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灵这天去学校的时候，得知姜如音被校长批了。
原因是她想为大家多争取点午餐的量，张校长不知贪了多少，给学生准备的午餐量少的可怜。
尤其是一些男孩子，总是会吃不饱。
下课后，春灵去找她。
姜如音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倒是她，时不时地抬眼，这视线让人实在难以忽略。
“担心我啊？”
春灵诚实地点了点头，她犹豫着，问了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姜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坪雨镇？”
人不都应该，向往更好的地方吗？
迎着她不解而天真的目光，姜如音笑了笑。
“灵灵，我知道你很想离开坪雨镇，其实我和你一样。”
但她，是从这虚伪的世界，逃到了坪雨镇。
春灵不解：“难道外面的世界，比这里还要糟糕吗？”
姜如音想了想，她摇头：“也许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任何地方，都有让你难以接受的一幕，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从一个牢笼，逃到了另一个牢笼呢？”
春灵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灵灵，你不能否认的是，世界就是一个没有闭环的食物链。我们能做的，不是逃离，是要让自己不畏。”
姜如音的这句话在春灵心底漾起了丝丝波痕。
放学后，她跟姜如音去书店买书。
坪雨镇的书店比较小，春灵的钱不够，很少买书，大部分时候会在书店里看完。
老板见她一直不买，后来就紧盯着她，总要赶她走。
从那以后，春灵就不怎么来这家书店。
这回跟着姜如音过来，她腰板挺直，老板看过来时，她清亮的眼眸毫不退怯，似是有人撑腰底气十足。
姜如音笑着摸了摸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有什么喜欢的书，去挑，老师买单。”
她温柔的抚摸让春灵顿时失了神，她眼睫轻颤，脑袋上似乎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像春风，含温暖，又像姐姐.....
春灵不好意思让她花钱，她咬了下唇：“我带钱了的。”
其实她没有。
等会儿她就说，没有想买的书。
姜如音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答应了。
春灵和她往里头走，书店不大，转一圈就逛完了。
她正翻看着一本文学杂志，姜如音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疾步走去。
春灵跟了上去，只见姜如音站在书籍前，她蹲下身，双手颤抖。
【旧书大甩卖！买书就送鸡蛋！】
而这块招牌下，乱七八糟地堆着几本书——
《小城与我》
【涵如/作品】
“这书就剩这几本了，都被人抢光了，你们要的话抓紧啊，最后的优惠了。”
老板见她们蹲在招牌前，便走了过来。
姜如音拿起一本书，春灵看见她的手在颤抖，她轻轻擦去书本上的灰尘，声音轻颤，像是在绷着什么：“为什么要贱卖？”
老板拧眉：“什么贱不贱卖的？这出版社淘汰的书，都是没人要的书，你白白送给别人人家都觉得碍地方呢！”
他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姜如音猛地抬起眼，她眸中不知何时染着雾气，身体也在抖。
老板有些不耐烦：“这还是加了鸡蛋才有人要的，你要不要买？不买就走别碍眼。”
春灵被他的态度刺到，她冷着脸去扶姜如音，正想拉她起来，女人站起身，她双眼湿红：“这些我都要了。”
“全都要了？”
老板像是怕她反悔，立刻变了一副面孔：“行行行，那你过来付款，我给你包起来！”
春灵顿时哑口无言，她看向姜如音，心跳却倏地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姜如音，如此悲伤的模样。
她十分爱惜而珍视地擦着书本，湿润的眸子流连于书本的每一个角落，好像得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般。
总共十本书，还有鸡蛋。
姜如音让老板将鸡蛋用两个袋子装，看她买得多，老板也答应了。
春灵被她塞了一个袋子，她错愕地抬头，“姜老师？”
“收下吧。”
姜如音的眼尾还染着些红晕，春灵跟着她回去，一路上，她沉默寡言，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回到姜如音家，她忍不住地问：“老师，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她想问的其实是：您和这个作者，是不是认识？
