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见到大殿上重重密实的纱帐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离得近眼力好的隐约可见纱帐之后还有些什么，但窥视皇帝之位可是大不敬的，只敢匆匆一眼就自觉低下了头。
其他官员们有无助的问着身边也不知情的同僚，有半眯着眼睛岿然不动，也有毫不关心的和下属讨论着时事，但无一人会去问门外站立的侍卫的。那些宫人好似固定NPC，还是系统单一的不可触发型，只起到了一个装饰的作用。
一声高亢的‘陛下驾到’按下了百官的静音键，顺便神来一手降他们的脊柱下压，发出来“恭请陛下圣安”的设定语音程序。
有些耳朵好的官员听出来皇帝那处多出来的呼吸，忽略以往的内侍宫女数量，今日多了一道轻又细的声音，加上多处出来的纱帐…皇帝带了一个不可直面的人上殿了。
“爱卿们平身。”
皇帝比之以往多了不少庄严，和玉琼相处时更是天差地别。
不过终究是年岁较小的帝王，尽管能力手腕不弱甚至可称得上高超，但还是要气势语气等这些外在因素加持几分的。
抬起头，纱帐之后多了一道深色的人影，金色的流光穿梭间与周身映照入层层薄纱中的影子，宛如游龙，哪怕知晓这是皇帝衣袍上绣着的金丝在天光的折射下产生的正常现象，可因光影巧合的衬托下，这一幕也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一人元良，万邦以贞。
今日的朝会，有人早就准备了许久的证据要弹劾奏上，皇帝耳朵听着却不甚在意。
“臣等要联名上奏于陛下！弹劾国学监太学—张鹤，他纵容自家子侄以教学的名义哄骗无知少女收做弟子，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行不轨之事！”
“将少女们折磨的是遍体鳞伤，更甚者，有些不过两天后便暴毙而亡！而此等残忍无道之事却被张太学强行抹去档案，还安排人对那些不愿撤案的苦主暗中打压，逼得人家破人亡不得不撤案啊！”
责任为纠察、弹劾不正官员的御史台可是盯了这个张尚书很久，今天终于把各方面的证据都收集完了，厚厚的一摞罪状涉及的不单单涉及种种人命官司，看的人心惊胆寒，这其中还有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两项罪名——贪腐和私下结党。
见皇帝没有出声，御史丞咬牙愤恨禀报：“陛下！张太学常年暗中收买资助考生抢占贫寒学生的名额参加春闱，不仅泄露了部分考题以权谋私，还企图在各部安插自己的门生为自己造势！这厮狼子野心竟全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翻动着手边御史台呈上来的条条罪状，皇帝其实大部分都是清楚明白的，不过在他眼里这些不过小打小闹，那些学生的名单他手里有一份，或许比御史台收集的还全面。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但按照流程皇帝点了张太学的名，让他先为自己辩解一会儿，等到两方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了才需要他出场亮分。
两方，一个说对方愧对陛下欺上瞒下不配为官，一个说自己只是拳拳爱才之心，对穷苦学生多有救济何错之有，吵得好不热闹。
不过皇帝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身为最终裁判的他可不是会被谁三言两语说法改变主意的，现在就是让他们都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之后只要再稍稍引导一下就能完美解决了。
况且，因为刚刚御史丞的声音有些大了，惊到了还没完全清醒的玉琼，现在他的小公主正在呆呆的闹觉呢。
只见软乎乎小拳头晃晃悠悠的做着揉眼睛的动作，红润的肉嘟嘟小嘴一张一合的发出’嘤嘤‘的微弱声响，只有面前的皇帝听得见这样可爱的动静。轻柔的将手移到孩子面前，看她好奇的想要抓握时唰的张开吓得小家伙眼睛都瞪圆了，皇帝一下一下玩的还挺欢乐的，但配合他玩闹的玉琼只觉得心累。
