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的吗?”玉琼笑着问道。

    云郁离呆呆点头:“是的。”看着玉琼含笑的眼眸,他又低下了头,声音又轻又柔,“这是郁离为殿下准备的生辰礼物,本想生辰当日送给殿下,可……”那日殿下众星捧月,他站在下面一步也不敢靠近。

    他眼神黯淡,手指握着木盒微微发白。

    “没事的。”

    从她和云郁离有了联系之后,其实每一年生辰他都会给自己送礼物,只是往年在宫中不方便他来到凝华宫,这是他第一次亲自送。

    接过木盒,不是好的料子却被打磨的很是光滑,还雕刻了几朵不算精致的梨花。玉琼挑眉:“这是你做的?”

    “是的。”云郁离有些害羞,没想到会被这么轻易的看出来。

    轻笑一声,清脆的女声响在耳边,云郁离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昏,血液涌向面部,他怀疑自己的脸已经全红了。

    玉琼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碧玉的簪子,云和翠鸟的样式可爱却不算华丽。手指轻轻拿起,在昏暗的天色下还留着淡淡光芒,是块好玉。

    凑近再看,翠鸟头部还留有一抹雪青色,好似鸟儿的冠羽,点睛之笔。

    “好漂亮,这也是你做的吧。”玉簪看似精巧,却掩盖不了雕刻者的手艺问题。可能是因为料子本身好,只是摸着察觉不出什么,但仔细再看还是看得出细节处理的问题。

    玉琼出生到现在,想要什么都有,即使不说也有无数的好东西送到她面前。所以纵然自己不会这门手艺,却还是能鉴别出差别。

    云郁离就知道玉琼能看出来,不比木盒的粗糙,这支簪子是他练过无数次,废了数十块次品玉练就出来的。但他就是确信殿下能一眼看出来,殿下超级厉害。

    “是的殿下,这是郁离为殿下设计并做出的,希望殿下喜欢。”他笑的很真诚,玉琼却不过一个点头。

    “你知道送簪子给女子是何意思吗?在盛国这些年也应该清楚的吧。”

    回想从前几年,他送过自己编织的花环,缝制的小玩偶,黛国流行的玩具等等,全部都是小孩子之间常见的礼物,但这次的簪子意义不同。

    云郁离表情一顿,迷茫的眼神透着疑惑,“殿下,郁离不知。”

    玉琼也没想为难他,看他表情和心中的困惑倒是有几分确信,他是真不知道盛国送簪子的意思。

    但又很难解释,他入了清文馆,这些都是民间风俗,师傅多多少少会讲一些。不过他的身份尴尬,师傅不讲也合理。

    叹了口气,玉琼将簪子放回盒子,“盛国男子送女子簪子是钟情于她的意思,若是女子接受了簪子那便是定了情。这簪子你送的不合适。”

    乌蓝在后面蹙眉,他不觉得这个质子不懂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心思深着呢。

    “殿下,郁离不知,不过瞧着这玉好,是郁离能获得的最好的料子才做了簪子送给殿下。郁离拥有的不多,也只有这个堪入殿下的眼,郁离只是想将自己拥有最好的送与殿下。”云郁离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不肯接过玉琼退回的盒子。

    玉琼摇头,“我不怪你,只是这簪子我收了实在不合适。”她语调温和,仅是陈述一个事实,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哭了出来。

    “殿下,郁离只有这个了。”隐隐的哭腔哽在咽喉处,少年哽咽着祈求着不要将自己的心意退回。

    深深看了眼盒子,玉琼无奈叹息。她最受不了好看的人在她面前掉眼泪了,况且对方也是无心之失。

    “好了,我收了便是。”大不了以后放在妆匣最底下压着,不戴就是了。

    见自己的礼物被玉琼收下,云郁离扬起了笑脸。他俊秀的面庞已经依稀可见将来长大后的俊俏,笑起来在黑夜里仿佛发了光,让玉琼忍不住措开了视线。

    “黛国的事你听说了吧,黛国第六位皇子诞生皇帝大悦。朝堂中有不少人趁机提议六皇子和大皇子的生母奇妃为继后,皇帝没有直接拒绝。”让乌蓝将盒子收好,玉琼继续道:“隔天有人弹劾奇妃祸乱朝纲,皇帝大怒,赏了那人五十板还罢了官。”