姜如音没有否认，她弯唇：”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在任何书店看到它，我都会买。”
姜如音之前给春灵送过一本，现在还被她好好放着。
之前她从未探究她为什么要送这本书，以为只是姜如音觉得这本书好而已。
但今天在书店，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春灵没有问太多，在姜如音这里吃完晚饭她就回去了。
因为这事儿，她的心情也有些不好。
回到家时，隔壁邻居前停着两辆面包车，看上去像是在搬家。
张春蛮告诉她，邻居的儿子在城里找了工作，要将他们老两口接过去。
春灵喝了口水：“阿婆，我也会带你们去城里的。”
张春蛮笑了笑，贺逢从楼上下来，瞧见桌上的鸡蛋，他提声问：
“怎么又买鸡蛋了？”
春灵简单解释了下，没说姜如音状态不对的事。
春起抱着小花，傻乎乎地笑着：“吃鸡蛋！阿婆说吃鸡蛋身体好！”
“好好好，那明天早上给你们煮红糖鸡蛋。”
春灵要回房间写作业，贺逢连凳子也没坐热就跟了上去。
“你跟我干什么？”
贺逢微微仰着视线：“今天不用我给你辅导了？”
这两天，春灵做完题，有不会的都会直接找他。
她顿了顿，说不用。
“哦。”
他依旧跟着她，等上了二楼，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他挑眉：“干嘛，我不能早点上来休息啊？”
“.....”
春灵没有再理他，她回到房间，才刚看完一道大题，就有人敲了敲门。
“.....”
她不想理，那人就锲而不舍地敲着。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过去开门。
“你干嘛？”
她冷着脸，还有些凶，贺逢却已经不怕她这一套了，他就这么懒懒靠在门口，拿出一个东西给她。
春灵垂眼，没有接过。
贺逢干脆直接拉过她的手，将东西塞进她手心。
男生的手宽大，许是因为从小没怎么干过活，金尊玉贵地长大，他的手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骨节分明漂亮。
春灵想起他给她看的那个视频，他的手灵活游走在琴键上，像是天生与艺术相配。
与春起的，她的手天壤之别。
到冬天时，她的手还会起冻疮，红红肿肿的，痒意常常让人觉得煎熬。
他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春灵顿时有些不服，应该让这大少爷多干点活的。
贺逢压根不知道，春灵已经打算以后家里的碗都让他洗了。
他歪头凑近：“发什么呆？开心傻了？”
春灵回过神，微微往后一仰。
“手机？”
贺逢收回了手，许是刚洗过头，他黑发懒洋洋地耷拉下来，遮住了额头，整个人倒是透着些难得的乖顺。
但一开口，又变回了那有些高傲的模样：“是啊。”
春灵没明白他意思，贺逢就这么双手环抱着看她：“送你的。”
“为什么突然送手机？”
“有手机才方便联络啊，不然以后我怎么联系你。”
“.....我不要。”
春灵想要还给他，他往后一躲，拒绝道：“不行，你要。”
“......”
春灵平静看着他：“我现在不需要手机，高考后我会自己买。”
“你知道你今天晚上回来迟，阿婆急成什么样吗？”
他突然问。
春灵抿着唇：“我和阿婆说过的。”
“但你还是回来迟了，这是意外的事。阿婆找不到你，也联系不到你，她老人家恨不得徒步几公里去找你，你忍心让她这么急？”
“......”
春灵微微皱眉：“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他轻哼了声：“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就像我，前一天还在看演唱会，第二天我妈就——”
他话音戛然而止，春灵抬起眼，空气陷入冗长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贺逢神色未变，“总之，你得收下，里面已经存了我和阿婆的号码，这样联系也能更及时。”
“你给阿婆也买了？”
“嗯。”
春灵没用过手机，但听班级里那些男生说过，这个有咬过一口的苹果，很贵。
她低着头点了下屏幕，贺逢极其自然地凑到她身边，教她：“哝，这里是联系人。”
他突然的靠近让春灵有些不自然呢，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下，他抬起手，裸/露的肌肤相撞，划起了一道轻微的疙瘩，似是有根羽毛轻轻挠了下。
春灵看他点了下屏幕，指着置顶的那个备注——「AAAAAAAA宇宙无敌帅哥」
“......”
