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死了?

    那人应当也是暗卫之一,身上带着血腥之气,见有旁人在此,欲言又止,江云肆却道:“无妨。”

    暗卫这才将尸体抬进来,死者一身王府小厮的打扮,死状安详,唯有嘴角处有一抹鲜血。

    虞青姝问:“他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

    暗卫奉江云肆之命盯住二房的动静,就在今早江柏泽发现睡梦莲丢失之后便飞鸽传书给了血月堂,信自然是被他拦了下来,整个早上,只有一位送早膳的小厮去过江柏泽的房间,之后江柏泽便来了这里。

    他尾随小厮至后街,准确来说,是小厮引诱他去那里,因为后街处有一群杀手在迎接他。

    “那些杀手并非血月堂的路子,倒像是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杀手。”暗卫如实汇报当时的情况,“此人见他们失手后咬舌自尽,未能留下活口,请主子责罚。”

    虞青姝见江云肆缓缓起身,心下了然,初见时她便领略过他的行事风格,按照他的说法,死人比活人更容易“招供”。

    思及此,她后退几步,避免到时候恶心到她。

    江云肆有所察觉,轻声一哼,似有嘲讽意味,“大夫不敢剖尸?”

    虞青姝眨眨眼,“你也知道我是大夫,是救人的,剖尸,那是仵作的活,我不揽。”

    暗卫十分熟练地递上自己的佩剑,只见江云肆将剑高举,对准那小厮的肚子,手起剑落,干净利索。

    小厮的肚皮被利剑划开,不多时,风中飘来一股异味,这不由得让她回忆起在二十一世纪上解剖课时的画面。

    但不得不提江云肆的手法却是极其专业,一剑下去,不深不浅,并未伤及腹内脏器。

    看他自己端详尸体,倒有几分仵作模样,她随口问道:“你以前学过解剖?”

    暗七颇为得意道:“我家主子八岁便跟在京都第一仵作身边学艺,剖尸不过是最简单的操作。”

    “聒噪。”江云肆的嘴里吐出两个字,暗七立马闭嘴。

    如此看来,江云肆倒是无愧于奇才之名。

    “过来看看。”江云肆并未抬头,虞青姝知道,这话是说与她听的,看来他有发现了。

    虞青姝的目光从小厮的身上一一扫过,从皮肤到五脏六腑,忽然杏眸微缩,她的目光停留在心脏处的一个黑点上。

    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只黑色的正在蠕动的虫子,果然死人比活人更容易招供。

    从外表来看,此人是咬舌自尽,实则是因为他体内有这一只蛊虫,此为灵蛊,一旦被种下此蛊,此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身体也由不得自己,将由持母蛊的人操纵,而此人死后,灵蛊不灭,它将会等待时机寻觅下一位宿主。

    虞青姝盯着那条黑色蛊虫,眸光越发森冷,她曾在一本南疆禁书中看到过此蛊,把别人变成自己手里的刀,事成之后持刀之人还能全身而退,此蛊不仅害人,其手段更是令人不齿。

    江云肆的剑尖挑起蛊虫给虞青姝看,“如何能找到母蛊?”

    虞青姝摇摇头,“灵蛊源自南疆,准确来说,是南疆皇室一族的秘术,子蛊与母蛊的距离不可能相隔千里,算一算距离那人应当是在京都。”

    “还有这蛊虫,用火烧才能除之,否则它还能复活。”

    “呵,南疆皇室吗?”江云肆的眸底聚成一团暗沉,“倒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随后江云肆命人收拾残局,蛊虫虽小,但焚烧后异味极重,虞青姝抬头望着天空,碧空如洗,心中疑虑仍无法消散,索性回屋修书一封传给回春谷,将近期发生的大事告知师傅。

    江柏泽一事江云肆已上报圣上,因涉及南疆皇室,事件始末并鲜少有人知晓,因此在京都倒是掀起了一股八卦之风。

    有人称江柏泽是羞愧难当自尽而死,也有人说是江云肆私下将其杀之,只不过做了一个假象给大家看罢了,还有人猜测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要瓦解安定王府,众说纷纭。

    再回想起那天的细枝末节,虞青姝逐渐看清江云肆的心思,即便有暗卫一直监视着江柏泽,他也必须死,从前种种江云肆可以视若无睹,但江柏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竟妄想杀害老王爷,那便是自寻死路。

    至于为何要将此事大张旗鼓,广而告之,江云肆并未作答,只是唇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总而言之,这江柏泽啊,该死!”