    “你说,黛国皇帝是不是真的有再立继后的意思啊。”

    要是真的让奇妃成为继后,那大皇子可就是最有力竞争太子位的人选了,到时候小质子可就没多少竞争力了,能不能安全回去都是未知数。

    她想要的是将黛国的水搅浑,让小质子趁机回去,而不是让谁独大。

    “奇妃不可能成为继后的。”小质子十分笃定地道。

    玉琼好奇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郁离对母后的记忆不多,全部都是父皇看着我失望惋惜还有怨恨的眼神,有这样的情绪的父皇是不会再立新后的。”他当时还小,只是难过父皇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甚至恨自己到要将他送去别国为质子,现在的他倒是庆幸父皇的恨。

    他还恨我一日,就还爱着母后一日。

    等他哪一日主动接自己回来了才要惶恐,因为他可能要面对一个不爱母后的父皇,自己对他已经没有情绪价值了。

    云郁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抬眼温柔地望向玉琼,“殿下,奇妃身世低微,而父皇后宫中的女子没一个好相与的,只要父皇还没老糊涂就不会选她。那些说要父皇立继后的应该都是一些小官吧。”能被奇妃收买的,能是什么位高权重的。

    奇妃能走到今日,云郁离是能预见的。

    无论是当初还是这几年陆陆续续传入耳中的信息,那个女人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她在朝堂的根基绝对没有另外几位娘娘深。

    “呵呵,你猜是谁第一个提出要立奇妃为继后的?”玉琼漫不经心地问道。

    云郁离从她玉琼中察觉出不对劲儿,试探着开口:“难不成是位权臣?”

    玉琼轻声哼笑,“是礼乐司的长郎官。”

    礼乐司……这些黛国皇帝越发注重享乐,礼乐司投其所好成为皇帝最信重的部门,无论是不是他们该负责的事总是要插一脚,而长郎官就是礼乐司最高的职位。

    云郁离凝眉沉思,为什么这样一个只要好好哄着皇帝就可以的坐享其成,非要去支持一个不算有优势的妃子,就因为她刚为皇帝生了第二个儿子吗?

    “郁离猜一猜礼乐司背后是谁?”玉琼看他不解,给了个提示。

    其实这也是她偶然在父皇那里得到的消息,在黛国几乎要横行霸道的礼乐司居然被人掌控在手里,真是可怕呢。

    云郁离在记忆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有人选,“郁离不知。”他毕竟离开太久了,就算隔几日会有消息送来也只是他人想让自己知道的,十分有限。

    “信护侯。”玉琼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得到对面迷惑的眼神。

    那是谁?——云郁离就差把这几个字和问号写在脸上了。

    玉琼无奈,她不知道原来云郁离的消息都闭塞成这个样子了,和他聊天都觉得有些累了。要不之后找人定期给他送讯息……算了,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获得吧。

    “信护侯是黛国皇帝三年前新封的,顾名思义,就是信任且会保护他的人。听闻此人从前不过是宫中一个小小侍卫,某次宴会上有人行刺皇帝,此人一人一刀护着皇帝突出重围,虽受了些伤却无大碍。之后皇帝念及此人救驾有功且武艺高强,就封了爵位给他。”

    只听人讲感觉就有些怪异,有一种在自导自演的荒唐感,旁观者只觉得疑点重重。但黛国皇帝毕竟是当事人,那样的险境有一人护着他……之后封赏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原来如此。”云郁离不知道他的父皇什么时候这样怕死了,又或者是说……这样不堪。