春灵无声抬起眼皮，触及她的视线，他无辜又理直气壮：“看我干嘛？”
“......”
那点不自在瞬间消失了，她收起手机，说了声谢谢。
“钱，我之后会还给你的。”
“行啊。”
春灵本以为他还会客气一下，她抬起眼，只见他拖腔拽调，“等你以后赚大钱了，那我可要跟着你混了。”
他这人，脑回路还真是不一样。
春灵不由弯了下唇，难得和他开着玩笑：“未来的大钢琴家，还要跟我混？”
他挑眉：“有人罩着我，为什么不要？”
“......”
春灵笑了，清澈的眸中似是染着星点，红唇弯弯，她笑起来时，那冷冰冰的模样宛如冰雪融化，迎来了暖洋洋的春天，泛若桃花，透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柔软。
她一抬眼，就触及贺逢那直勾勾的眸子，她笑意瞬间收起，又变回了那淡然的模样。
“你盯着我干什么？”
她有些警惕，贺逢喉结上下一滚，他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你这里有脏东西。”
不等她回过神的，他飞快收回手：“好了你继续写题吧，有不会的问我。”
“......”
春灵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待房门被关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脏东西？
春灵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干干净净的，他不会又在捉弄她吧？
也太幼稚了.....
她放下镜子，点开贺逢送给她的新手机。
手机是白色的，小巧一个，也很方便携带。
她按着贺逢教她的，点进联系人里，入目的便是他那显眼的备注——「AAAAAAAA宇宙无敌帅哥」
不知看了多久，她还是觉得有些无语，甚至无语到笑了。
“.....傻逼。”
可卧室里突然静下来，春灵的心跳也渐渐冷却，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白色手机。
良久，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只老旧的按键手机。
「他最近没什么异常。」
她指尖顿了两秒，选择发送。
而在这条消息之上，她之前的那条消息，对方一直没有回——「他被人揍了，是你出手的？」
直至屏幕暗了下去，春灵沉默地将手机放回抽屉里。
这几天贺逢都没有提起过被跟踪的事，那应该....是没事了。
-
还有两天就是春起的生日。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可大寿星已经迫不及待，每天都乐呵呵地对贺逢说：“我还有两天就要生日了，灵灵说，生日要吃蛋糕。”
“行啊，吃蛋糕，去镇上买吗？”
后半句是问春灵的，她点了点头：“嗯，前几天和姜老师去买书，顺便订蛋糕了。”
“那我去拿。”
春灵还在写作业，“不用。”
“你别跟我客气。”
贺逢反正也闲着没事干，春灵头也不抬，嗓音淡淡：“你不是说有人跟踪你吗？”
“.....”
他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记着他说过的话，他摸了摸鼻子，自己也有些没底：“应该没事儿吧，大不了，再被打一顿。”
“......”
