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波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哪怕是问问你的意见呢?他是觉得所有人都想和他做朋友吗?”多萝西对着穿衣镜愤愤不平地说。古铜色的落地镜里倒映出右下角瑟西利娅的身影,她正坐在床上慢吞吞地系好衬衣的纽扣。

    “他大概只是对我能够使用他的魔杖这件事比较热衷。”毕竟她小时候也曾熟练借用过索菲亚的魔杖,因此并没有如波特那般感到惊讶。更何况在当时危急的情况下,或许说不定是潜能爆发。

    多萝西抱着换下来的衣物哀叹,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真是个烦人精,天生和我们学院的人看不对眼。唔!看啊,他毁了我最爱的一件毛衣!”希望洗衣房的家养小精灵能有办法处理好毛衣上的臭味儿。

    “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瑟西利娅就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无比平静地说。

    同学院里出了个风云人物并且盖过了自己的风头,这种滋味如何?

    总之,珍娜·埃弗里最近的心情不太美丽。

    哪怕她拿着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到处游行,听见的最多议论还是关于瑟西利娅·希尔的光辉事迹,而非自己父亲在魔法部又升职了的消息。

    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同时拥有格兰芬多的勇气和拉文克劳的睿智?怎么不再加点赫奇帕奇的善良呢?要她说,分明是鲁莽、沉闷和死板。

    偏她恨地牙根痒的时候,讨厌的米娅还总是冒出来拱火:“瞧瞧,不起眼的琼斯比你有智慧得多,做希尔的小姐妹的确是更加风光呢。”

    于是珍娜气得晚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礼堂。

    “必须给希尔一点下马威。”抱着这样的念头,在给家里去信一封后,她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一部魔法相机和一只被施了沉默咒的恶婆鸟。

    这部相机能够实现自主拍照,并且产出的相片附带了回放功能。当然,她不仅仅是用于纪念那么简单。她决定以詹姆斯·波特的名义将希尔约到禁林附近,接着提前向管理员普林格举报有学生夜游。为了不被发现和给学院扣分,希尔一定会慌不择路地躲进禁林里,之后她就会被绑在树上的恶婆鸟的叫声所惊吓,而提前放好的魔法相机则会拍下所谓的‘英雄’被恶作剧到的画面。

    传出去足够被大家奚落一阵的了。

    这般解气的场景在脑海中支撑着珍娜和她的跟班们在白天潜入禁林布置现场,不过即使如此,她们三人也不敢太过深入,只是随便挑选了棵最外沿的树木就匆匆离去。

    “老天,这里可真瘆人!”一个女孩抚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抱怨到。不知是否是心虚作祟,她似乎注意到就在布置了相机的树后,还藏着一棵底盘巨大的老柳树,它弯曲的褐色枝条时不时诡异地抽动几下。

    不想惹珍娜不快,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了好几倍的她,只好捂住嘴巴快步走到最前面。

    三人一刻不停地向外出走,她们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是啊,换做平常我可不愿意到这儿来!不过那只鸟真的能发出怪声把希尔吓到吗?到目前为止,我怎么没听见什么声响?”另一个女孩好奇地问。

    “笨蛋!那可是非洲的恶婆鸟!我求了我爸爸好久他才同意给我买来的!如果不是被施了沉默咒你能安稳把它绑到树上去吗?当然那只是暂时的,等到今晚咒语就会失效。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看好戏就行了!”珍娜不悦地瞪了女孩一眼道。

    于是到了晚上回寝室的时候,珍娜主动堵住了正要进门的瑟西利娅。

    环视了一眼休息室里稀稀拉拉看热闹的同学,珍娜挑了挑眉毛,抬手表示自己并无意起冲突:“只是传个话,信不信由你。”

    瑟西利娅抱着书绕开她开门道:“没兴趣。”

    将探究的目光隔绝在门外,寝室里四人各自归位。珍娜为了不引起瑟西利娅的警觉,只是靠在自己的床幔边佯装随意地说:“波特拜托我转给你的信。”

    多萝西走来抽过珍娜手指间夹着的白色信封,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嘀咕道:“为什么波特会找你帮忙?”

