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见过一面而已。”

    “能有机会让二位相见的……”裴佑之了然,问道:“敢问姑娘又是谁家小姐?”

    “非也。”沉香没再说,只是将他细细打量一番,道:“你是什么官么?还是商贾家的公子,来求人办事?”

    “非官也。”裴佑之答。

    “奥……”沉香握着木签从李怀安身后绕至前方,点头道:“那我懂了,你是来求皎姐姐办事的。”

    裴佑之乐得扬起唇角,道:“算是吧。”

    太子却在一旁颇有兴致:“皎姐姐?哪个皎?”

    帷帽下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女声温然道:“公子可知皎皎云间月这句诗?”

    “灼灼叶中华。”

    毫无差错的被接上,常皎皎心里蓦然一惊,垂眸转身,看向一旁仔细琢磨签文的沉香,道:“沉香妹妹,好久不见。”

    “皎姐姐,我们何时见过啊?”沉香语气幽怨,“之前宫宴上我只匆匆见过溶姐姐一面,都没见到你。”

    她又看向常景好,道:“连这位姐姐我也没见过呢。”

    “既然几位认识,想必都身份不凡,裴某还有琐事要处理,就不耽误几位的兴致了。”

    裴佑之对上常景好的目光示意她别说话,又看向常皎皎,莞莞笑道:“还请大小姐移步别苑。”

    常皎皎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常景好总觉得裴佑之在有意无意摆脱这个场面。

    与太子几人遇见的这幅场面。

    难道说……裴佑之,或是说眼前易容成裴佑之的这个人,与太子几人有什么关系?

    沉了沉心,常景好眼眸清明,决定不再探究此事。

    他是谁、想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完成太子交给她的任务,利用裴佑之抓到凶手,才是她的目的。

    几人正欲就此分别,常景好又听太子在身后似乎说了一句:“这签文这么好,沉香不如跟方才那位姐姐分享一下,怎么说这签原本便是掷给人家的。”

    这声音很小,但落在常景好耳内却兀然清晰。

    她忙转身看向太子,却刚好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

    双眼微眯仅仅一瞬,常景好便立马反应过来。

    她立马喊道:“阿姐。”

    “怎么了?”常皎皎停下步子看她。

    另两人也不解道:“出什么事了?”

    就这么打岔片刻,沉香便带着李怀安追了过来。

    她微微喘气,将手中木签往四人面前一摊,道:“皎姐姐,签文很好,你也看看,就当是方才求的愿有答案了。”

    一片春光穿过杏花疏影,正巧洒在她手中的木签上,为其染了一层柔辉。

    两列洒金的小字更显傲逸潇洒——

    “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

    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

    常溶溶凑过来瞧,问道:“阿姐,这签是何意?”

    “上上签,解曰……”常皎皎顿了两瞬,道:“换麻得丝,因祸得福。”

    “我就说是好签吧。”沉香笑着将签收回去。

    “那…,”常溶溶微翘的眼角弯起来,她看向沉香,道:“借沉香妹妹吉言了。”

    “可泰来有,否极也有,可否斗胆问问各位究竟要办何事?连相府的几位小姐都请去了,怕不是小事吧?”

    太子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挑眉问。

    “对啊,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我肯定能帮上忙。”沉香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怀安,模样更加笃定。

    裴佑之却坦然道:“几桩烦心事,不劳烦各位忧心了。”

    “那好吧。”沉香无奈道。

    李怀安顺势“嗯”了一声,道:“时辰也快到了,殿下,得回宫了。”

    “知道了李怀安,你每次都这么着急。”沉香蹙起眉,作势把身子转向别处。

    李怀安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倒是突如其来的,常景好忽然出声道:“帮的上。”

    “什么?”裴佑之愣住。

    常景好明明错开了太子的目光,却还是能知晓他此时正因自己领会到他的意思而心满意足。

    那种凉薄的笑意,无论过了多久都让她汗意涔涔。

    “我说,沉香…殿下帮得上。”常景好斟酌开口,道:“我们在查香粉女子案,凶手可能跟阿姐身边的丫头有关,所以来找阿姐问问情况。”

    “啊。”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沉香便掩住嘴。

    就连不甚喜怒的李怀安也神色愕然。

    “三小姐。”

    裴佑之盯着她,轻笑道:“你真是…乐善好义啊。”

    常景好面不改色,接着道:“这个丫头早年间是宫里的,所以沉香殿下应该帮的上忙。”

    “好啊,这么诡异的案子我要是能帮忙破了,岂不是就能为父皇分忧了?”沉香弯起双眸。

    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立刻压低声音,朝众人道:“这里不便议论此事,我们换个地方讲。”

    常景好是三下五除二将事情讲完了,丝毫没注意裴佑之在一旁的脸色有多难言。

    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迅速闪过的气愤?