春灵终于抬起视线，赏了他两个字：“有病。”
也不纠结这个话题了，贺逢又问道：“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2月2号。”
“真的假的？”他一下坐直了身体，看上去挺意外的：“我也是这天，我们居然同一天生日？”
比起他的惊讶，春灵依旧格外淡定，还在思路清晰地算着题。
“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正好遇上大雪，哎，你——”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音陡然顿住，只见她神色淡淡，似乎生日与她毫无关系。
贺逢很快又换了个话题：“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蛋糕？到时候我给你买。”
“当然，你也可以给我买。”
“不需要。”春灵放下笔，视线在整洁的试卷上扫了一圈。
“我的生日，是被阿婆捡回来的这天。”
贺逢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她堵了回去，他哑然，只见她面色平静地换了一张卷子，好似在说什么与她无关的事——
“捡来的时候就是阿婆阿公负担的开始，所以，没有必要过。”
原因是她想为大家多争取点午餐的量，张校长不知贪了多少，给学生准备的午餐量少的可怜。
尤其是一些男孩子，总是会吃不饱。
下课后，春灵去找她。
姜如音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倒是她，时不时地抬眼，这视线让人实在难以忽略。
“担心我啊？”
春灵诚实地点了点头，她犹豫着，问了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姜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坪雨镇？”
人不都应该，向往更好的地方吗？
迎着她不解而天真的目光，姜如音笑了笑。
“灵灵，我知道你很想离开坪雨镇，其实我和你一样。”
但她，是从这虚伪的世界，逃到了坪雨镇。
春灵不解：“难道外面的世界，比这里还要糟糕吗？”
姜如音想了想，她摇头：“也许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任何地方，都有让你难以接受的一幕，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从一个牢笼，逃到了另一个牢笼呢？”
春灵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灵灵，你不能否认的是，世界就是一个没有闭环的食物链。我们能做的，不是逃离，是要让自己不畏。”
姜如音的这句话在春灵心底漾起了丝丝波痕。
放学后，她跟姜如音去书店买书。
坪雨镇的书店比较小，春灵的钱不够，很少买书，大部分时候会在书店里看完。
老板见她一直不买，后来就紧盯着她，总要赶她走。
从那以后，春灵就不怎么来这家书店。
这回跟着姜如音过来，她腰板挺直，老板看过来时，她清亮的眼眸毫不退怯，似是有人撑腰底气十足。
姜如音笑着摸了摸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有什么喜欢的书，去挑，老师买单。”
她温柔的抚摸让春灵顿时失了神，她眼睫轻颤，脑袋上似乎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像春风，含温暖，又像姐姐.....
春灵不好意思让她花钱，她咬了下唇：“我带钱了的。”
其实她没有。
等会儿她就说，没有想买的书。
姜如音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答应了。
春灵和她往里头走，书店不大，转一圈就逛完了。
她正翻看着一本文学杂志，姜如音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疾步走去。
春灵跟了上去，只见姜如音站在书籍前，她蹲下身，双手颤抖。
【旧书大甩卖！买书就送鸡蛋！】
而这块招牌下，乱七八糟地堆着几本书——
《小城与我》
【涵如/作品】
“这书就剩这几本了，都被人抢光了，你们要的话抓紧啊，最后的优惠了。”
老板见她们蹲在招牌前，便走了过来。
姜如音拿起一本书，春灵看见她的手在颤抖，她轻轻擦去书本上的灰尘，声音轻颤，像是在绷着什么：“为什么要贱卖？”
老板拧眉：“什么贱不贱卖的？这出版社淘汰的书，都是没人要的书，你白白送给别人人家都觉得碍地方呢！”
他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姜如音猛地抬起眼，她眸中不知何时染着雾气，身体也在抖。
老板有些不耐烦：“这还是加了鸡蛋才有人要的，你要不要买？不买就走别碍眼。”
春灵被他的态度刺到，她冷着脸去扶姜如音，正想拉她起来，女人站起身，她双眼湿红：“这些我都要了。”
“全都要了？”
老板像是怕她反悔，立刻变了一副面孔：“行行行，那你过来付款，我给你包起来！”
春灵顿时哑口无言，她看向姜如音，心跳却倏地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姜如音，如此悲伤的模样。
