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玉堂上下打量卫湃,看来他早有所准备。

    兵器碰撞声还在继续,不断有杀手从窗和楼梯涌入。

    卫湃意识到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还是把赵家想得太仁善,他们如今完全心狠手辣到不计后果。

    隔断被撞倒,木块朝着卫湃几人方向飞来。

    应玉堂抽剑将木块挥开:“你们安排了多少人手,可还有增援?”

    淡墨面露一丝尴尬,摇摇头。

    玄甲亲兵本就讲究武功精湛,因此人数上并不多,大部分都调去支援严司直,余下的小部分都在这里了。

    应玉堂额上青筋一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不成就没想过对方殊死一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淡墨朝她探究的看一眼,这说话的语气格外熟悉。

    应玉堂侧了侧身:“见你家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是带他先行离开。”

    淡墨看向自家公子,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要将这些杀手组织一网打尽,断了赵家的臂膀,未曾想他们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公子,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

    卫湃自知留下也是添乱,他已充当诱饵把大鱼钓上来,接下来只要收网便可。

    应玉堂抬脚踹飞冲上来的一人,目露凌厉略显不耐,这都什么时候了,主仆二人还在那儿犹犹豫豫。

    应玉堂扭头旋身,长剑随着手臂划出一抹银光,杀手挥来的长刀被震断,剑刃划开护甲,热血顺着剑刃落下。

    语气冰冷:“还不快走。”

    淡墨想要护着卫湃从楼梯下去,楼梯口被杀手堵住,玄甲兵接到的命令是将杀手全部拿下,保护卫湃并不在他们的听令范围内。

    应玉堂抻头朝窗外看一眼,伸出胳膊拢紧卫湃的腰:“我先带他下去,你断后!”

    淡墨回头一看,二人已经跳出窗外,惊骇得心脏都要骤停,急忙跑到窗边朝外看。

    卫湃腰间被箍得很紧,帷帽的轻纱被风吹在他的肩上,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萦绕着一丝充满烟火气息的饭菜香味。

    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声清晰。

    落在地上的时候脚步不稳,趔趄着站直,腰间的手已经松开。

    有杀手追出来,应玉堂大力一拉,攥着卫湃的手腕向前跑去,边跑边警惕的观察四周,抬步要往房檐上跳,猛然间想起还拽着一个拖后腿的,回头懊恼的瞪他一眼。

    卫湃已经跑得气喘吁吁,脸颊都染上绯红。

    看着马上就要追上来,越来越近的杀手,应玉堂拉着他躲进一处窄巷,独自站在巷口将他朝里推了推。

    “躲进去,别碍事。”扭过头,目光如烈焰般炙热。

    身姿矫健,每次挥动都带有势不可挡的威势,烈阳照耀下,应玉堂仿佛听见耳畔响起马的嘶鸣,鼻端闻到丝丝缕缕血腥味。

    眼底被染成奇异的红,长剑所过之处血色弥漫。

    折射的寒光一闪而过,应玉堂眸光微动,面色一变,回过头果然看见卫湃身处危险境地。

    杀手不知何时绕去他身后。

    眼见长刀劈下,应玉堂横长剑于身前,如蛇般又急又险的击出。

    原本想直奔杀手面门,却怕误伤卫湃,只能击偏方寸。

    对方略一侧身,剑刃穿透肩头,长刀依旧冲着卫湃而去。

    应玉堂别无他法,一把拽住卫湃腰封。

    两人位置互调,刀刃划破血肉。

    应玉堂咬牙挺住,满嘴铁锈腥气,脑仁儿隐隐作痛,血丝布满眼底,耳中轰鸣响起。

    顾不得背上的伤痛,略移右脚一个转身握住对方来不及收回的刀刃,不过一刹那,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刀刃划破脖颈,鲜血喷出,几滴血落在面颊上,应玉堂眼眸冷漠。

    强撑着的气息一收,脚下发软,俨然是站都站不稳。

    视线变得模糊,耳中轰鸣还在回响,浑身发寒头痛欲裂。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当年浸泡寒潭落下的寒症,没想到会在此时发作。

    被抽空了力气,后背上的伤口越发疼痛。

    卫湃感受到身前人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他身上,背上的伤他也看到了,面色凝重,满心担忧。

    摘掉她头上的帷帽,那双平日漆黑明亮的杏眸此时迷蒙半睁着,额上尽是冷汗,面颊却发着不正常的红润,唇色透着紫,身上还有轻微的颤栗。

    卫湃紧紧揽住他,又不敢太用力,怕碰到背后的伤。

    “应玉堂,应玉堂……”叫了几声,身上的人半眯着眸看过来,唇瓣颤动着。

    他侧耳贴近,听见她说:“累赘……废物……真弱……”

