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朴南砚的院子,至于他今后会是怎么样,也就与她无关了。

    她们都真是小看了朴南砚,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真令人瞠目结舌。

    摸出一片灵草叶,谢灵笼搓动一翻,一股清香钻进鼻中。

    其实她刚刚并没有将所有的疑问全部问出,但也足够了,剩下的不用她说,她也能理清楚了。

    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觉得朴南砚此人可怕。

    她手中捏着的这片叶子,与当时前往清心镇,辉朗所赠予她的那一片叶子一样。

    成稠辞当时所说自己被骗之语。

    未姳诗在记忆中提到她救成稠辞时,所中之毒非一般解毒丸能解,很是奇怪,

    细细一想,似乎什么都说的通了,

    朴南砚这人,若真是敌人,那可真是危险至极。

    谢灵笼将叶片捏碎,放飞于空,自己也不再想此事。

    都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有没有发生其他之事?”谢灵笼问道。

    “未有。”雪松落说道:“阎罗殿灭了后,便不再有重大之事发生。”

    “鬼修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月宫用灭鬼阵将其鬼魂剔除。鬼修不复存在。”

    “那就好。”谢灵笼淡淡应道。

    缓慢走几步,谢灵笼道:“千机阁有多少人受伤?”

    “不足百人。”雪松落回道。

    “嗯。”谢灵笼点头:“月宫也没多少人受伤。这么看,其他门派也没多少伤亡吧。”

    “嗯,伤亡人数不多。”雪松落侧眸看着她。

    “没什么严重之事就好。”谢灵笼笑着。

    “嗯。”雪松落应道。

    斜阳照耀在身,谢灵笼望着余晖,伸出手,接住一缕。

    “水观音…,现在如何了?”她其实就是想问这个。

    “沐泽继位宗主吗?”

    情理之中之事,沐泽是水仙的关门弟子,现在水观音应该由他带领了。

    “并未。”雪松落轻声说道。

    “并未?”谢灵笼一愣:“那水观音现在谁当宗主?”

    “一位修为品行皆上乘的女修。”雪松落回答道。

    “这是为何?”谢灵笼有些吃惊。

    按理说沐泽作为水仙唯一的弟子,那么继位之事也该落在他身上,为什么会是另外一位女修继位宗主?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沐泽曾在女修继位时告知各位,他说水观音本就是水仙为了女子创设的宗门,他是破例而入的水观音,但规矩不能坏,水观音宗主之位必须由女子胜任。”

    “而他,愿成为水观音的一把利剑,保护水观音。”

    “水仙教了一个不错的徒弟。”谢灵笼赞叹一声。

    之前水仙一直邀她去水观音,可是她一直没有去。

    现在,还是不要去为好。

    “嗯。”雪松落回着。

    “有沐泽跟新的水宗主在,水观音也会越来越好的。”谢灵笼说道。

    雪松落将她飘动的发丝理一下:“会的。”

    “我头发乱了?”谢灵笼顺着摸上去。

    “不乱。”雪松落收回手说道。

    “不乱就好。”谢灵笼放下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定亲玉佩还在你这里吗?”

    “嗯。”雪松落点头。

    “给我一下。”谢灵笼说道。

    从怀中将玉佩拿出,递到谢灵笼面前:“你要它做什么。”

    拿起玉佩,将其一分为二,留了一块在手中,另外一块又还给雪松落:“自然是物归原主了。”

    “嗯。”雪松落捏着半块玉佩看向谢灵笼。

    只见谢灵笼拿着玉佩深思起来,随后说道:“要不,它不做定亲玉佩吧。”

    “为何?”雪松落略显紧张。

    “改成定情信物比较好,你觉得怎么样?”完全没注意到雪松落紧张模样的谢灵笼笑得开怀。

    “…也好。”雪松落眸中叹息。

    “可是…。”

    谢灵笼回望他:“可是什么?”