她十分爱惜而珍视地擦着书本，湿润的眸子流连于书本的每一个角落，好像得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般。
总共十本书，还有鸡蛋。
姜如音让老板将鸡蛋用两个袋子装，看她买得多，老板也答应了。
春灵被她塞了一个袋子，她错愕地抬头，“姜老师？”
“收下吧。”
姜如音的眼尾还染着些红晕，春灵跟着她回去，一路上，她沉默寡言，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回到姜如音家，她忍不住地问：“老师，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她想问的其实是：您和这个作者，是不是认识？
姜如音没有否认，她弯唇：”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在任何书店看到它，我都会买。”
姜如音之前给春灵送过一本，现在还被她好好放着。
之前她从未探究她为什么要送这本书，以为只是姜如音觉得这本书好而已。
但今天在书店，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春灵没有问太多，在姜如音这里吃完晚饭她就回去了。
因为这事儿，她的心情也有些不好。
回到家时，隔壁邻居前停着两辆面包车，看上去像是在搬家。
张春蛮告诉她，邻居的儿子在城里找了工作，要将他们老两口接过去。
春灵喝了口水：“阿婆，我也会带你们去城里的。”
张春蛮笑了笑，贺逢从楼上下来，瞧见桌上的鸡蛋，他提声问：
“怎么又买鸡蛋了？”
春灵简单解释了下，没说姜如音状态不对的事。
春起抱着小花，傻乎乎地笑着：“吃鸡蛋！阿婆说吃鸡蛋身体好！”
“好好好，那明天早上给你们煮红糖鸡蛋。”
春灵要回房间写作业，贺逢连凳子也没坐热就跟了上去。
“你跟我干什么？”
贺逢微微仰着视线：“今天不用我给你辅导了？”
这两天，春灵做完题，有不会的都会直接找他。
她顿了顿，说不用。
“哦。”
他依旧跟着她，等上了二楼，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他挑眉：“干嘛，我不能早点上来休息啊？”
“.....”
春灵没有再理他，她回到房间，才刚看完一道大题，就有人敲了敲门。
“.....”
她不想理，那人就锲而不舍地敲着。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过去开门。
“你干嘛？”
她冷着脸，还有些凶，贺逢却已经不怕她这一套了，他就这么懒懒靠在门口，拿出一个东西给她。
春灵垂眼，没有接过。
贺逢干脆直接拉过她的手，将东西塞进她手心。
男生的手宽大，许是因为从小没怎么干过活，金尊玉贵地长大，他的手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骨节分明漂亮。
春灵想起他给她看的那个视频，他的手灵活游走在琴键上，像是天生与艺术相配。
与春起的，她的手天壤之别。
到冬天时，她的手还会起冻疮，红红肿肿的，痒意常常让人觉得煎熬。
他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春灵顿时有些不服，应该让这大少爷多干点活的。
贺逢压根不知道，春灵已经打算以后家里的碗都让他洗了。
他歪头凑近：“发什么呆？开心傻了？”
春灵回过神，微微往后一仰。
“手机？”
贺逢收回了手，许是刚洗过头，他黑发懒洋洋地耷拉下来，遮住了额头，整个人倒是透着些难得的乖顺。
但一开口，又变回了那有些高傲的模样：“是啊。”
春灵没明白他意思，贺逢就这么双手环抱着看她：“送你的。”
“为什么突然送手机？”
“有手机才方便联络啊，不然以后我怎么联系你。”
“.....我不要。”
春灵想要还给他，他往后一躲，拒绝道：“不行，你要。”
“......”
春灵平静看着他：“我现在不需要手机，高考后我会自己买。”
“你知道你今天晚上回来迟，阿婆急成什么样吗？”
他突然问。
春灵抿着唇：“我和阿婆说过的。”
“但你还是回来迟了，这是意外的事。阿婆找不到你，也联系不到你，她老人家恨不得徒步几公里去找你，你忍心让她这么急？”
“......”
春灵微微皱眉：“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他轻哼了声：“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就像我，前一天还在看演唱会，第二天我妈就——”
他话音戛然而止，春灵抬起眼，空气陷入冗长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贺逢神色未变，“总之，你得收下，里面已经存了我和阿婆的号码，这样联系也能更及时。”
“你给阿婆也买了？”
“嗯。”
春灵没用过手机，但听班级里那些男生说过，这个有咬过一口的苹果，很贵。
她低着头点了下屏幕，贺逢极其自然地凑到她身边，教她：“哝，这里是联系人。”
他突然的靠近让春灵有些不自然呢，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下，他抬起手，裸/露的肌肤相撞，划起了一道轻微的疙瘩，似是有根羽毛轻轻挠了下。
春灵看他点了下屏幕，指着置顶的那个备注——「AAAAAAAA宇宙无敌帅哥」
“......”