    “谁叫我不幸成为了大红人的室友呢?”珍娜冷笑,“许是平常很难碰到希尔和你这二位忙人,所以就来骚扰我了。”

    瑟西利娅利落地拆开信封,印入眼帘的是张白色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关于那件事想和你解释一下,宵禁后禁林见。落款是詹姆斯·波特。

    用的是魔法墨水书写的,只能维持片刻显形。瑟西利娅来不及辨认,字迹就如水汽般蒸发消失了。

    “希望你们能转告波特,以后我可不会再接这样的差事了,真是吃力不讨好。”珍娜故意瞪了瑟西利娅一眼后抱怨到。

    多萝西则是关切地凑到瑟西利娅身边,小声询问:“利娅,你要去吗?”她站的近,信上的内容她早已看到了。出于对朋友的担忧,她想劝瑟西利娅别去冒险。

    “明明是他最近忙于魁地奇的训练,什么叫我们很难碰到?况且什么事情非要去禁林这种地方说呢?还专门挑夜游的时间……被发现了可是会给学院扣分的!”

    瑟西利娅仿佛不曾听见多萝西的叮嘱般,她的眼神飘到珍娜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上。往日总放在显眼处的精美黑色漆皮手提箱,最近却被珍娜神神秘秘地塞在床下。半合的箱缝间还夹杂着几支玫粉色的鸟羽。

    瑟西利娅握住多萝西的双手企图令她安下心来,接着意味深长道:“有人想我去,那我当然要去了。”

    霍格沃茨不准学生在该睡觉的时间四处游荡。维持这项规定执行的管理员阿波里昂·普林格是个有些严厉的中年男人,圆润的脑袋和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个刚堆好的雪人。他常常宵禁后在城堡的各条走廊里徘徊。要躲开他的巡视其实并不难,比较棘手的是如果被抓住,他喜欢借故体罚学生。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像是故意有人为她的夜游铺路似的。当瑟西利娅踏出城堡的那刻,才注意到夜空中一轮圆月正缓缓升起。从高空看去,她如同一小点墨汁静悄悄地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中,顺着霍格沃茨城堡的阶梯向外滑落。

    她故意用力在雪地上踏出显眼的脚印,以防身后的尾巴跟丢。等快走到禁林边缘时,瑟西利娅从怀中摸出一小份装在菱形瓶中的粉色药水,毫不迟疑地喝了下去,很快的她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奇怪,人呢?”珍娜双手撑膝,仔细搜寻着方才瑟西利娅走过的痕迹,本该连成一长串的脚印断开在禁林的外围。

    她紧张极了,唯恐计划落空。

    “刚才还在前面!”同寝室的那个女孩指着面前的灌木丛喊道,“会、会不会是藏起来了?”

    做好了瑟西利娅不会赴约的最坏打算的珍娜,在发现她趁着众人入睡偷偷潜出寝室的行为后,心底涌现出一阵狂喜。

    她决定带着人先行跟踪,留下另一个女孩去跟管理员通风报信。眼下普林格估计就快要追到这里来了,可是事故的主角却不见了。

    珍娜忽然觉得脖子上的围巾缠得有些发紧。只见她涨着脸压着嗓音喊道:“快把她找出来!!”

    两个人霎时如乱了阵脚般,强忍着恐惧在树丛里胡乱翻找起来。夜晚的禁林边缘并不如白天看上去那么友好,幽闭的深处时不时还夹杂着野兽的嚎叫。

    “希尔!我已经看到你了!快给我出来!”珍娜后知后觉到自己被戏耍了,恼羞成怒的她一边随手破坏起植被,一边毫无形象地咆哮着。这样的行为竟然凑巧提前把自己布置的恶婆鸟给惊扰了。

    绑在树干上的恶婆鸟原本正处于休眠状态,被吵醒后又无力挣脱绳索,出于本能它只好仰天长啸。没了沉默咒的约束,它高亢怪异的鸟鸣声就像密密麻麻的利箭,不断刺激两个女孩的耳膜。

    “啊——艾米莉!快让那只死鸟闭嘴!”珍娜疼得捂住耳朵,可是艾米莉也难以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怪声,她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连方位都辩认不了,更别提去把恶婆鸟从树上抓下来了。

    比眼下情况更为骇人的是附近居然传来了狼嚎!

