了,好在这床还没动过,之前走得匆忙,忘了带走一样东西。

    裴筝伸手在床板上不断打探,可接连几次都不曾触到什么东西,她眉头一皱,去拿了烛台上的蜡烛,点了火朝床底伸去。

    火光照亮了整个床底,她歪着头往里面望去,顿时瞳孔放大,床板下空空如也!

    东西呢?

    她明明将盒子卡在两根横梁之间,这床也没被动过,怎么好端端的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随便抓住一个丫鬟询问:“我屋里的东西是谁换的?”

    “是夫人吩咐的。”

    裴筝松开手,丫鬟就走了。

    沈芝,一定是沈芝!

    她跑到沈芝房里,可沈芝并不在,她想着一时半会也见不到沈芝,便自顾自跑到沈芝的妆台前翻了起来。

    她将抽屉一个个打开,将里面的首饰拿了出来,不断翻看,不一会台面就变得凌乱了。

    “你在干什么!”沈芝刚从库房那点完宝贝回来,一只脚还没踏进门就听房里窸窸窣窣的,赶忙跑回屋,结果就撞见裴筝在乱翻她的东西。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裴筝看见她回来,扔掉手中的耳环,也是盛气凌人。

    裴筝先质问她:“你是不是动我床底的东西了?”

    “什么你的东西?”沈芝没好气推开她,捡起落在地上的首饰,放在嘴边吹了吹灰尘,又放在手心擦拭着,嘴里也不忘反驳,“你什么东西不是我裴府给你的。”

    裴筝稳住身形,不想跟她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破事,她朝沈芝伸出手,冷声道:“把簪子还给我。”

    “簪子?”沈芝回想了一会,又看裴筝满脸焦急的模样,心情顿时大好,“莫不是那根雕着兰花的白玉簪子?”

    沈芝眼神挑衅着看她,故意吊着她。

    “还,给,我!”裴筝重重地重复了一声。

    沈芝望着她空荡荡的手心,笑道:“你将那簪子藏在床底,你怕什么,莫不是哪里偷来的?”

    “不关你的事。”

    她还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沈芝又绕过她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裴筝的目光注视着她所有举动,她手上那木盒正是自己的。

    沈芝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玉兰簪子,在裴筝眼前晃了晃,裴筝见状伸手要去夺,沈芝一躲,她的手便落了空。

    “急什么?”沈芝高抬右手,俯视她因为惯性弯下的身躯,眼中升腾起得意的光芒,“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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