    他也是听着父皇与母后南征北战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的睡前故事都是嬷嬷们讲了无数遍的伉俪情深,父皇是勇敢的强壮的,是智慧的战无不胜的,他是完美的……直到母后去世。

    他的父皇开始每日饮酒夜夜宠幸妃嫔,隔三差五的不上朝也不想见大臣,他们将这归咎于是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生导致的悲剧。都是他的错。

    现在的父皇,任人唯奸,只听好话只信谗臣。

    原本年幼时还期盼着父皇哪一日可以接自己回家,可现如今……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他早已心灰意冷。

    那个冷血的男人,不是他的父皇。

    “殿下,奇妃和信护侯是否有私下勾结。”他们之间一点不干净。

    玉琼没有回答,“这就要靠你去查证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回去之后小心些。”

    云郁离抿唇,他的确太依赖殿下了。

    等等……

    “回去?”他可以回去了?或是说,他要回去了?

    玉琼颔首,“按你说的,奇妃不会成为继后,那局势就还在预料之中。明年初夏是黛国皇帝的生辰,那是个好时机。”皇帝生辰是最好作文章的时间,只要利用好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的手现在够不到黛国,但旁敲侧击的暗示父皇还是可以做到的。

    云郁离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激动吗?有但不多。难过吗?浅浅一层。舍不得?看着面前的人谁会舍得。

    他有时夜晚望着满天繁星也会有一刻妄想,就留在这里吧,陪着他的殿下。可殿下不需要没有用的人在身边,他在殿下那里的价值只有回到黛国才能展现。

    之后睡了一觉,想起前一晚的想法只有自嘲一笑。

    他又何尝不是在觊觎她带给自己的价值。

    “殿下安排,郁离明白了。”

    今夜真是热闹,梨花林这边有人为前路踌躇怅然,湖边也有人在迷茫不安。

    “殿下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殿下和以前……不一样了。”风华握着玉琼第二次见面赠的玉佩,那年两只手才拿得住的玉佩现在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南棋睁开眼,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飞扬着,“这就是你大晚上叫我出来吹冷风的原因?为什么不可以在弦月阁讲?咱俩住的就隔了一道墙。”

    风华暂时收回了低落的心情,嘟着嘴道:“那不是还有欢乐嘛……”

    “咱们相处也快四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把她当自己人啊,你们关系不是也挺好的么。”南棋良好的家教不允许她翻白眼,但她真的很不理解风华这样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关系好是一回事,但事关殿下,我也只敢和你讲。”欢乐的父亲到底是恭恬王,近几年父亲都觉察出恭恬王和陛下之间针锋相对的意味了,她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南棋撇嘴,“你呀……”

    说完,风华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说回来啊,你到底有没有线索呀。”

    “关于殿下为什么不一样了的线索。”见南棋歪头,她无奈补充道。

    裹紧披风的南棋忽地想到白日里云郁离和殿下之间的对话,暗下眼眸,“殿下也没有改变吧,只是我们都长大了,行事作风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也是正常事。”

    最不想听的就是这话了,风华气呼呼道:“哪有长大!我们分明还小呢!”

    南棋诧异看来,“再有三年你就及笄了。”

    “那不是还有三年嘛,还有三年呢。”风华两颊鼓起,坐下抱着手臂怔怔盯着黑漆漆的湖面。

    南棋不明白风华为什么忽然这样情绪激动,靠近一些握住她的手,“没事的,不要焦虑,就算是及笄了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殿下还是殿下,你我也不会改变。”

    面对南棋的安慰,风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稳定了情绪才道:“你不明白的……家里已经在给我选未来夫婿了,我真的害怕一及笄他们就让我嫁过去,我不想整日面对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还无法再和你们见面。”

    成亲之后要做的事太多了,操持家中事宜还要面对小妾们的威胁,她见过那些被小妾打压的无法喘息的正妻,那是她无法接受的未来。况且一旦成亲,她就失去了再入皇宫陪伴玉琼的权利,再想进去只能得个诰命被传召进宫。

    “南棋,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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