‘皇帝父亲不是在上朝吗，怎么还这样悠闲啊，每天配合父亲很好玩但也好累呀～这难道就是甜蜜的烦恼吗。’
此时底下的大臣们也都吵的差不多了，两方各执一词齐齐请示皇帝下决断。
暂时停下在女儿身上找乐子的行为，皇帝抬眼透过朦胧的薄纱审视了一圈众人的面色，即便他看不真切但下面的百官却好像能感受到这道视线扫视过他们众人不带多少温度。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听的人分辨不出喜怒，慢悠悠的发问又把问题抛了回去。“方御史有什么建议吗？你觉得此事该怎样解决？”
这是那个第一个开口弹劾张太学的御史丞，他听着皇帝的问题直接膝盖着地叩首直言：“请陛下严惩此等背逆不道、视法律为无物、徇私舞弊秽乱朝纲之人啊！”闭了闭干涩的眼又铿锵有力的阐眀自己的态度，“张太学所犯之罪一一累加，按我国之律法……当革职收押，严查家底！”
张太学似乎有话要说，小老头的脸都通红了，急促的呼吸着，但陛下没有发话他不敢直接张嘴。
上座的皇帝听的唇角微勾，只是同他要的结果还差一点。
“张太学你呢？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终于可以反驳了，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开始为自己辩白。“臣自身为太学起便将’传道授业‘视为臣毕生之理念！将为天下学子铺设道路作为臣半生之所为！达官显贵家的学子自有自家长辈费心，但那些穷苦人家的就只能寒窗苦读数十载拼那寥寥几数的名额……实在叫臣看的心酸不已啊！”
说着还挽着袖口抹了抹眼尾，摆的痛心疾首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可擦。
“臣只是想为那些无助的学子多做些事，臣这一生仅有着小小的私心，却也是为我盛国未来投资！臣实在不知为何御史台总是揪着臣不放啊！”临了了还真强挤出几滴眼泪，面带委屈的看着皇帝，期期艾艾的喊着：“陛下！臣冤枉啊！”
好一段慷慨陈词，听的不知真相的人心头微酸，感慨这不愧是张太学，爱才惜才之心昭昭，真真是无私奉献了一生啊！
好一番唱念做打，听的知道他内里腐烂模样的御史台众人心中直呼‘老家伙不要脸！’营私之事却道为国，真真是上了年纪的老痞子！
被气的不轻的御史台指着老匹夫的鼻子就要骂人，却生生忍住婉转的阴阳道：“那这么说，你还是个渊清玉絜之人了？呵呵！”
“不敢当不敢当！老臣不过是做份内之事，哪里当的上方御史这般夸奖。”张太学轻挥手推脱，装是一副谦逊模样。
这可气坏人家了，念着御前不敢说脏话，只面向陛下求个决断。
好久没见到张太学这副模样的皇帝竟有些怀念，想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张太学已经是太学之位了，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种做派。
和皇帝时不时玩几次文字游戏，把握的住分寸引的先帝笑骂几声，很是得其喜爱，老学究的样子藏着一颗野子的心，做过许多堪称放肆的事情，这都不算秘密。
偏他登基之后这老家伙就换了一套风格，他还有些遗憾呢，也许是见没了乐趣，他也准备着早些把这家伙清除。
但今日一瞧，还是有乐子瞧的。
“朕以为两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这张太学终是我朝的肱骨之臣，先帝在时便颇受信重，朕也同样信任着太学……”
这话说的张鹤就差点头称是了，他就知道他改变了面对皇帝时的风格是正确的。
不同于先帝重态度，陛下更在意臣子的能力。所以堪称‘陛下肚里的蛔虫’的他，把精力放在做事简直是最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正放轻松一些的张鹤下一秒又因为皇帝的转折而心脏一哽，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可御史台所呈的证据也不是空穴来风，其中大大小小数十起人命官司加上涉嫌结党营私……朕一时也难以决断。”
手指点在实木扶手上，哒哒哒的响声犹如倒计时响彻众人心间。
最终，一声轻叹含着隐晦的遗憾决定了张太学的结局。
