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镖局上京城分局内,一派兵荒马乱。

    在厉山海的房间,厉山海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胸膛剧烈地喘着气。床边围着怀星等人,卓老头正弯着腰专心给厉山海检查伤势。

    卓琳站在他旁边。

    卓老头对围在边上的众人说到,“不行啊,这个箭射过来的力道太大,中箭的位置又比较要命,如果拔箭时大出血,一定凶多吉少啊。我们需要止血药——生肌粉,可这一阵子镖局出了太多事,我们镖局的生肌粉早就用完了。孙将军最近剿匪,外面药店可能也剩地不多了。成雪,你看能不能去别的镖局拿一点。”

    “好,我这就去。”说着跑出了厉山海的房间。

    “我跟你一起去,暮姐姐。”

    “不用了,山霖,你还是在这里守着我们老大吧。”

    这边,卓老头又写了个方子,“卓琳,你赶紧按照这个方子去煎药。”

    “好的,师傅。”

    其他人都只能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厉山海。卓老头一下子给他们赶了出去。“你们这些小辈不要在这里碍事,现在镖局大部分镖师都出去了,你们准备一下,等其他受伤的人回来帮忙包扎啊。快去快去!”

    众人不情愿,可是他说的又是事实,镖师都带着担忧的心情离开了。

    怀星走得特别慢,一步三回头,卓老头忍不住喊道“怀星,你去我的院子里去帮卓琳,他可能忙不过来。”这是要留她帮忙的意思。怀星赶紧过去帮忙。

    淮州回来候后,没有去帮忙,而是在厉山海的院子外面躲着,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觉得自己多日堵着的心绪终于通畅了,他就是要让他尝尝被人伤害的痛苦,他活该,他该死!那是一种报仇带来的舒爽感。

    他死了,星儿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的,会的,一定会的。

    可心里却没有预想的开心,他不知道自己躲在这里要干什么,他如果只是想看他的惨样,从刚刚大伙慌张的情况就知道他伤得有多严重。

    他很可能活不过今天了,一箭穿胸啊!那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他发现自己连思考都不能思考了,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哪里难受,可是具体又说不清楚。

    淮州最终还是逼迫自己离开了这个随时可能会办丧事的院子。就在他想回家的时候,刚巧被厉山霖看到,二话不说拉着他去帮忙。

    他们来到镖局的大堂,那里充满了呻吟声,入目的都是白色的绷带和红色的血,皮开肉绽的刀伤。他瞪大了眼睛,怔住了。

    即使身在镖局,淮州也没有见过这样惨烈而又恶心的场景。他看着这些自己往日里熟悉的人,他们当中有些人教授过他武艺,有人和他一起出过镖,一起吃过饭,一起并肩作战!

    现在,他们受伤,呻吟,流血,痛苦!这些,都是因为他?都是以为他吗?淮州内心巨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根本就没有想伤害别人,他还看到有一些人盖着白布,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淮州受不了了,根本没有理会厉山霖的挽留,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他觉得如果他还留在那里,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呼唤,“州儿,你怎么了?怎么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你不要吓唬娘亲啊。”

    淮州一看,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晃了晃脑袋,皮笑肉不笑说,“娘,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林守刚好从主屋出来,看到淮州回来了,“正巧你回来了,我听说你们镖头受了重伤,正在找生肌粉,正巧我们家商队走南闯北的,常年备了一些,你给送过去吧。”

    淮州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没有反应。

    林守立即看出了弟弟的异常,跟母亲说,“娘,我有点事情跟淮州说。”

    “哦,好,你们兄弟聊。”林夫人说完就往厨房走去,临走前还担忧地回头看了淮州一眼。

    林守看着母亲走远了,没有再尝试交流,而是直接把淮州拉到了小院子里,让自己的侍从——小七,守着院子的门,不让别人进来。

    他把形同木偶的淮州拉到水池旁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脸。淮州抬起呆滞的眼神看了过去。

    “淮州,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个样子。魂不守舍,呆呆傻傻。你不要吓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哥哥跟你一起担着。”林守注视着自己的弟弟,摇晃着他的肩膀。

    淮州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凝视着自己的哥哥,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大哥这个事情,他会不会觉得他做得不对,觉得他是个坏人,无药可救。

    他又回忆起镖局大堂的景象,仿佛鼻尖还残留着血腥味。他突然间颤抖起来,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紧咬着牙关,不敢跟自己的哥哥说,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哥,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事情,等后面我自己解决了告诉你好吗?”淮州痛苦得抱住了自己的头,抗拒用自己的理智去思考这件事情,他只是放任情绪淹没了自己,无法自拔。他突然看到了哥哥今天佩戴在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把装饰着宝石的短剑,但是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剑。

    “这件事是不是跟厉镖头有关?”淮州震惊地看着林守,“唉,你不想救他对不对?”

    淮州心中的悔恨被愤怒代替,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是!我不想救他!他该死,是他抢走了星儿!如果不是他,星儿不会跟我想跟我解除婚约的。”淮州眼里释放出来的是摄人的恨意,他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抖动着,唯有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自家弟弟从来开朗爱笑,林守从来没有从弟弟脸上看到了如此凶恶的表情,仿佛可怕的黑脸夜叉。

    一会儿,林守从淮州释放出来的瘆人恨意和杀意中缓过来,他拉着他的手臂,“你坐下!”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怀星逃婚真的是因为厉山海吗?

    弟弟有几次都忍不住跟自己倾诉怀星跟他说要退婚的事情。

    而淮州对怀星太过执着,他一直担心会出事。他还记得那个云游道士说的那句话,“天作良缘,缘灭劫起。”如今果然应验了。这事如果不是厉山海,也会是别人,问题出在怀星身上。

    可他看怀星,也不像是对淮州无情的样子,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当初他说服爹娘让淮州回到隆昌镖局,只是想面对总比逃避要好,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想不到现在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想不到还有厉镖头的份。现在看淮州的样子,只怕是陷得更深了。可也没有听说厉山海和怀星有事啊,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算了,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好。如果是因为这个,厉山海不救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左右厉山海出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须愧疚,心神不宁。”

    听到这些话,林淮州再也憋不住了,他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眼泪绵延不绝地留下。他嘶哑着声音,“可是哥,是我干的。是我!啊啊啊”他吼叫着,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感到全身冷痛,难受。

    林守被淮州说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呼吸,冷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拍了拍淮州地肩膀,没有选择逼问事情的起因,没有责难,而是先让他发泄这压抑的海啸般的愧疚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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