    满心担忧顿时消散一半,又见她面色白上一分,不知是背后伤所致还是其他缘由,沉默着将人背到身上朝着巷子外走去。

    其实除了茶楼中的部分玄甲兵外,另一批玄甲兵会由严司直带人在外包围,由此里外包抄将所有杀手全部缉拿。

    应玉堂要带他跳窗走时,原本他应该解释明白,只需稍等片刻便可化解危机,当时不知为何话未说出口,便不由自主跟着她走了。

    如今造成这种局面,害她负伤,他亦有责任。

    应玉堂迷迷糊糊中回忆起少年时初入军营,她并不是天生的善于征战,在军营中吃过许多亏,上战场时也曾负过重伤,趴在马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战马将她拉回军营,在营口跌落到马下。

    此刻被卫湃背在身后,竟觉与那时有些相似。

    将头换个方向,面朝他的颈侧,不知是不是头疼太过产生幻觉,隐约能看到他脖上脉搏有力的跳动,凸起的喉结也在吞咽中上下滑过,眨眨眼,耳中嘶鸣不断,她却想看得更仔细些。

    卫湃感觉到颈上被柔软湿润的贴住,喉结微颤,修颈白皙中透出艳丽的红,一瞬间,所有感知似乎只剩下那一处被无限放大。

    实则那柔软湿润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在他心中不断回旋,呼吸吞吐都变得艰涩困难。

    思绪混乱间,手上出了汗,乌黑凌乱的发丝贴着面,呼吸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很凌乱。

    眼前淡墨带头匆匆奔来,他调整好混乱的思绪,将背上人稳稳托住。

    淡墨站定后先看了看自家公子,才看向他背着的人:“这是应姑娘?她怎么了?”

    怪不得先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看上去有一丝眼熟,莫不是公子早就知道?

    伸手想将人接过,卫湃手松了下又赶紧拖得更紧些,想起颈侧的触感,侧身避开淡墨的手。

    “事情都办妥了?”

    淡墨被公子躲闪的动作愣住,听见问话回道:“已经全部缉拿,按照公子的吩咐将他们的下颌全部卸掉了,手脚绑紧。”

    “马车在何处?”

    淡墨再次一愣,后快速走到前面带路,看着公子小心翼翼将人放到车厢内,心中始终别扭着。

    他也为公子受过伤,也没见公子如此紧张。

    “赶快回府。”卫湃见他怔愣,蹙眉道。

    说完又交代:“派人去请医士。”

    淡墨见到公子眼底的红丝,摆正心态不敢再耽搁。

    又是背着人回府,又是去请医士,动静惊动了卫老将军,怕祖父担心,派淡墨去将情况说明。

    卫老将军与医士一块儿赶到,跟着淡墨来到卫湃的院子,心下责怪湃之此事办的不妥,若是传出去对姑娘家名声有损。

    此时情况紧急,顾不得其他,过后定要与湃之郑重交代几句。

    应玉堂躺在榻上盖着一层被子,仍旧浑身细微发着抖,裹紧双臂,卫湃将被子掖了掖,被她抓住手,心底被焦急担忧的情绪裹挟着。

    她的手如此冰冷,吩咐人将暖炉烧得更热些,并且搬到床榻旁边。

    卫湃的手由着她抓着,甚至将另一只手也覆到上面,缓缓揉搓着想给予一些温暖,她的唇是粉紫色的,面颊苍白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淡墨推开门,身后跟着医士和卫老将军。

    见到榻边的情形,心脏瞬间提到嗓子根,重重咳一声才让开身。

    公子怎么抓着应姑娘的手啊,这不是轻薄吗?

    淡墨支支吾吾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榻边的公子和榻上昏睡的应玉堂。

    卫湃松开应玉堂的手掖到被子里,站起身挪到一旁,将位置让给医士,随后转身朝着祖父行礼。

    卫老将军摆摆手,二人在圆桌旁坐下。

    卫湃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榻上,早已忘记要给祖父斟茶。

    医士把脉后又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在几处穴位施以针法,不知是不是疼痛难忍,应玉堂皱紧眉轻哼几声。

    一炷香后,医士收起银针:“卫公子,这位姑娘经脉异于常人,隐约有一股浑厚气息急窜。”

    医士面色郑重:“这姑娘想必是习武之人吧。”

    卫湃点点头:“她武功极高。”

    医士表露出不赞同:“怪不得会受损成这样,看她的样子,定然是为了精进功力激发内力才会如此,就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如今体寒之症非一般人能承受,我手上的这一方只能暂时缓解。”

    卫湃搭在桌上的手颤了颤,忍住想要追问的话,他已经看到祖父目光里的猜疑。

    医士顺道给卫老将军把过脉,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卫老将军早年征战沙场戎马一生,年岁大了,那些伤病便都找回来,每隔两月他便上府诊脉,此次居然隐隐有修补之状。

    “老将军近日可用过何药?”

    卫老将军:“是有一方子,补汤而已。”

    “可否给在下看看?”医士又补充一句:“没准这方子与这位姑娘的病症适用。”

    卫老将军派人去将方子取来,医士看过后豁然贯通:“原来如此。”呢喃一句,在手边药方上加了几笔,交代给一旁的淡墨:“这回,方子便可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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