皇帝将安静乖巧的玉琼稳稳放在龙椅上，起身掀开纱帐慢慢走至太学面前。“朕实在痛心啊，张太学何至做这样糊涂的事，真是辜负了先帝的爱信也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哪怕没人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态表情，但言辞之间的失望却是实实在在的砸在大殿中央。
“哎……便先降职一级，留用察看吧。”皇帝的语调无情却被有心人听出来惋惜。
有心人张鹤的脑袋都要低到地板里了，在最终审判将下后，心里一松。
幸好没有直接处置只是降级察看，也算得到了喘息之机，等他处理好那个不争气的子侄，东山再起不是不能，毕竟陛下看上去还是舍不得我的。
“臣谢陛下！”
御史台里好像都是一根筋的固执狂，他们不是眼光不长远，只是眼下容不得沙子。少有几个善迂回的也在一旁拦着了些，这结果就算敲定了。
御史即便心中实有不甘，但他大致有些察觉皇帝的用心了。
他觉得陛下是准备先轻判张鹤，在他放松警惕之时必定会露出马脚，那是一举拿下更能服众！不愧是陛下啊！御史丞感动。所以他准备接下来更加严谨的监视张鹤，一定在他大意之时第一时间将人拿下。
今日早朝的重点差不多就这些了，玉琼听的很满意，感觉自己脑子又多了两条沟呢！
再次抱着玉琼的皇帝心情愉悦，回殿的路上还时不时给小玉琼讲朝堂上的事情。
？？？
虽然听的一脑袋问号，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和她一个只会嘤嘤叫的小婴儿讲这些，但有知识要进入脑子谁会拒绝呢，而且，这可是皇帝亲自授课啊。
皇帝准备把今天的例子当作小故事讲给玉琼。“元序，你可知道爹爹今日为何没有直接处置了张鹤。”之前让康齐找了许多养出过优秀人才的父母，听他们的经历总结出了好多育儿小技巧，从小给孩子讲道理通人世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皇帝的銮驾恰巧到了广德殿外，皇帝边下轿子边轻笑着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因为他好用啊。”
虽然也有张太学是先帝时期的老臣，他不好直接废黜的因素在。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他的确用起来趁手的，即使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为臣办事还是靠谱的，且他在民间的名声的确不错，这样的人才他目前好没有找到完美的替代。
不过嘛，犯过错，就会有人一直盯着他，这样更方便他安生的为皇帝办事，
他的倒台是注定的，不是善于平衡的就总有倒台的那一天。
这样的情况皇帝都不用费心自有人出面，御史台的作用就是这样。
所以皇帝就是因为知道张鹤一直以来的罪行，一边看着他自掘坟墓，一边随意利用，到最后都算是个好玩的，甚至都不舍得直接丢掉。
…………
殿内今日也没有点香，估计在玉琼一岁前都不会有。一路上只有皇帝轻缓声音陪伴，其他宫人又聋又哑没有一点声音。
仰着脑袋注视着这个自信高傲运筹帷幄的皇帝看，玉琼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留下了丝丝缕缕的残影。
皇帝像是随口一说，没有给玉琼讲述更深，来到书桌旁拿起之前御史台的奏折教起了玉琼。“元序，他们都是聪明人，最会揣摩朕的意思。就像张鹤，他算得上最能领会先帝意思了。”
“但时间一长再谨慎的人都会有松懈的时候，更何况是被皇帝多年宠爱的……不然他也不会恃宠而骄犯下今日这累累罪行。”皇帝声音低沉了不少，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但很快又抛开了思绪，轻呢了一句“可预见的”后继续和怀中呆萌的女儿调侃张鹤。
“你说他聪明吧，他罪状都被人捅到朕的面前来了，你说他笨吧，他懂得分寸也会说话。哈哈哈，真是叫朕苦恼啊。”
能明显的感受到皇帝的笑意浮现，不再浅显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玉琼很聪明，思索皇帝刚刚的话以及大殿上各个大臣的情绪波动，不禁也有些诡异的好笑。