    “我们的婚约,就是这块玉佩定下的。”雪松落抿唇。

    “改成定情,那…。”

    “也是,毕竟表过天地明过鬼神,这可不兴乱改。”谢灵笼蓦地点头。

    “那就定亲之上多一个定情。”

    “嗯。”雪松落这才欣然应道。

    将玉佩挂在腰间,谢灵笼看向雪松落,他也将半块玉佩挂在了腰间。

    “走吧。”自然地拉住雪松落的手,谢灵笼说道。

    “嗯。”

    刚走出几步路,雪松落的传音符便飞了出来。

    闪着金色的光,是月宫那边的。

    自从仙门联合围剿阎罗殿,为了省事,各门派都留了传音方式,不再限于门内,方便了许多。

    围剿结束后,传音方式也就未有更改。

    这个时间点,月宫何人找雪松落?

    点开传音符,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雪阁主。”

    “月宫主,找我何事?”雪松落问道。

    “灵笼小姨是不是跟你在一块。”月桂肯定地说道。

    “嗯。”雪松落应道。

    “……”月桂半晌没了话。

    “你们在哪儿?我来接她。”

    侧眸看谢灵笼,不知该如何作答。

    “月桂我自己能回来,不用你来接我。”谢灵笼笑着说。

    “好!”那边的声音露出喜悦,随即听见一声咳嗽,语调趋于平缓:“那你快点回来,天快黑了。”

    “知道了。”

    听见谢灵笼这般说,月桂便也掐了传音,传音符重新落回雪松落手中。

    “你要回月宫?”雪松落将其收好。

    看向雪松落面无表情的脸,谢灵笼含着笑:“先回月宫,再回千机阁。”

    “要跟月桂说一声,不然小姑娘会闹脾气。”她解释道。

    “嗯。”雪松落也明白谢灵笼的意思。

    只是…。

    “我想,月桂也不会介意雪阁主上门做客的。”谢灵笼朝他伸出手,意味悠长地笑着。

    “走吧,未、婚、夫。”

    与满眼笑意的谢灵笼对上眸,雪松落倒是先敛住眼,将手搭上去,耳尖微微泛红。

    “嗯。”

    将人拉在自己身边,两人携手并行。

    霞光灿烂辉煌,岁月绵绵悠长似流水,不断亦不改!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一年后。

    “噹!”惊堂木在桌上叩个响,在坐之人均如痴如醉地盯着上方的说书先生。

    “话说一年前,大魔头卓朝歌惨绝人寰,让鬼修肆掠欺负百姓,烧杀掠抢那是无所不作,百姓过得水生火热,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啊!”说书先生愁苦地皱起眉,似是感同身受般。

    “不仅如此,鬼修还霸占了不少仙家之地,作威作福,气焰正盛,好生嚣张!”

    “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一个小孩子好奇地问道。

    “后来众仙家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于是以水观音为首,众仙家联合,要讨伐大魔头卓朝歌!”

    “仙家们设置阵法,保护百姓,将鬼修们打得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不稍多时,鬼修就去了一半,大魔头损失惨重!”

    “哇,仙家好厉害!那大魔头肯定很快就被杀的吧!”另外一个孩子惊叹道,满眼的羡慕。

    “哼哼。”说书先生端起身说:“错了,大魔头并没有很快被杀!”

    “她见自己势颓,于是另想了个歪门邪招,半路截杀了仙家领导人水观音!让众仙家心神大乱啊!”

    “啊!!!”孩子们愤愤不平。

    “不公平,她玩儿偷袭,她怎么打不过就想这种不要脸的做法!卑鄙小人!”

    “就是,有本事就正面打,她背地里耍花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后面呢,她死了吗?”

    “肯定死了!这种人怎么能活着!”

    “各位稍安勿躁。”说书先生拍着自己的惊堂木,很是满意看着小朋友们的模样。

    “大魔头肯定是死了,但你猜她是怎么死的?”说书先生卖个关子。

    “怎么死的!”孩子们也不闹腾,聚精会神地看着说书先生。

    “她是被一个仙人斩杀死掉了的。”

    “就这样?”一个孩子皱起脸。

    “当然不止。”说书先生一扬眉:“这位仙人,只身一人,仅提了一把宝剑就杀上了大魔头的老巢!”

    “当时魔头的阎罗殿中少说有五千的鬼修,她单枪匹马,杀了五千鬼修后,挑上阎罗殿,斩了大魔头,还一把火烧了她的老巢!”

