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景和王谈论着,玉琼被太妃领着到处参观。

    景和王不愧是皇帝最喜爱的弟弟,他王府的景色不是一般的美。在玉琼看来,起码与御花园的不相上下。

    太妃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和南棋的性格很像,但她没有南棋身上的纯粹感,而是多了一抹时间漫步下来的沉淀感。面上也是如此,皱纹毫不掩饰的在她脸上连成片,妄图破坏她的美,可实际上并没有得逞,她还是那样的自得。而她身上的沉淀感玉琼只在竹织身上见到类似的感觉,缓慢降落沉入湖底的寂静,那是经历了许多的人才有的特殊一面。

    但她看上去比竹织好多了,她现在瞧上去惬意的很。

    她们没有过多的交流,太妃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小湖旁的摇椅上,享受她接下来平稳无波的人生,那是应得的也是难得的安稳。

    玉琼也不在意这些,一个人在湖边踱步,太妃就在不远处可以看见她的位置,仆人们也离得不远。

    这次出宫竹织没有陪着她,她就点了池鱼和乌蓝,这两个人做事是最靠谱的。

    此时二人就不远不近的缀在玉琼身后,时刻关注着主子的动作,防范着危险也为了及时知晓她的要求。

    湖边的水榭亭子很是雅致,玉琼没见过的独特装扮,鲜花缠枝其上,满满的铺了一层。进到其内,花香相互裹挟着迎面而来,浓厚却不杂乱,玉琼很喜欢被这股香气包围的感觉。“这是哪位能工巧匠设计的亭子?”她转悠着,随口问道。

    身后的王府仆从面面相觑,在乌蓝的眼神催促下,一位看上去有些年岁的老妇才上前回话:“回殿下,这是王爷挚友东方先生设计的。”

    玉琼没注意先前的迟疑,她正全身心浸在花朵中,得到了回复也是轻嗯一声,没了后续。这样的态度倒是叫后面的仆从们松了口气,这样奇怪态度反应被乌蓝记在心里,思量着有什么内情。

    皇帝和景和王没有聊多久,应该也是顾及着玉琼,念着她在外面待的太久会不适。但玉琼本人倒是挺开心的,更是想多在外面玩一会儿。

    离开时景和王还送给玉琼一对羊脂玉的玲珑镇纸,刻的是小麒麟的模样,憨态可掬的风格很讨喜。

    “皇兄说永明也上学堂了,每日也是准时的到,就连师傅也总是夸奖永明,真是了不起呢。”他蹲在永明面前,眼神和煦的注视着玉琼,暖阳般的。

    他像哄小孩子一般的哄着玉琼,只为了她按时的上学堂,连被师傅随口的夸奖几句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样的感觉……真好。

    她前世渴求的关爱和夸奖原来可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玉琼扬起嘴角,毫不吝啬自己的笑,甜美又纯真的笑挂在脸上,明媚耀眼。“谢谢五叔!永明很喜欢!”

    两人的互动瞧的皇帝心中不悦,元序都很少这么对着自己笑,不就是一对镇纸吗,品相比这个好的他有一仓库呢。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回头望去,皇帝嘴角向下撇着,虽然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熟悉他的景和王还是察觉出了。

    盈盈一笑,他站起身。“永明实在是太可爱了,臣弟此生不会有孩子,见到难免……,皇兄莫怪。”说这话时他还落寞的眼神低垂,看的玉琼脑子中只有两个字——绿茶!

    皇帝很明显常年被景和王这样的姿态搞的都脱敏了,轻哼一声却也多计较,“知道你的秉性,从小便是这样。”却没有否认他不会有孩子的事。

    景和王抬头,抿嘴一笑,俏皮的眨眨眼睛,那张脸做来这样的事情真是惹人面红。“皇兄宠爱臣弟,臣弟才敢如此呀。”

    虚虚的一点他的额头,“哼,要是喜爱永明就常进宫来看,带着你的小侄女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这是许了他和玉琼玩了。

    …………

    回到皇宫中又是日复一日的日常,唯一欣慰的就是皇帝许她参加骑射课了。许是见玉琼在宫外玩的真的很开心,想着在宫中确实闷着,大发慈悲了吧。纵然小玉琼现在只能骑着小矮马由人领着在场地上转几圈,但终于能有一项可以消耗体力的活动了,风吹着的感觉真好。