好像是知道那位张大人的结局了，就看他们一起一无所知的顺着皇帝的意思唱了一出戏的荒唐感。
好笑，好蠢，好可怜。
其他官员们有无助的问着身边也不知情的同僚，有半眯着眼睛岿然不动，也有毫不关心的和下属讨论着时事，但无一人会去问门外站立的侍卫的。那些宫人好似固定NPC，还是系统单一的不可触发型，只起到了一个装饰的作用。
一声高亢的‘陛下驾到’按下了百官的静音键，顺便神来一手降他们的脊柱下压，发出来“恭请陛下圣安”的设定语音程序。
有些耳朵好的官员听出来皇帝那处多出来的呼吸，忽略以往的内侍宫女数量，今日多了一道轻又细的声音，加上多处出来的纱帐…皇帝带了一个不可直面的人上殿了。
“爱卿们平身。”
皇帝比之以往多了不少庄严，和玉琼相处时更是天差地别。
不过终究是年岁较小的帝王，尽管能力手腕不弱甚至可称得上高超，但还是要气势语气等这些外在因素加持几分的。
抬起头，纱帐之后多了一道深色的人影，金色的流光穿梭间与周身映照入层层薄纱中的影子，宛如游龙，哪怕知晓这是皇帝衣袍上绣着的金丝在天光的折射下产生的正常现象，可因光影巧合的衬托下，这一幕也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一人元良，万邦以贞。
今日的朝会，有人早就准备了许久的证据要弹劾奏上，皇帝耳朵听着却不甚在意。
“臣等要联名上奏于陛下！弹劾国学监太学—张鹤，他纵容自家子侄以教学的名义哄骗无知少女收做弟子，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行不轨之事！”
“将少女们折磨的是遍体鳞伤，更甚者，有些不过两天后便暴毙而亡！而此等残忍无道之事却被张太学强行抹去档案，还安排人对那些不愿撤案的苦主暗中打压，逼得人家破人亡不得不撤案啊！”
责任为纠察、弹劾不正官员的御史台可是盯了这个张尚书很久，今天终于把各方面的证据都收集完了，厚厚的一摞罪状涉及的不单单涉及种种人命官司，看的人心惊胆寒，这其中还有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两项罪名——贪腐和私下结党。
见皇帝没有出声，御史丞咬牙愤恨禀报：“陛下！张太学常年暗中收买资助考生抢占贫寒学生的名额参加春闱，不仅泄露了部分考题以权谋私，还企图在各部安插自己的门生为自己造势！这厮狼子野心竟全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翻动着手边御史台呈上来的条条罪状，皇帝其实大部分都是清楚明白的，不过在他眼里这些不过小打小闹，那些学生的名单他手里有一份，或许比御史台收集的还全面。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但按照流程皇帝点了张太学的名，让他先为自己辩解一会儿，等到两方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了才需要他出场亮分。
两方，一个说对方愧对陛下欺上瞒下不配为官，一个说自己只是拳拳爱才之心，对穷苦学生多有救济何错之有，吵得好不热闹。
不过皇帝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身为最终裁判的他可不是会被谁三言两语说法改变主意的，现在就是让他们都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之后只要再稍稍引导一下就能完美解决了。
况且，因为刚刚御史丞的声音有些大了，惊到了还没完全清醒的玉琼，现在他的小公主正在呆呆的闹觉呢。
只见软乎乎小拳头晃晃悠悠的做着揉眼睛的动作，红润的肉嘟嘟小嘴一张一合的发出’嘤嘤‘的微弱声响，只有面前的皇帝听得见这样可爱的动静。轻柔的将手移到孩子面前，看她好奇的想要抓握时唰的张开吓得小家伙眼睛都瞪圆了，皇帝一下一下玩的还挺欢乐的，但配合他玩闹的玉琼只觉得心累。
‘皇帝父亲不是在上朝吗，怎么还这样悠闲啊，每天配合父亲很好玩但也好累呀～这难道就是甜蜜的烦恼吗。’
此时底下的大臣们也都吵的差不多了，两方各执一词齐齐请示皇帝下决断。