    那又怎样?

    他若真是裴佑之,她还姑且能当他是恪尽职守不愿向外透露,但他不是。

    那她只能当他是自己计划不成,反倒恼羞成怒。

    更可况太子已经授意,那必然是已经对此案有了了解。

    早日助她破案,她也能早回去复命。

    没什么不好。

    众人跟着沉香往她口中说的酒楼走。

    “这碧玉向荣楼呢,虽然雅,也清净,但是,”沉香话锋一转,陡然尤为认真,道:“有个奇葩事。”

    “什么奇葩事?”常溶溶忙问,“不是刚开不久么?这你都知道?”

    “一点点一点点。”沉香摆摆手。

    她接着自己的话,又道:“掌柜是出了名的美人,她们还不是像皎姐姐这般娉娉袅袅,而是惊鸿艳影那般,香,非常香,浑身都散发着迷离的香气,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言语间几人已经走到了酒楼下面。

    常景好抬头望向牌匾时不禁呼吸一滞。

    碧瓦朱甍,红绸四垂,两旁檐角下更是挂了一二三四五个红黄绿的彩灯。

    常溶溶见惯了朱瓦也啧叹道:“好似天上宫阙。”

    “但却是人间。”沉香不知向门口的姑娘出示了什么符牌,领着他们向阁楼走去。

    快要推开屋门的那一刻,沉香顿住脚步,纳闷道:“就没人注意到我方才说的那番话哪里奇葩了么?”

    “不是掌柜香么?”常景好回道。

    沉香似乎想开口喊她,又不知怎么开口,于是认命般领众人进屋,叹道:“你是被案子冲昏头脑了吧?我方才说的是,她们,她、们!”

    她重复了两遍,众人才恍然大悟。

    裴佑之自与他们同行时脸色就不太好,这会儿也是只呷茶,不说话。

    常皎皎帷帽没摘,只是端正跪坐,还时不时给常景好拿些点心。

    惹得常溶溶也脸色不好。

    太子又没领悟到点,于是这会儿只有李怀安应和道:“所以你说的奇葩是指这家酒楼的掌柜是很多个…美人?”

    难为他一次说这么多话。

    沉香满意道:“不止,这些美人奇葩的是,一替一天做掌柜,做了一天就杳无音信,消失在世上了似的,位子却能源源不断的接上,但消失的那些人却没人认识。”

    “这难道不奇葩吗?”

    “奇葩?”裴佑之放下茶盏,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只觉得愁闷,说不定又成了案子,又要忙活。”

    那几人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他便是大理寺少卿,闻言纷纷默了两瞬。

    旋即,常景好思索着,问道:“也没人报案?”

    “没、人。”沉香摇摇头。

    “只是当作趣事替你们解闷而已啦,”沉香招呼他们,忙道:“你们要查哪个丫头来着?”

    “阿央。”常景好道。

    裴佑之又问:“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她?”

    “阿央?”沉香蹙紧眉,疑惑道:“改名了么?”

    她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李怀安,问道:“李怀安,你记不记得?”

    “阿央不记得。”

    众人正欲叹气,又听李怀安补充道:“但我记得鸳鸯。”

    常景好瞬间明白过来,问:“那阿鲤呢?先前可有叫阿鲤的人?”

    “绿鲤!”沉香忽然想起来什么,语调都上扬了不少,“鸳鸯和绿鲤!我知道了!”

    裴佑之挑眉,问:“敢问殿下知道什么了?”

    沉香边想边道:“这两人原来是宁妃娘娘手下的一批婢女,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那批婢女被杖毙了很多,再后来,剩下几个人就被遣送出宫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一片沉寂。

    这线索跟没说一样,都是些大家知道的陈年旧事。

    安静许久的常皎皎忽然开口:“后来的事我知道一些,阿央和阿鲤两个人改名进了相府,阿鲤管府中花草,阿央则成了我的贴身丫头。”

    “阿鲤还算老实,但阿央……”她顿了顿,才道:“和半盏茶楼的赵画家或许有些私情。”

    “他们二人有私情?”常景好不解。

    裴佑之呷了口茶,也问道:“那为何阿鲤却颇受赵画家照顾?”

    “我们抓到她时,她还正忙着与赵画家接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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