    “啪”的一声,说书先生敲下醒木,给这个真人故事做了一个总结。

    虞青姝和江秋雁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听传奇故事,品好茶糕点,是江秋雁说待在府里烦闷想出来散散心,却仍然躲不开这烦心事。

    “青姝姐姐,你说二叔是为什么呀?无论是爷爷还是世子哥哥,待他都是极好的,他还……”江秋雁叹息一声,嘴里的糯米糕顿觉无味。

    虞青姝自知多说无益,江秋雁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女子,只回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心中也清楚。”

    “唉,就是知道所以更心寒,以前只以为这些事情只会出现在话本上,自己身边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谁知竟闹出了人命。”江秋雁感慨道,“二叔真是糊涂啊!”

    虞青姝见她满面愁容,指了指对面仁济医馆,“你的陵游哥哥要被别的女子拐跑了。”

    “什么!”江秋雁猛然起身看去,只见有一女子扯着沈陵游的袖口,待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长相,又泄了气似的趴在桌上,“那是陵游哥哥的亲妹妹沈泠泠,她是来劝说他回家的。”

    回家?沈陵游曾说过一年前就被家里赶了出来,怎么还有人劝说?

    虞青姝问:“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

    江秋雁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他和沈家的理念不同。”

    沈家为医药世家,悬壶济世,到了沈陵游的祖父一辈便进了太医院,救治皇室无数,而沈陵游亦是沈家百年难遇的医药天才,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

    可他偏偏无心进入太医院,一心只想救治天下百姓,沈父却不同意,终于在一年前,沈陵游医治了一个普通百姓的疾病,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局,他的父亲和天晟帝就在背后观望他。

    他的一举一动受到天晟帝的嘉奖,圣上封他为御医,沈父这是在逼他就范,如若不然,那就是抗旨的罪名。

    沈家不会帮他,他唯一能找的只有好友江云肆。

    听到这里虞青姝不免打断问道:“江云肆如何能帮他?”

    纵然江云肆有天晟奇才之名,又是安定王府世子,也不能违抗圣旨。

    “世子哥哥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是我后来问陵游哥哥,他才跟我说,圣上只封他为御医,但又未让他立即任命。”江秋雁狡黠一笑,“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世子哥哥的主意。”

    江云肆倒是会钻空子。

    之后便是沈陵游与沈家决裂,又被江云肆收留的事情了。

    “陵游哥哥根本就不屑于什么权力地位,他只想救更多的人。”江秋雁一脸自豪。

    虞青姝看着街边的长队,若有所思,“他义诊自是好事,可这看病的人似乎过于多了。”

    提起这个江秋雁便又是一声叹气,“本来一开始的时候陵游哥哥每月只义诊一天,可后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他只好延长到三天,每月十四到十六就是他义诊的日子。”

    对此虞青姝自是敬佩不已,义诊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只唏嘘道:“这三天都不一定能看完。”

    “是啊!”江秋雁气鼓鼓地指着排队那边,“你看,那第五个人,前日是头疼,昨日是胃不舒服,今日啊,我看她得腰酸背痛了。”

    “最气人的是,陵游哥哥全部都要看一遍,说什么要对病人负责,哼,就是不对我负责,我以前找他把脉,他就搭了一下,就那么一说,就说我没病,还要我少吃点,多运动。”

    她气得连塞两块糯米糕,虞青姝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也把前日她写的三页纸拿了出来,“你先看看这个,这方子有行气消胀之效,长期饮用再做好饮食搭配,饭后运动半个时辰以上,便能达到瘦身的效果。”

    江秋雁一听到瘦身二字,两眼反光,可才看了一页,捏捏腰上的赘肉,眉眼低垂,“中药太苦了,我喝不下,而且还要控制饮食,那我的快乐不就没了。”

    “这不是药,是茶,名字还未取。”虞青姝解释道,“并非一定要你瘦身,秋雁,我说过,一个人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虽说你现在无碍,但长期下去,肥胖必然会给你的身体造成危害。”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若信我便可去试试。”虞青姝想起曾经说的略懂医术,又补充道,“这方子是我偶然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

    江秋雁微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青姝姐姐,我怎会不信你,而且前日二叔的事情你可是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手,我可不信你只是看点医书而已。”

    “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如果哪一天你不愿意藏着了,一定要告诉我。”

    虞青姝轻轻点头,她终究是要行医的,必然不会一直隐藏医术,一切都等回到虞家再做打算。

    “青姝姐姐,我先拿着方子下去找陵游哥哥!”江秋雁将方子收到袖中,起身时想拿一块糯米糕,触碰的手又收了回来,虞青姝忍俊不禁。

    仁济医馆自然有这些药材,她以这个理由去找沈陵游倒是十分恰当。

    不过既然沈陵游在医馆坐诊,那日又为何要她去找江云肆?

    有一种可能性——

    “秋雁,这仁济医馆是何人所开?”

    “当然是世子哥哥啦!”

    脑海中才迸发出与仁济医馆合作的念头,下一刻就被虞青姝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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