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漫并没有睡很长时间,她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既然周兴运犯到了她的手里……她的意思是,既然周兴运的事情非她管不可,她就得查明真相。

    就像原主这个古怪的婆家。

    原主古怪,婆家也古怪。

    前者,怀着世界和平的愿望,不管被婆家怎么欺负,每天都笑呵呵的。说她是好欺负,在徐漫看来,那更像是不在意。

    有一种,原主仿佛只是将这个婆家当成她唯一能跳出原生家庭圈子的跳板,是能够更快达成心中愿望的垫脚石。

    因此,自己都不是抱着纯粹目的嫁进来的,被欺负两下,死不了人,就随他们去了吧。

    这是一个古怪的女人。

    后者,公公奇怪、婆婆奇怪、小姑子奇怪、便宜老公也奇怪。

    全家看起来,最正常的人,竟然是有躁狂症的徐漫。

    稀奇不稀奇。

    徐漫本来还想着完成任务就立马跟这家掰扯干净,现在,不搞清楚这家背着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她是非要赖在这里不可。

    谁来赶她走都不好使。

    徐漫就睡了两个小时,醒来还不到十点。

    她坐起身,坐到窗前,窗外,淮止戈已经没有坐在太阳底下,而是坐在了菜圃旁屋檐落下的阴影里。

    闷不吭声的样子,明明乖得很,但或许是偏见使然,总给徐漫一种他正在憋着什么坏的感觉。

    这种闷头干坏事的人,脑子肯定比自己这种聪明多了。

    说不定这小瘸子还能在自己的任务路上派上点用场。

    那么,自己或许也能回报一下。

    走出卧室,她才有意打量起这里的房间布局。

    淮珠珠看似在这个家里还算有点地位,但按照这个房间布局来看,一共也就两室一厅一厨,连卫生间都没有。

    淮家用的是茅房,茅房就在院子的菜圃旁边。

    一间房徐漫和淮止戈两个人住,另一间,自然是淮峥嵘和金三妹夫妻俩。

    那么,淮珠珠睡在哪里?

    已经嫁人的大姑子曾经住哪儿?

    二姑子每周末休息的时候,又能住哪儿?

    原主并没有见过二姑子,因为这段时间二姑子工厂比较忙,依旧一个月没回来。

    应该是和大姑子一样,新婚当天回来过一趟。

    但那天现场太过混乱,原主被惊吓到,连丈夫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清,更何况去看大姑子和二姑子。

    虽然不知道大姑子二姑子的情况,但淮珠珠的情况,原主却是知道的。

    淮珠珠每天就睡在灶间,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叠钢丝床就放在灶头边上。

    把柴火清理掉,就能放下一张小一点的折叠钢丝床。

    这也就是为什么灶间格外干净。

    因为淮珠珠每个晚上都要睡在那儿,当然要处理干净了。

    徐漫的目光又放在公婆住的房间上。

    公婆住的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打开了一半,婆婆似乎在里面找着什么。

    她往前走了一步,房间内的布置大半进了眼底。

    大小大概只比淮止戈的稍微大上两三平米的样子。

    就在她打量的间隙,轮椅咕噜咕噜靠近门口,进入室内。

    公公淮峥嵘正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她站的位置,正好能跟他碰上面。

    但他像是没察觉到般,两手抱着拐杖龙头,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津津有味地看着黑白电视。

    而淮止戈就坐在淮峥嵘的斜后方,专注力似乎也放在眼前的电视剧上。

    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让这父子俩如此聚精会神。

    徐漫侧首。

    那小小的黑匣子里播放的是香江那边的警匪片。

    即将退休的老警察看着女主,感慨:“有些人活着,穷尽一生,或许也只是为求一个‘公平’二字。”

    淮峥嵘拍腿:“香江那边的电视剧可真不错。”他扭头,“是吧,儿子?”

    淮止戈笑笑,点头:“是不错,只是不尽兴。”

    这会儿又像是正常父子一样地相处起来。

    徐漫看那小小的黑匣子,扎眼得很,便道:“不尽兴,那就努力,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就能换个自己想要的。”

    父子俩纷纷看向她。

    气氛古怪得紧。

    徐漫一顿:“我是说彩电。我们村里都有好些人家买了彩电,你们好歹是首都人,还对外租出去这么多房间,连个彩电都不舍得买……”

    太抠搜了。

    但这话不能讲。

    不是她想要给这父子俩留面子,是原主的嘴白天正站岗盯梢,不让她说出这种骂人的话。

    类似骂人也不允许。

    父子俩缓缓收回目光。

    金三妹阴着一张老脸出来,想骂人,但不敢,眼神躲躲闪闪,压根不敢看徐漫,只能抱着手里的旧衣服,抬着下巴,气势汹汹走向外面,经过徐漫身边的时候,脚步放轻,快速闪过。

    淮珠珠在院子角落里洗床单,刚刚衣服太多,床单放不下,才打算分成两批洗,正好让床单逃过一劫。

    徐漫陪着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趣,想看看时间,钟表在卧室里。

    她想到什么,淮止戈眼皮跳了跳,余光一瞥,只见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女人,身体不动,脑袋缓缓往后转动,以人类很难达到的姿势盯着门外。

    似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眼睛越来越亮,而后忽然站起来,匆匆向门外跑去,口中甜蜜蜜地喊道:“婆婆~”

    淮峥嵘捏着龙头拐杖的手一紧。

    淮止戈眼睛紧紧盯在黑白电视机上,不曾有分毫挪移。

    徐漫哒哒哒跑到金三妹跟前。

    金三妹浑身僵硬,警惕地后退一步,扯起僵硬的笑容:“漫漫啊,有什么事?”

