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害怕?”尤露看出珞琳强装镇定,尽管她在这群小孩子里已经是首领般的角色,但不管怎么样她自己都只是个小孩子,那些脆弱的虚张声势反倒预示着她的脆弱。

    “没有,我们说好的。你做到了你答应的事,那么我也不会反悔。”说着珞琳挺了挺背,像是给自己撑腰。“可能在你们大人看来,我只是个小孩子。但我也有敢作敢当的勇气。”

    “你怎么知道是我治好的大家,说不定这场瘟疫只是一场会被秋风带走的误会。”尤露心情很好,她身上的野花散发怡人的芳香。尤露不知道为什么珞琳会如此害怕她,之前相处小女孩还颐指气使的。尤露此刻存了心想逗逗珞琳。

    珞琳听到尤露的话更加紧张了,她快速跑到空屋的窗户处,把头伸出窗户四处查看。等到她确认过附近确实没有人后,才神秘兮兮的跑过来小声和尤露说话。

    “你是女巫吧。”

    尤露瞬间收起笑容,她不知道珞琳是看见了什么,还是因为她的直觉准的吓人,居然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别担心,我没和任何人说。”

    “其实我觉得,世界并不像大人说的那样,谁注定好谁又天生坏。”

    “大人说士兵们是好人,但他们每次秋天都要抢走村庄的一部分粮食。又叫大人们去烧森林,大人们生病了又一走了之,还把村庄的路挖断了。他们根本没把我们村庄的人当命,就是想看大家活活饿死病死。”

    珞琳拳头捏得紧紧的,说话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尤露没有插嘴,可能对于女巫来说这场瘟疫不过也就是一副药剂的事。但不是当事人永远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更何况是让这些小孩子背负的灾难。

    珞琳说完,转而换了副表情。她眼神热切的看着尤露,那漆黑发亮的眼瞳里对尤露有种说不出的依赖感。

    “人人都说女巫坏,但如果不是女巫让鱼人来给我们水藻,如果不是你给我们带来面包,又让鱼人来帮助我们照顾大人,我们村子早就消失了。”

    “大人们都骂说是女巫散播了瘟疫,但我知道是大人们先砍了树,放火烧了森林。如果不是女巫的帮助,大家根本没办法活到今天。”

    “你就那么确定我是女巫?”

    “我感觉得出来,你身上有森林的气息。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和尤露坦白后,珞琳身上那种畏惧的感情消失了。“我妈妈来自森林,爸爸在我出生后就,离开了村庄。”

    “村里人都说我是怪物,那我跟你回森林,我是不是就不是怪物了。”

    尤露此刻心里有了些眉目,森林里有些被大陆驱逐的人类,他们被迫躲在森林里生存。人类在森林里呆久了,就会被森林侵蚀,转变为一种人类外形灰色皮肤,名为安德尼的物种。

    而他们原本也是人类,但又多了一丝对森林元素的感触。而珞琳来自森林的母亲,很就是安德尼。

    “我就是微量操控者。”珞琳抬起一条腿,开始在一块地板上蹦蹦跳跳。

    直到那块地板的镶嵌处的裂缝被踩得越来越大,一直到有一指多宽。珞琳蹲下身,用手去扣那个缝隙。没一会,一个地窖被她打开展现在尤露面前。

    “跟我来,这里只有我知道。”

    珞琳带着尤露下了台阶,地窖很黑但墙壁上涂了不少荧光蘑菇的孢子,整个地道散发的幽暗明灭的绿色荧光。

    尤露立马就知道,这些是来自森林的蘑菇。不光如此,尤露感到越往里走,森林元素的气息越浓。

    “到了,小心地下有些东西。”珞琳说着一脚踢开地上散落的瓶子。

    紧接着,尤露就被面前的场景给震惊了。满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魔药。尤露隔着瓶子都能感受出,那些魔药的成分。

    大部分魔药只是些基础药剂,里面有些许微量的森林元素。

    “这些都是我做的。”珞琳十分骄傲。

    尤露看见书桌旁一个厚大的笔记本已经泛黄,纸页上写满了药剂的成分步骤和失败的总结。从这写的满满一页纸的笔记,就能看出这本笔记的主人有多努力。

    “这都是我调配的,我妈妈给我的配方。”

    在尤露细细看笔记时,珞琳骄傲的凑了上来。

    “你妈妈呢?”尤露随手就拿起旁边的羽毛笔,在笔记上修改了几处错误。

    “我小时候在森林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我现在不记得了。”珞琳低着头,她用双手绞着衣角。“妈妈说我不是黑皮肤,就把我给爸爸了。”

    “可是爸爸也走了,我靠着这些魔药和森林的人交换,才活了下来。”

