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敏从镖局出来,往边上一看,馄饨摊还在。

    卖馄饨的还是那个佝偻着背的老刘。

    想起三年前,他还在隆昌镖局做镖师,每当出镖回来错过了饭点,总是在这个摊子对付几口。

    他嘴角忍不住微笑,沉浸在以往的快乐当中。他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老刘,来一碗馄饨。”如此顺嘴的一句话,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潇洒肆意的少年。

    老刘听到有人叫他,停下手中的话,朝他看去,疑惑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哟,这不是怀敏小哥吗?我听说你回老家了,怎么今天来上京城了?”

    “是啊,来找我的妹妹,怀星。你可能已经见过她。”怀敏笑着和老刘谈话。

    “星?哦~,我就说那丫头和你长得像,原来真的是你的妹子。厉镖头还带着她来我摊上吃过好几次馄饨呢。”他看着怀敏笑着问道,“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多加葱,不要辣子?”

    “老样子。”他坐了下来,“再给我来一碗,不加葱,不加辣子。”

    “好嘞!您稍等。”

    老刘一边做着馄饨,一边和怀敏交谈着近况。

    不一会,怀敏听到了久违的一声,“哥,你怎么来了?”

    怀敏看到几个月不见的妹子,分外喜悦,又有些责怪她的不辞而被。最终他还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说,“来,先陪哥哥吃一碗馄饨。好久没吃了。吃完,哥哥带你去游船。”

    “好”怀星乖巧应下,开心地跑过去在哥哥身边坐下。她双手托腮,一双眼睛注视着哥哥,喜悦溢于言表。

    怀敏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一如既往。

    “来来来,两位的馄饨来了,怀敏小哥,你尝尝,我老刘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啊?”

    怀敏拿起筷子,笑着答道,“那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们慢用。”

    两兄妹看着彼此笑了一下,然后一起默默地先把馄饨吃完。

    父亲从小教导他们——食不言,寝不语。

    不一会,馄饨吃完了,怀敏熟门熟路地带着怀星来到一个渡口,租了一条船,让船夫带着他们往柳堤巷划去。

    待两人坐定,小舟在垂柳萦绕的河上荡漾着,两人交谈起来。

    “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实现对你的承诺,带你来上京城游船,哈哈。”他笑了,十分感慨世事奇妙。

    “是啊。可是你怎么过来了?毕竟嫂子快生了。”

    船慢悠悠地游荡着。

    “不是,你先不用管我的事情,倒是你,你准备好跟哥哥回去了吗?”怀敏严肃地问道

    怀星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也只能回去了呀。不是吗?毕竟是......,是厉镖头的选择。”

    “没事,行镖并不是人生中唯一值得做的事情。”他捏了捏怀星的脸。

    “哎呀,疼,放开。”怀星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

    “最近你和淮州怎么样了?那小子,居然敢瞒着所有人带着你来上京城,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怀敏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对你还是好的。“

    怀星低下头,捏着衣带 ,缓缓说道“......,哥,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又不想和他退婚呢?”她把这个不敢跟任何人说的秘密告诉了哥哥。

    怀敏心里咯噔了一下,故作轻松地笑问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是有情谊的,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怀敏看着怀星,思索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怀星心怀内疚,又害羞地撇了哥哥一眼,点了点头。

    该死,怀敏不自觉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他有些紧张,在外衫上擦了擦手中的汗。

    他故作镇定地问道,“难道,你喜欢的人是,难道是......,是厉镖头?”怀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有些不想听到答案。

    怀星继续搅着自己的衣带,没有看自己的哥哥,没有否认,默认了他的猜测。

    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跟他说话忍不住心跳加速,再意他的过去,他人也很好,救过她。

    她想,这不是仰慕之情是什么?

    但是,对淮州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怀敏犹如遭受晴天霹雳,妹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祸水。

    他在镖局三年多的时间里,看到那么多的姑娘小姐对着厉山海示好,他都从容应对,却从未爱上过谁,简直犹如一块石头。

    厉山海使多少姑娘春闺梦碎,贻误嫁期啊。偏偏他还是个镖师,整天骑着马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

    自己的妹妹居然也被他的容貌所惑,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过,他认为妹妹不是对淮州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自己没有意识到感情发展到深处反而是平静的。

    情窦初开的少女,圃一见到厉山海那张俊俏的脸,脸红心跳,就以为是爱情。而厉山海那个老油子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女人啊。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毁了怀星的大好姻缘。转念一想,还好,怀星和淮州要跟着他回到临洲城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少女的情思不会长久,如同春天娇艳的花朵一般,没几天就落了。

    怀敏神色复杂地看着怀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可以什么都不说,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妹妹,关于男女之情。

    于是他开口道,“星儿,你第一次看到这里琳琅满目的水果,你会想什么?”

    怀星觉得自己哥哥的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答道,“当然是觉得很新奇,很想试一试。”

    “你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些水果吗?”

    “不一定,但是试过了才知道啊。”

    “是吧,说不定你试过了,还是觉得家乡的无花果最合的口味,可是你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确实吃不到了。”

    怀星被哥哥的话说得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说道,“哥哥,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接触的人只有咱们武馆的师兄弟,一时见他,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

    怀星听到这话,瞬间变得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小舟摇晃了一下。

    他赶紧把她拉着坐下,说道,“你这容易激动的性子要收敛一下,要学会镇定,特别你现在是镖师,会遇到多少突发事件。”

    怀星听了进去,即使心情激荡,还是深呼吸了一下,控制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语气平缓地说,“哥,你不要再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我自己心里喜欢谁,我自己难道不明白吗?这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和父亲站在一起,只是不想破坏两家的婚约,所以才这么说的,我说了,我不打算和淮州退婚。”

    一来,淮州对她地好,任谁都看在眼里。她怎能伤害他,辜负这番情谊呢;二来,厉镖头从来就可望而不可即,想夜空中遥远的星星一般。

    怀敏扶着额,有些头疼,斟酌片刻,说道“不是的,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又很复杂,你以为喜欢其实不一定喜欢,你以为不喜欢其实并不一定不喜欢。哎呀,我该怎么和你说,你才会明白。”

    他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女性细腻的心思,如果是自己的妻子,昭昭或许可以用不一样的方式跟她说明白吧。

    “哥,你不用再说了,我自己的心,我难道不是比任何人都明白吗?”对于这一点,她很倔强。

    “哦,你真的明白吗?”怀敏也有些着急,说,“你一直说你不喜欢淮州,难道不是为了反抗爹爹。爹说好,你才说不好的?”

    “哥!我不和你说了,先回镖局去了。”怀星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满脸地不愉快,惊慌失措地逃开了。

    两人不欢而散。

    怀敏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忧虑。

    感情的事一旦错过,伤了淮州的心,再想破镜重圆就难了。

    该死。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还有谁的话,她能听得进去?

    怀敏也没有了游船的心思,只去了香烛店,买了明天需要的东西。

    怀星虽然还生着气,但晚膳时间,还是拿出在镖局所挣不多的镖礼,请哥哥去了天香楼。

    他没有推辞,愉快地接受了,心想着这丫头知道心疼人了。

    最后还是自己掏了钱。

    香楼的荷花酥......,还是当年的味道,可是那个让他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的姑娘,早已红颜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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