暂时停下在女儿身上找乐子的行为，皇帝抬眼透过朦胧的薄纱审视了一圈众人的面色，即便他看不真切但下面的百官却好像能感受到这道视线扫视过他们众人不带多少温度。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听的人分辨不出喜怒，慢悠悠的发问又把问题抛了回去。“方御史有什么建议吗？你觉得此事该怎样解决？”
这是那个第一个开口弹劾张太学的御史丞，他听着皇帝的问题直接膝盖着地叩首直言：“请陛下严惩此等背逆不道、视法律为无物、徇私舞弊秽乱朝纲之人啊！”闭了闭干涩的眼又铿锵有力的阐眀自己的态度，“张太学所犯之罪一一累加，按我国之律法……当革职收押，严查家底！”
张太学似乎有话要说，小老头的脸都通红了，急促的呼吸着，但陛下没有发话他不敢直接张嘴。
上座的皇帝听的唇角微勾，只是同他要的结果还差一点。
“张太学你呢？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终于可以反驳了，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开始为自己辩白。“臣自身为太学起便将’传道授业‘视为臣毕生之理念！将为天下学子铺设道路作为臣半生之所为！达官显贵家的学子自有自家长辈费心，但那些穷苦人家的就只能寒窗苦读数十载拼那寥寥几数的名额……实在叫臣看的心酸不已啊！”
说着还挽着袖口抹了抹眼尾，摆的痛心疾首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可擦。
“臣只是想为那些无助的学子多做些事，臣这一生仅有着小小的私心，却也是为我盛国未来投资！臣实在不知为何御史台总是揪着臣不放啊！”临了了还真强挤出几滴眼泪，面带委屈的看着皇帝，期期艾艾的喊着：“陛下！臣冤枉啊！”
好一段慷慨陈词，听的不知真相的人心头微酸，感慨这不愧是张太学，爱才惜才之心昭昭，真真是无私奉献了一生啊！
好一番唱念做打，听的知道他内里腐烂模样的御史台众人心中直呼‘老家伙不要脸！’营私之事却道为国，真真是上了年纪的老痞子！
被气的不轻的御史台指着老匹夫的鼻子就要骂人，却生生忍住婉转的阴阳道：“那这么说，你还是个渊清玉絜之人了？呵呵！”
“不敢当不敢当！老臣不过是做份内之事，哪里当的上方御史这般夸奖。”张太学轻挥手推脱，装是一副谦逊模样。
这可气坏人家了，念着御前不敢说脏话，只面向陛下求个决断。
好久没见到张太学这副模样的皇帝竟有些怀念，想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张太学已经是太学之位了，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种做派。
和皇帝时不时玩几次文字游戏，把握的住分寸引的先帝笑骂几声，很是得其喜爱，老学究的样子藏着一颗野子的心，做过许多堪称放肆的事情，这都不算秘密。
偏他登基之后这老家伙就换了一套风格，他还有些遗憾呢，也许是见没了乐趣，他也准备着早些把这家伙清除。
但今日一瞧，还是有乐子瞧的。
“朕以为两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这张太学终是我朝的肱骨之臣，先帝在时便颇受信重，朕也同样信任着太学……”
这话说的张鹤就差点头称是了，他就知道他改变了面对皇帝时的风格是正确的。
不同于先帝重态度，陛下更在意臣子的能力。所以堪称‘陛下肚里的蛔虫’的他，把精力放在做事简直是最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正放轻松一些的张鹤下一秒又因为皇帝的转折而心脏一哽，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可御史台所呈的证据也不是空穴来风，其中大大小小数十起人命官司加上涉嫌结党营私……朕一时也难以决断。”
手指点在实木扶手上，哒哒哒的响声犹如倒计时响彻众人心间。
最终，一声轻叹含着隐晦的遗憾决定了张太学的结局。
皇帝将安静乖巧的玉琼稳稳放在龙椅上，起身掀开纱帐慢慢走至太学面前。“朕实在痛心啊，张太学何至做这样糊涂的事，真是辜负了先帝的爱信也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哪怕没人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态表情，但言辞之间的失望却是实实在在的砸在大殿中央。