    如今素节时,玉琼来到马场准备迎着秋风切实地感受这个季节的到来。而大皇子也日日不落的早已在马场溜起来了。

    大皇子倒是没辜负他那壮实的体格和一身瓷实的肉,骑着小马虎虎生风的满场跑,看那架势,过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去正式的马场习骑射了。

    坐在马上,玉琼望着撒丫子的大皇子出神思索。之前出宫是父皇陪着,但她不可能一直央求父皇带她出去,这不现实。可她有着前世的记忆,不是原生于温室的花朵,她需要离开被规训的皇宫,拥有呼吸自由的机会,那能提醒她原本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如果她没有前世的记忆还好,她自然可以浑浑噩噩的在被编织好的摇篮里安度一生,可惜她有,她本就不是个安于一隅的人。

    说她不自足贪心也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也罢,她就是想要更多,她能得到的。

    之前父皇说可以让五叔进宫来,带她见见世面……那见世面哪能只在皇宫呢,必要出去看看的。可就算忽悠着五叔领着她出宫去,但还是要被一群人监视看顾着,那和在皇宫还有什么区别。被簇拥着固然很好,但在市井之中格格不入,不伦不类无甚乐趣,还不如不出去。

    思及此,玉琼蓦地想起她身边跟着的那群不明人数的暗卫,之前有一次机缘巧合算是见到了影子,对方的身份在她这里也算是过了明路。可终究是没有见到过真人,连究竟有几个人都不清楚,之前贿赂过几次相当于建立了联系,偶尔做些小动作还是可以的,但……归根到底不是她的人,不放心啊。

    她不是要瞒着父皇做什么,她只是想活在没有眼睛的世界里,哪怕只有一刻。

    这么多年由皇帝教养着,是适应了被安排,却永远无法习惯。

    竹织和她引着的几个宫女内侍她都放心,就只有暗中的眼睛了。再搞定他们,她也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了。

    眼睛重新聚焦,瞅了眼前面牵着马慢悠悠走的侍卫,心中有了成算。先是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快些走,再厌烦的直接喊道:“慢死了,将缰绳给本宫,本宫自己来!”

    侍卫哪里敢,慌张回头劝着:“殿下不可啊!这马虽是被训教过的,但终是畜生,万一伤到殿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装作不屑的玉琼打断,“本宫看它乖得很,倒是你,本宫说话不好使了是吗!”

    旁边路过的大皇子见这边似乎起了争执,好奇的停下脚步听了一耳朵。他向来是霸道的,身边的人没一个敢忤逆他的,瞧见侍卫敢反驳自己妹妹,当即站出来呵道:“你一个小小侍卫也敢忤逆主子!永明说将缰绳给他你就给她呀!要是出了什么事自有主子们担,你要还是磨磨唧唧的,本皇子就直接罚你了。”

    玉琼此刻真的很感谢大皇子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要是真出了事的后果,现在确是的确方便了她。唯一就是可怜了小侍卫,玉琼会在之后好好补偿他的。

    接过侍卫颤颤巍巍递来的缰绳,手中粗粝的手感让玉琼下意识蹙眉,可能是完全没考虑她会拿,所以没有护手的部分。要是前世她绝对不在意这些细节,可现在她的手娇嫩的没有一点瑕疵,连写字产生的茧子也还未出现,像一件艺术品一样美,一样易碎。

    咬咬牙,握紧绳子,在侍卫那恨不得上手的关注眼神中平稳且缓慢的骑了起来,还好她还有些力气,没有一开始就出意外。

    大皇子看她能自己骑两步,骄傲的哼了一声,“看吧,我就是永明没问题的,一群大惊小怪的。”小脑袋一甩,自己又开始无意义的跑圈儿玩了。

    直到大皇子跑累了要回去,玉琼还没走完半圈呢。见到大皇子挥手,玉琼总算松了口气。她不能在大皇子在的时候出事,那样的话,暗卫可能不会在他面前直接出来救她,而她要的是暗卫现身。