春灵无声抬起眼皮，触及她的视线，他无辜又理直气壮：“看我干嘛？”
“......”
那点不自在瞬间消失了，她收起手机，说了声谢谢。
“钱，我之后会还给你的。”
“行啊。”
春灵本以为他还会客气一下，她抬起眼，只见他拖腔拽调，“等你以后赚大钱了，那我可要跟着你混了。”
他这人，脑回路还真是不一样。
春灵不由弯了下唇，难得和他开着玩笑：“未来的大钢琴家，还要跟我混？”
他挑眉：“有人罩着我，为什么不要？”
“......”
春灵笑了，清澈的眸中似是染着星点，红唇弯弯，她笑起来时，那冷冰冰的模样宛如冰雪融化，迎来了暖洋洋的春天，泛若桃花，透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柔软。
她一抬眼，就触及贺逢那直勾勾的眸子，她笑意瞬间收起，又变回了那淡然的模样。
“你盯着我干什么？”
她有些警惕，贺逢喉结上下一滚，他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你这里有脏东西。”
不等她回过神的，他飞快收回手：“好了你继续写题吧，有不会的问我。”
“......”
春灵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待房门被关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脏东西？
春灵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干干净净的，他不会又在捉弄她吧？
也太幼稚了.....
她放下镜子，点开贺逢送给她的新手机。
手机是白色的，小巧一个，也很方便携带。
她按着贺逢教她的，点进联系人里，入目的便是他那显眼的备注——「AAAAAAAA宇宙无敌帅哥」
不知看了多久，她还是觉得有些无语，甚至无语到笑了。
“.....傻逼。”
可卧室里突然静下来，春灵的心跳也渐渐冷却，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白色手机。
良久，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只老旧的按键手机。
「他最近没什么异常。」
她指尖顿了两秒，选择发送。
而在这条消息之上，她之前的那条消息，对方一直没有回——「他被人揍了，是你出手的？」
直至屏幕暗了下去，春灵沉默地将手机放回抽屉里。
这几天贺逢都没有提起过被跟踪的事，那应该....是没事了。
-
还有两天就是春起的生日。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可大寿星已经迫不及待，每天都乐呵呵地对贺逢说：“我还有两天就要生日了，灵灵说，生日要吃蛋糕。”
“行啊，吃蛋糕，去镇上买吗？”
后半句是问春灵的，她点了点头：“嗯，前几天和姜老师去买书，顺便订蛋糕了。”
“那我去拿。”
春灵还在写作业，“不用。”
“你别跟我客气。”
贺逢反正也闲着没事干，春灵头也不抬，嗓音淡淡：“你不是说有人跟踪你吗？”
“.....”
他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记着他说过的话，他摸了摸鼻子，自己也有些没底：“应该没事儿吧，大不了，再被打一顿。”
“......”
春灵终于抬起视线，赏了他两个字：“有病。”
也不纠结这个话题了，贺逢又问道：“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2月2号。”
“真的假的？”他一下坐直了身体，看上去挺意外的：“我也是这天，我们居然同一天生日？”
比起他的惊讶，春灵依旧格外淡定，还在思路清晰地算着题。
“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正好遇上大雪，哎，你——”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音陡然顿住，只见她神色淡淡，似乎生日与她毫无关系。
贺逢很快又换了个话题：“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蛋糕？到时候我给你买。”
“当然，你也可以给我买。”
“不需要。”春灵放下笔，视线在整洁的试卷上扫了一圈。
“我的生日，是被阿婆捡回来的这天。”
贺逢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她堵了回去，他哑然，只见她面色平静地换了一张卷子，好似在说什么与她无关的事——
“捡来的时候就是阿婆阿公负担的开始，所以，没有必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