    徐漫一米七二,金三妹一米五二,二十公分的差距,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这种身高差距,在不友好不明确的目的下让人压迫感十足,何况,徐漫的目光还缓缓往下移,最后落到了金三妹的左手手腕上。

    “妈,我记得,您手上这块手表,不出意外的话,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当初订婚时跟彩礼一起送过来的,说给我当订婚礼物的手表?”

    那是一块小巧的女士手表,表带金色,不是镀金,而是纯金。

    是的,那是一块女士小金表。

    是金三妹当初为了充面子送出去的,并且说好这块小金表需要随着女方嫁过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

    金三妹抠门,如果说她有买金投资的意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金饰。

    显然,她没有这个意识。

    那么,以金三妹的性格,这小金表哪里来的?

    嗯,不管哪里来的,正好她缺一块表。

    金三妹肉痛到呼吸困难,小金表随着彩礼一起送过去,实际上就是知道徐家不敢贪这块金表,且儿媳妇是个懦弱的,等嫁过来以后,自己都不需要用什么借口,随口哄两句就能要回来。

    果然等徐漫嫁过来第二天,金手表就轻轻松松被自己拿走了。

    哪里想到这压根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饿狼!

    才一个月的时间,它就撕掉了羊皮不想装了!

    金三妹不想给,但她哪里斗得过徐漫。

    徐漫那手看起来细细嫩嫩的,抓着金三妹手腕时就跟铁钳似的难以动弹。

    不肯把金表给儿媳妇,这已经不是抠门不抠门的事情了。

    这年代大多数人家的婆婆都不愿意给,何况是金三妹。

    她尖叫,眼泪都从心里往眼眶和鼻孔里飙出来:“漫漫漫漫你听我说,漫漫啊啊啊疼疼疼,你先松手咱慢慢说!”

    “漫漫这真不行,啊啊啊我的表!我的表!!!”

    后院——

    “啧啧,包租婆又在骂儿媳了。”

    “听听这声音尖利的,她那儿媳多好啊,还逮着机会大庭广众之下地大骂出口,一点也不顾及儿媳妇的面子。”

    另一个租客犹疑:“我这听着怎么像是包租婆在哭嚎?”嚎的还挺惨的样子。

    “咦,好像是……我知道了!”刚说坏话的租客一拍大腿,“这恶毒婆婆肯定是想着陷害儿媳,让邻里邻居的都以为她儿媳不是啥好东西!”

    “我的老天爷,还好你聪明,识破了她的阴谋,我一定要去跟其他邻居说说,戳破包租婆的阴谋,可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受了委屈!”

    “对,我也去!”

    前院,淮珠珠坐在角落小马扎上,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不敢出头。

    屋内,两个男人不知道在忙什么,没出来。

    徐漫甩掉婆婆胖乎乎的手腕,无视婆婆已经勒出暗红掌印的手腕,美滋滋将经过友好协商后拿回来的小金表戴在自己左手手腕上。

    她抬手,在太阳底下欣赏自己的小金表,头也不回:“妈,早上的咸菜挺好吃,中午也弄一个。”

    “对了,下次腌咸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口淡。”

    金三妹捂着手腕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啪嗒啪嗒掉,抬头看着徐漫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怨恨。

    徐漫哼着歌,中午的婆婆很听话,少了半锅米饭,其他人一人一碗米饭,剩下的徐漫一个人包圆,一共吃了四大碗。

    再来四碗就够了。

    但看金三妹一副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随时都会因最后一根压上去的稻草而撅过去的样子,徐漫好心没提。

    等淮峥嵘和金三妹去睡午觉,淮珠珠不知道溜去了哪里,徐漫便喜滋滋的推着淮止戈的轮椅往外跑。

    直到被推到院子里,淮止戈才问道:“去哪里?”

    徐漫:“咦,刚饭桌上我没说吗?有个忙需要你回报一下。”

    有些人光顾着哐哧哐哧埋头吃饭,一声没吭过。淮止戈眼睫微颤:“……出门?”

    徐漫推着轮椅到院门口,伸手一抬,连人带轮椅一起抱起来放到院外,哒哒哒跑远了,这才点头,补充:“出个远门。”

    或许明天回来,又或许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

    徐漫内心摊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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