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互利、不互惠。”常景好微微一笑,她又补充:“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好是坏?万一你就是幕后凶手呢?”

    “呵……”裴佑之有些失笑,“这是我该担心的吧?万一你才是幕后真凶派来的卧底呢?”

    常景好转身就走:“分道扬镳吧。”

    “等下!”裴佑之在身后喊她。

    常景好加快脚步,走得更快了。

    耳旁忽然撩过一阵温热的风,紧接着裴佑之有些低哑的声音就压了下来:“这是我的地盘,你想跑哪儿去?”

    常景好被她钳制住双腕,艰难别开头不看他,道:“裴佑之,别说这种让人发麻不适的话,小心我杀了你。”

    唰。

    冰凉触感猛然搭在自己脖颈处,常景好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了锃亮剑刃一眼,又看向裴佑之,道:“你做什么?”

    “这是什么?”裴佑之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把剑,此刻还尤为认真的在她脖子上比划。

    “你……”常景好忍了半天,最后道:“名如其人。”

    “不敢当,我……”

    “大人!”

    突如其来一声巨响,裴佑之毫无提防,手中剑刃很显然偏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将剑扔在地上,忙问道:“无碍吧?”

    常景好蹙眉,左手摸向自己右肩头,预料之中感受到几滴温润。

    该死,又是这个地方,又挨了一剑!

    “你觉得呢?”常景好将染红的指尖在他眼下晃了晃,“这是什么?”

    “血。”裴佑之认真道,“我唤人给你处理一下——不对。”

    他猛然转身看向早已抖成筛子的冬景,咬牙道:“怎么了?”

    冬景哆嗦着将手里东西奉给他,语气诺诺:“除了那些颜料,还搜出来了这个。”

    如人皮如丝绸的东西在手心软趴趴的展开。

    常景好一把推开裴佑之,径直拿起这团东西,翻来覆去看,喃喃道:“人皮面具……”

    “果然,他的话当不了真。”裴佑之看向牢房深处,目光紧锁。

    “这张脸……”常景好不顾肩头慢慢晕开一抹鲜红,蹙眉沉思起来。

    这张脸好像就是那夜的凶手。

    原来如此。

    裴佑之将冬景踹去叫冬窈来,走近她,问:“这张脸怎么了?你认识?凶手?”

    “你猜。”常景好将人皮面具掷给他,捂着肩头往前走。

    “去哪儿啊?伤口不处理了?”裴佑之追着她。

    常景好恨不得千针扎死他:“跟你一起待着,我不再挨一剑就不错了。”

    “而且,”她忽然转身,皮笑肉不笑:“好心提醒你一点,那夜确实有异动,地下有敲击的声音,你敢不敢来挖相府?”

    裴佑之也忽然顿住,默了半瞬,道:“你就不怕凶手和丞相有关?”

    常景好没说话,转身消失在他视线里。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不单单因为看不得裴佑之,更因为不想和赵画师打交道。

    若无人皮面具,真凶是谁还有所存疑。

    但这东西一搜出来,之前几个疑点便全说得通了,案子一共六环,他一个人占四环:烟罗昙根本不分三六九等,他就是戴了个面具而已、就是那夜和她交过手的凶手。

    所以绝不能被他认出来,否则她先前胡诌的“帮凶”“刺客”便会不攻自破,场面难看。

    快步走起来,风都在耳旁吹。

    “快,快!”

    游廊那头忽然传来急切女声。

    常景好及时刹住脚步,但来人却没刹住脚步——

    咚!

    “啊……”常溶溶揉着额头,下意识骂道:“敢撞本小姐,你,”

    “二姐姐。”常景好喊。

    骂声瞬间止住,常溶溶抬头见真是她,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见她肩头赫然一片红。

    “冬窈冬窈,快,给好好包扎一下。”常溶溶忙拉着她在一旁亭子就近坐下。

    “这是谁伤的?”冬窈边替她处理伤处边问,“像闹着玩似的。”

    常溶溶质疑:“闹着玩?谁能拿剑闹着玩?还能闹出血?”

    常景好面不改色,任由她二人摆弄,抬头看了冬窈一眼,语气也平静:“你家裴大人。”

    “我家……”

    不待她说完,常景好眼底闪过一丝试探,又蹙眉问道:“你家大人以前也这样么?”

    冬窈想了想:“以前?若是从崖底算的话,好像是有些爱笑了。”

    “那你们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一个人平白无故怎么会变得爱笑呢?——脑子撞坏了也有可能。”

    冬窈将最后一点细布交叉系好,叹道:“大人不变我们才觉得稀奇呢。”

    她忽然凑近两人,压低声音道:“知道当时大人为什么会坠崖么?”