    冰冷的嚎叫声震飞了禁林树梢上栖息的鸟兽,一阵掀动翅膀的噪音伴随着费尔奇越来越近的沉重的脚步声,把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女孩们吓得抱头鼠窜。

    “啊——有狼啊!!!!”

    珍娜浑浑噩噩地正乱跑着,猛然被人大力揪住了衣领。那只手跟铁钳一般,轻易就把女孩提得脚尖离地,旋即她满眼泪痕地对上了一张腊黄色的脸。

    “让我看看……夜游?还敢跑到这里来?真是两名胆大妄为的巫师……”普林格咧开嘴露出微微有些龅的牙齿,笑容十分危险。然而珍娜和艾米莉却像遇见救星似的,两个人丝毫没有被抓的烦恼,反倒是充满感激地、痛哭着要求普林格赶紧带她们离开。

    等这场闹剧差不多收尾,瑟西利娅的身影才渐渐从树后显形。

    “切碎的雏菊根加上一滴隐形兽酊以及两份珍珠粉,可以熬制出一份维持半小时的隐身药水。”——来自希尔家的藏书《你绝对配不好的魔药之二三种》。

    瑟西利娅幼时曾把这本书当乐趣读过,因为其记载的许多古老魔药配方都被淘汰了。倒不是说配出来的魔药没用,而是上面的材料很难找齐。感谢希尔先生的辛勤工作,让她能有钱买到隐形兽酊。

    仰起头,瑟西利娅举起魔杖对准树上那只奄奄一息的恶婆鸟。嗅到危机的它扑腾着剧烈挣扎,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是束缚在脚上的绳索随着银光一闪而断裂开来。

    瑟西利娅感觉自己似乎从那团粉色的毛球脸上看到了类似人类的困惑表情。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恶婆鸟由于惯性狠狠往上方冲去。这一冲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哒的脆响声。

    待它飞远后,瑟西利娅这才解除了自己的闭目塞听。她又念了一句:“荧光闪烁。”接着她的魔杖尖便发出一小团白光,照亮了眼前的景物。

    她早就猜到那封信并非出自波特之手。因为哪怕他是真的想给谁一个解释——只是假设,他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波特也只会随便找一个时机——比如在病人最需要安静的时候来探病;然后把他的想法都倾注于你。至于你是否理解和接受——无人在意。

    越发凄厉的狼嚎终于把瑟西利娅拉回现实。她眨了眨双眼,有片刻怀疑是自己的魔咒没起作用,恶婆鸟的鸟鸣声还是影响到了她的神智。

    本能告诉她再往里走一定会碰上危险的事情,但是那阵阵哀嚎里还夹杂着人类的痛苦喘息,这使瑟西利娅不得不屏息静气,试图循着声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拢紧了身上的巫师袍子,即便是皮鞋踩在碎叶上发出的响动也会被这悚然的寂静放大无数倍。绕过碍眼的树林,瑟西利娅没走多远,面前出现了小块空地:一棵挥舞着长长枝条、像喝醉酒似的胡乱抽打着空气的柳树位于正中央。

    树下躺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他累倒在地,正痛苦地嘶吼着压抑身上的剧变。本就洗得发白的衬衣被膨胀起来的肌肉撑出了条条裂缝,他的两只手背上不仅覆盖着绒毛,指尖还长出了锋利的指甲,并在老树身上留下醒目的划痕。

    “谁?——”快变成狼人的卢平听力十分灵敏,他费力地坐起身,捂住快要疼裂开的脑袋哀求道:“不管是谁……求求你快离开、快离开!”

    他哀哀地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挂着狼狈不堪的表情。单薄的脊背像把弓似的弯曲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埋首到尘埃里。曾经就算被好事者嘲讽穷酸,也要努力维持尊严的他,这时候却自卑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生怕被看清楚面貌。

    瑟西利娅尽量保持着冷静去观察卢平脸上的狼化,尽管他已经在尽全力去控制了,可还是难以抵挡月圆之夜的本能。

    没想到莱姆斯·卢平身上还背负着这样的秘密。

    瑟西利娅曾在书中读到过关于狼人的记载,知晓卢平求她离开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并且她认为自己和卢平素日里没什么交集,也不必淌这趟浑水。只要卢平不主动挑衅,她愿意当作是一场梦。

    她给他保留了最后的体面,在曾驻足的地方,只有一瓶补充活力的药剂静静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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