    珞琳语焉不详,但尤露心里也明白,她是被抛弃了。

    “妈妈说,出了森林就再也不要回去。”珞琳抓住尤露的衣角,祈求道:“如果你真的是女巫,你愿意带我见见妈妈吗?我可以把灵魂或者随便什么我有的,我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灵魂,见自己的家人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尤露蹲下身子,平视珞琳的双眼。

    “我想见妈妈,但是不知道妈妈想不想见我。”一想到可以见到妈妈,刚才还雀跃的小女孩,此刻又皱起了小脸。

    “妈妈一定想见你,只是她有自己的苦衷。”尤露小心的安抚着珞琳,像是用羽毛拭去珍贵古董上的灰尘。“我先帮你找找妈妈好吗,妈妈一定也很想你。”

    “你不能带我去森林吗。”

    “不行,你还太小了。森林对你的影响不可估计,有可能你也会变成安德尼。”

    “变得和妈妈一样?”珞琳看向尤露的皮肤。“那就要永远留在森林了。”

    安德尼的灰色皮肤代表着被永恒自由森林侵蚀,他们需要森林的元素供养。离开森林太久,就会因魔能渴望而自我吞噬。

    “永远留在森林也可以。”珞琳说出这句话,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

    “你想去,你妈妈未必愿意。”克洛斯姗姗来迟,它被尤露委派帮助跃鳍鱼人的回归沼泽。

    “克洛斯。”尤露不满的训斥了克洛斯。

    “为什么?”小女孩本心心念念着,舍弃一切去和妈妈生活。克洛斯的话像是打破玻璃瓶的那一颗小石头,珞琳的眼泪立马溢出满脸。

    “妈妈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怪物。”

    “克洛斯!”尤露索性直接和克洛斯大小声。

    “别哭嘛,你妈妈不愿意见你,又不是因为讨厌你。”女巫生气了,调皮的黑猫这才连忙解释。

    尤露被认出是女巫,克洛斯索性也不再伪装。它飘浮着围绕珞琳,克洛斯身上的蓝色火焰,几乎照亮了半个暗室。

    “人类只要和安德尼接触,堕化的速度是普通的好几倍,更何况你们身上有斩不断的血缘。”克洛斯说话漫不经心。“怕是一见面,你也会变成安德尼。”

    “你出生在森林却没有堕化,想必是你妈妈日日为你忍着疼痛,用净水给你擦身。直到净水再也无法阻挡你的堕化,你妈妈才忍痛将你送出森林。”

    “她为了让你保留人类的身份,甚至这么久没有来看你一眼,可见她有多爱你。但你却轻易放弃,你妈妈为你保留的人类身份。”

    珞琳听了克洛斯的话,咬住了嘴唇,表情纠结。“可是,我的话没关系,我怎么样都可以。”

    “我只是想见妈妈。”珞琳这句话声音小小的。

    “不,你不是怎么样都可以。”尤露轻抚她的头发。“你妈妈愿意为了你这样付出,因为你是珍贵的。”

    “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不是怪物。不要再说要把灵魂随便交给谁了,要像妈妈珍视你一样,珍视自己。”

    “我们珞琳是坚强又勇敢的孩子,妈妈那边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一定会再见到妈妈的。”尤露微笑的看着珞琳的眼睛,她的语气温柔却坚定。

    “奶奶。”珞琳哭着扑进尤露的怀里,面对小孩滚烫的眼泪尤露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为什么,尤露想起了斯维坦。那只小龙独自沉睡,是否也像珞琳一样感到孤单。

    尤露不想斯维坦感到孤单,她会把他拥入怀中,永远给他家人般的温暖和庇护。

    当天尤露安抚好珞琳,并给与了她更多高级些的药剂配方。

    最重要的是教会了她入梦剂的配方。

    鲛人奇维克那边的需求量巨大,鲛人族群可是个不小的数目。虽然给尤露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但也带来了几乎数不清的财富。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恢复沼泽生态建立鱼人村、在腹地建造大型庇护所躲过元素风暴。

    还有村庄,冬天快来了,但村庄因为瘟疫的事情已经错过了播种季。

    看着人活活饿死的事,尤露做不到。村庄这边还需要供应食物和维修道路,森林被烧毁的部分也需要播种。

    尤露琢磨着,森林的防线太脆弱了。

    事情就像海水一样,源源不断。但相较于之前的尤露,现在的她已经慢慢摸清了这个大陆的生存法则。

    从最开始的抱怨和恐惧,到现在的坦然和利用女巫的身份。尤露经历了许多,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女巫,因为她如此强大,所以她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安顿好珞琳,尤露回到树屋。

    当晚她又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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