    “不是被凶手坑了么?”常景好捂住包扎好的伤处,在常溶溶的询问下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又猛然停下。

    常溶溶一惊:“怎么了?还有哪儿受伤么?!我这就去找他……”

    “不是,”常景好忙示意冬窈扯住她,解释道:“我只是忽然想到…爹是不是要回府了?”

    常溶溶放下心坐回来,道:“今日刚传的消息,说明日就会回来,你耳朵可真灵。”

    常景好插科打诨过去,却心道:还不如不包扎,几条布一勒,诸行不便。

    冬窈送她们到门外,几人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

    “其实不是,那只是糊弄外人的正经话,”冬窈再度压低声音,凑近她们,神秘道:“那是个偷窃案,犯人是个老赖,又爱赌,还懦弱爱哭。”

    “我们随大人去的时候,他跑到崖边说什么再过来就跳下去,劝也劝不动,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发疯般冲过来,抱着大人就往悬崖跳。”

    马车哒哒,停在门前。

    冬窈认认真真说完后半句:“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犯人是受不了大人冷漠的模样,说什么一看见就想起家里对他不闻不问的娘子,平日对他不理不睬,他才出去赌的。”

    常溶溶坐上马车时还忍俊不禁:“怎么会有这种事落到他头上。”

    常景好脸色复杂的笑笑,忽而问:“二姐姐,上次阿姐是不是说赵画师和阿央都在花池那儿幽会?”

    “嗯,书斋后面。”常溶溶向后一靠,“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这个?人不是已经抓到了么?”

    “没什么,我在想从东厢房到花池有多远。”

    “一里多点儿。”常溶溶不解:“好好,你到底想问什么?”

    常景好想了想,决定直接说:“这两处地下应该有东西,裴大人可能会带人过来挖相府。”

    “挖,”她顿住,“挖什么?挖相府?”

    “他问过我的意思了么?我第一个不愿意!”

    ——“我愿意……”

    常溶溶躲在常皎皎身后,哆嗦着看向花池,“这下面不会真藏着什么吧?”

    裴佑之半蹲下身,两指在池中搅了搅,水珠断连成线,再度落入池中。

    “这下面没有,”他起身朝前面书斋看了一眼,“不过那下面可不一定。”

    “既然赵画师能溜进来,阿央又没这个能力把他放进来,那肯定是有别的办法,或是不同寻常的入口。”

    他拿过帕子细细擦干手上水痕,忽然朝常景好这儿看了一眼,道:“三小姐不是也说了么?案发时地下有敲击的声音。”

    “真的?”常溶溶疑惑道,“当时怎么没说啊?”

    “二姐姐,你没给我这个机会啊,”常景好咬住下唇,“你们不是上来便指认我是凶手么?”

    “……”常溶溶将矛头指向裴佑之,道:“裴大人当时也没搜仔细啊。”

    “都不必争了。”

    霎时,一道沉稳男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纷纷敛了神色向他低头示意。

    “常相一路舟车劳顿,还不辞辛劳过来配合裴某查案,裴某实在感激。”裴佑之朝他拱手,模样端的恭正。

    “都是为了公事,”常相眉头紧锁,忽而问:“要挖哪儿?”

    裴佑之答:“除去两处游廊和花池,只挖东厢房和书斋即可。”

    “今日便挖?”

    “是。”

    常相没在言其他,点点头拂袖远去。

    “好好,”常皎皎拉住常景好的手,“你那儿是住不了了,跟阿姐同住吧?”

    “那我呢?”常溶溶很快也凑过来。“我那儿也可以住不了。”

    常皎皎笑道:“那你也跟阿姐住。”

    恍然间好像有一道视线望了过来。

    常景好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裴佑之,与他眼神里交杂的不明情绪相撞。

    她又很快错开视线,正巧瞧见常相离去的背影。

    身旁两人还在玩闹,常景好心里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情感。

    若秘阁真与丞相有关,相府也会天翻地覆吧。

    晚些时分,东厢房那儿已经浅浅挖了一层,书斋这儿还未开始动。

    相府便半边喧嚷,半边沉寂。

    常景好趁两人终于不在自己身边,偷偷从屋内溜了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偏僻地方。

    纸上墨痕还未干透,常景好匆匆将其卷入竹笛内,正欲抬手吹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的将东西藏在怀里,左右四顾,跳窗进了书斋。

    外面的声音有些模糊,常景好屏气吞声,听见是两个丫头在讨论。

    “哎,你说地底下真有东西么?”

    “有可能,暗道?机关、密室也说不准。”

    “你怎么打了个哆嗦?”

    “你不害怕吗?日日在上面走,结果下面就是凶手藏身的地方!”

    “那,万一是近日才挖的呢?这样是不是好受点儿了……”

    “……”

    声音愈来愈远,常景好渐渐放下心,手又探向怀里的东西。

    不料身后却轻轻压下来一声:“这样是不是好受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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