    思忖着位置,牵着马儿快走两步和一直贴身守护的侍卫拉开些距离,在路过一处沙地的时候玉琼手上用力一拽,小马被突然的力道惊到,前蹄扬起,玉琼顺势惊呼一声预备侧身摔下。哪曾想小马看着不大,扬起的角度却不小,导致玉琼没有充足的力量转身从而整个人直接仰了过去,直直向着后蹄的方向而去,这要是小马在一抬后蹄,她的脑袋绝对要被踹到。不远处的侍卫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朝这边飞扑而来,而场边的竹织等人见状也纷纷大惊往这边赶来。

    就在玉琼要接触地面,已经觉得自己要失败而提前闭上眼睛迎接疼痛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飞鸟般迅速且灵巧的环住了她,微凉的体温带着清爽的植物气息,不算宽广的身材却紧实的环抱着她,带着她敏捷的一个旋身站定在地。

    “殿下!”

    在被抱住的那一刻玉琼便睁开了眼,没有说话,装作被吓坏了的样子眼神怔愣,眼看着暗卫将她塞进懵懵地侍卫手中,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迅速离去,她也没有制止。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再见面不是难题。

    竹织抱着玉琼回到宫中时太医已经等候多时了,皇帝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迅速整理好折子来到凝华宫,见到床上小脸煞白的玉琼,心疼的上前抱住。语气带着责怪却还是关心更多,“伤到哪里了没有?可是吓着了?”他面色和玉琼有的一比,上来眼神就扫视着孩子全身,检查有没有伤口。

    把过脉的老太医神色镇定地上前,“回陛下,殿下只是收到了些许惊吓,只需休养几日便可。”

    没有受伤就好。

    皇帝在确认玉琼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疯狂跳动的心脏总算安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冷静下来后才发觉原来冷汗已经沁透了里衣,他真的害怕她受伤,哪怕暗卫禀报的已经很清楚,可皇帝还是担忧。玉琼已经不仅仅是皇后与他的孩子了,也是他偏爱的存在,不需要外在条件,仅仅是她便已经是可以牵动他心神的存在。

    见玉琼无事,皇帝回神后为掩盖自己方才的失态也为了转换情绪,转身看着地上跪了一片的宫人,厉声道:“你们都是怎么看顾公主的!”

    不想因为自己失算而牵连他人,玉琼从身后拽拽皇帝的袖子,声音还带着虚弱劝慰:“父皇,是玉琼自己自大,硬要侍卫将缰绳交给玉琼,父皇不要责怪他们了,他们也无法反抗玉琼的旨意不是吗。”

    侧头看着她眼中的祈求,皇帝只觉得女儿太过心软,叹息摇头,“永明固然有错,但身为下人无法劝谏主子也是他们的失职。”冷眼一瞥,终是在玉琼的恳求下减轻了处罚,“罚五个月俸禄,再有下次直接逐出凝华宫。”

    玉琼瞧着,心中很是内疚。她以为自己没有受伤父皇也不会大张旗鼓,自己再说两句话好便就过去了,这次是她托大了。只罚五个月的俸禄对寻常宫人算重的了,自己却也只能再找机会补偿他们。她现在要想办法不连累那个侍卫,那可是这件事最顺手的出气筒。“父皇,那个侍卫呢?他救了儿臣,儿臣想将他调到身边来。”

    抱歉了暗卫先生,我也会补偿你的。

    她这话听得竹织一怔,却也没开口说什么。

    皇帝抚摸着她的头,思量着。

    他是清楚究竟是谁救了玉琼的,但暗卫之所以称为暗卫就是不可以出现在明面上的,既然玉琼误以为是那个小侍卫救了她,那将错就错也好。

    ”是吗,那朕一定要好好奖赏他一番,至于调到你身边……”那个侍卫出身一般,品行勉强尚可,放在女儿身边没什么大用处但能哄孩子高兴也不错。“好,自今日起他就是凝华宫的侍卫了。”

    屏退了其他人,皇帝轻抚着玉琼,试图安慰她收到惊吓而紧绷的神经,细细观察着她的状态。他清楚有些人收到惊吓后第一时间看着无事,但过不了多久可能会发热,他担忧的是这个。

    看玉琼虽然面色不佳,皇帝也顺嘴说着两句闲话,“元序,起先便是那侍卫失职害的你险些受伤,救你算他将功补过,能进入你凝华宫当值已是最大的恩典。”

    抬眼端详皇帝表情,玉琼分析这他说这话的用意,在触及他眼底的关爱时大致明白了。

    “父皇,玉琼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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