    “她一个人!!!”一个孩子惊呼。

    “她好厉害!!”另一个夸赞。

    “她是谁啊?”

    说书先生捋一捋自己的胡子,淡笑着:“你们想知道?”

    “想!!”孩子们纷纷答道。

    “她是—”

    “天机女,谢灵笼!”

    “哦!!”孩子们恍然大悟。

    一阵轻笑声自二楼某间屋中传来,她听着说书先生讲的这个故事莫名有些想笑。

    “怎么了?”雪松落摩挲着茶杯。

    谢灵笼抿了一口茶水,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想笑。”

    底下的说书先生又开始,只不过这次问的是大家想不想听关于天机女谢灵笼的故事。

    孩子们兴奋地表示想!

    但是这个说书先生真坏,他惊堂木一拍,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解说。

    就跑了。

    留下一堆小孩子哇哇乱叫,让小二们焦头烂额。

    “这说书先生。”谢灵笼也觉得稀奇。

    “不必在意。”雪松落说道。

    “嗯。”谢灵笼含着笑,拿起一旁的浮云剑:“走吧,继续历练。”

    “好。”雪松落也起身跟在谢灵笼身边。

    走出这家客栈,入目的是络绎不绝的人,吆喝的,玩耍的,谈论的,讨价还价的都有。

    “你就这么跟着我历练,千机阁不管了?”谢灵笼扫一眼周边的事物,将目光落在雪松落身上。

    这一年,她出来历练,雪松落也就跟在他身边,一副不管千机阁的模样。

    “千机阁有雪鹤书在,不会有问题。”雪松落神色如常而道。

    “毕竟你是阁主,总不回去不好。”谢灵笼轻蹙眉。

    “等他加冠之日,我便将阁主之位禅让于他。”雪松落说道。

    “嗯?”谢灵笼疑惑地看向他。

    雪松落解释道:“这位置本该也是他的,我暂代而已。”

    若不出意外,这届千机阁主该是雪柏岑担任,雪柏岑不在也该是雪鹤书继位,只不过当时雪鹤书年龄太小,索性让雪松落当了阁主。

    “但现在你还是,雪鹤书年龄不大,你也不能不管。”谢灵笼苦笑一声。

    “我信他能做好。”雪松落说道:“你也放心,他可以的。”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谢灵笼说道:“允许你跟着我历练好了。”

    “嗯。”雪松落应着。

    两人谈笑之间,已经走出了那小镇,进入了一片生机盎然的树林之中。

    “你怎么不穿黑衫了?”谢灵笼好奇地问道,她已经很久没看见雪松落穿黑衫了。

    “已经不用了。”雪松落张嘴道,眼睛留在谢灵笼身上。

    谢灵笼饶有兴致地挑眉:“不用了?”

    “嗯。”雪松落不明说,只是移开眼。

    “哦。”谢灵笼手抵住唇,略有所思地站住脚。

    “怎么了?”见她停下来,雪松落问道。

    “雪松落…,”谢灵笼忽然面露难色。

    “我脚疼。”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雪松落无奈地看着谢灵笼,而后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阴谋’得逞了的谢灵笼自然地趴在雪松落的背上。

    你看这一抹黑,不就又回来了。

    心满意足的谢灵笼又被雪松落的发丝吸引住,手指绞其一缕,她道:“雪松落。”

    “嗯?”雪松落微微侧眸,看着她在玩儿自己的头发出声:“别闹。”

    “雪松落。”谢灵笼继续喊。

    “嗯?怎么了?”雪松落背着谢灵笼慢慢走。

    “雪松落。”

    雪松落沉思了一下,而后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嗯,我在。”

    谢灵笼这才笑出了声。

    他在,他会一直都在。

    正如同当年,那场风雪之中,谢灵笼提着灯笼喊着他的名字,从黑夜中找到了他时,他应了一句我在,此后经年他就一直都在了。

    树荫茂密,随风摇曳,雪松落背着谢灵笼走在一片生机勃勃的树林中。

    谁能想到,此前两人都该是必死之人呢?

    两个本应早去之人,却因缘交织走在一起,走出了一条生路,这条路便不会再有泥泞沼泽,而是会繁花盛开,光明灿烂。

    灵松覆雪,生机暗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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