“哎……便先降职一级，留用察看吧。”皇帝的语调无情却被有心人听出来惋惜。
有心人张鹤的脑袋都要低到地板里了，在最终审判将下后，心里一松。
幸好没有直接处置只是降级察看，也算得到了喘息之机，等他处理好那个不争气的子侄，东山再起不是不能，毕竟陛下看上去还是舍不得我的。
“臣谢陛下！”
御史台里好像都是一根筋的固执狂，他们不是眼光不长远，只是眼下容不得沙子。少有几个善迂回的也在一旁拦着了些，这结果就算敲定了。
御史即便心中实有不甘，但他大致有些察觉皇帝的用心了。
他觉得陛下是准备先轻判张鹤，在他放松警惕之时必定会露出马脚，那是一举拿下更能服众！不愧是陛下啊！御史丞感动。所以他准备接下来更加严谨的监视张鹤，一定在他大意之时第一时间将人拿下。
今日早朝的重点差不多就这些了，玉琼听的很满意，感觉自己脑子又多了两条沟呢！
再次抱着玉琼的皇帝心情愉悦，回殿的路上还时不时给小玉琼讲朝堂上的事情。
？？？
虽然听的一脑袋问号，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和她一个只会嘤嘤叫的小婴儿讲这些，但有知识要进入脑子谁会拒绝呢，而且，这可是皇帝亲自授课啊。
皇帝准备把今天的例子当作小故事讲给玉琼。“元序，你可知道爹爹今日为何没有直接处置了张鹤。”之前让康齐找了许多养出过优秀人才的父母，听他们的经历总结出了好多育儿小技巧，从小给孩子讲道理通人世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皇帝的銮驾恰巧到了广德殿外，皇帝边下轿子边轻笑着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因为他好用啊。”
虽然也有张太学是先帝时期的老臣，他不好直接废黜的因素在。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他的确用起来趁手的，即使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为臣办事还是靠谱的，且他在民间的名声的确不错，这样的人才他目前好没有找到完美的替代。
不过嘛，犯过错，就会有人一直盯着他，这样更方便他安生的为皇帝办事，
他的倒台是注定的，不是善于平衡的就总有倒台的那一天。
这样的情况皇帝都不用费心自有人出面，御史台的作用就是这样。
所以皇帝就是因为知道张鹤一直以来的罪行，一边看着他自掘坟墓，一边随意利用，到最后都算是个好玩的，甚至都不舍得直接丢掉。
…………
殿内今日也没有点香，估计在玉琼一岁前都不会有。一路上只有皇帝轻缓声音陪伴，其他宫人又聋又哑没有一点声音。
仰着脑袋注视着这个自信高傲运筹帷幄的皇帝看，玉琼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留下了丝丝缕缕的残影。
皇帝像是随口一说，没有给玉琼讲述更深，来到书桌旁拿起之前御史台的奏折教起了玉琼。“元序，他们都是聪明人，最会揣摩朕的意思。就像张鹤，他算得上最能领会先帝意思了。”
“但时间一长再谨慎的人都会有松懈的时候，更何况是被皇帝多年宠爱的……不然他也不会恃宠而骄犯下今日这累累罪行。”皇帝声音低沉了不少，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但很快又抛开了思绪，轻呢了一句“可预见的”后继续和怀中呆萌的女儿调侃张鹤。
“你说他聪明吧，他罪状都被人捅到朕的面前来了，你说他笨吧，他懂得分寸也会说话。哈哈哈，真是叫朕苦恼啊。”
能明显的感受到皇帝的笑意浮现，不再浅显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玉琼很聪明，思索皇帝刚刚的话以及大殿上各个大臣的情绪波动，不禁也有些诡异的好笑。
好像是知道那位张大人的结局了，就看他们一起一无所知的顺着皇帝的意思唱了一出戏的荒唐感。
好笑，好蠢，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