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父皇在爱她的表象下藏着其他心思，而固远侯府一行她算是彻底眀悟了，那种心思叫做——愧疚。
他想要弥补，对象不是我，而是他逝去的‘真爱’。
玉琼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时是崩溃的，或许说……不是认识到，是正视到。
“父皇，今日可以陪着玉琼去御花园吗？玉琼想去看冬天的梅花。”
皇帝一如既往的笑着点头，还是喜欢抱着她，就像她是父皇永远的宝贝那样。
在御花园逛了半个时辰，皇帝还是早早回去了，他毕竟是皇帝，还有还多朝政需要处理。
歉意地揉了揉玉琼的头，“让杜栗在这里陪着永明好不好？”
失落的垂下眼眸，玉琼面上很明显的委屈，但还是对皇帝笑着点头，“父皇政事要紧，玉琼一个人也可以的。”
被孩子的善解人意感动到了，皇帝眼底神色柔和，“下次父皇专门找一天时间陪玉琼。”
这才让玉琼恢复的笑颜，目送着皇帝离开，她将目光放在了杜栗身上。
“殿下，奴才为您寻了花蜜，制了甜水，要用些吗？”还以为她是因为陛下离开而不高兴，杜栗蹲下身子噙着笑意。
玉琼心不在焉的点头，她正在措辞，想着一会儿怎样问杜栗关于邱贵嫔的事，怎样才可以不被怀疑。其实仔细翻找自己的记忆，这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但那时候太小了，婴儿的记忆本不该记住，她就算开了挂也没办法全部存在脑子里。
真是可惜，她总觉得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很有用。
等到甜水到了手里，温热的气暖到手心，顺着手掌的脉络让整个人在冬季都忘却了寒冷。甜蜜的气息含蓄又柔和，随着热气飘入鼻腔，仿若置身于棉花糖中。玉琼原本没有想喝的心思，可那股香甜一直吸引着她，让她的精神不自觉地放松。
不知不觉间，玉琼就将手中的水全部喝完了。
看来在冬季，还是适合多饮一些暖身的小甜水。
杜栗看着她喝完，十分欢欣。“殿下接下来想去那里？皇宫西边的九希楼前几日刚重修好，殿下可要去瞧瞧，从那里望过去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呢。”
九希楼？那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单独和杜栗说话了，现在御花园这样的地方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玉琼欣然同意，“好。”
皇宫西边不是玉琼常去的地方，那里不是妃嫔们长居之所，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但景色倒是不错，也可以说整个皇宫的景色都是一绝。
有时候玉琼也有想去别的皇宫看看的想法，看那些皇宫是不是和她们盛国一样，但肯定比不上她们。
路过西面的昌斯门，长街上是陌生面孔的宫人。玉琼记忆里还不错，自己宫殿附近的宫人现在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这边的全都不认识。
在她路过时宫人全都低下了头，她一张脸都看不清，有些遗憾呢，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认识几张脸，这样将来办事的时候也能找到人。
就在玉琼失望的要收回目光时，一道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流浪的小狗被踩到了尾巴，疼却因为知道无人在意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垂泪。
寻声望去，一个头要低到地底下去的小小身影，穿着寻常的内侍服饰缩在人群后面，要不是玉琼是有目的的寻去还真瞧不见他人。
停下轿子，玉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轻微只有距离很近的人才能听见，可玉琼看到那道小小身影抖了一下。幅度不大，若她不是一直注意着那边还会以为是看错了，因为他距离自己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看了杜栗一眼，对方会意，这是殿下找到乐趣了，不让他打扰呢。自己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在殿下需要时配合就好。
殿下能自己找到乐趣真是太好了，杜栗很欣慰。
缓缓踱步到那人身边，周围的人头垂的更低两分，挥挥手乌蓝带人将那个小身影带出，他缩在墙角与前方人的缝隙中，似乎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
终于露出了全貌，瘦弱的样子让玉琼联想到第一次见的小质子，也是瘦可见骨苍白无比。他的衣服薄薄两层还是夏季款式，在冬季显得单薄的吓人，只看着就觉得冷。按理说这个时候尚衣局早就发下了宫人冬衣，他却没有穿。就算是夏季的衣服也是穿了许久的痕迹，这些结合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他被其他宫人欺凌，导致连一件暖和的衣服都没有。
可他头发梳的整齐，衣裳单薄破旧却也是干净整洁的，露出的几根指头来看，是定期修剪过的。这是一个在意自己的人。
玉琼对他的兴趣又上升了，抬起眉头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
内侍抖了一下，额头触地，声音沙哑但清晰的传到耳中，“参见永明殿下，奴才小石头在冷宫当差，为冷宫送饭。”
“冷宫不是没人么？”玉琼懵了一下。
杜栗凑到玉琼耳边低语解释道：“殿下，冷宫有人，只是陛下说那里无人。”
懂了，父皇说没有就是没有，父皇说冷宫无人那就是无人。
暗自撇嘴，玉琼目光转回，“冷宫做事没有油水吧，有没有想过跳槽呢。”
看他样子就知道，穿的不行吃的不行却还是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个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很好的人。这样的人，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岸边芦苇一样紧紧攥住，她最喜欢看这样的人重生了。
大概是在看到小质子慢慢从小兔子有了雄鹰的雏形了吧，因为自己他们有了未来，因为自己他们不再低微。救赎这件事，是真的会上瘾的。
他停止了一直轻幅颤抖的身体，应是在思考挣扎，但玉琼坚信，他一定会抬起头。
不过三秒，玉琼看清了他的面容。
和想象中一样苍白的面庞，没什么特点的五官，只有那一双锁定自己的眼睛比较亮眼。不是指形状，而是它掩藏在底下的情感，激昂到让玉琼不可忽视。
“求殿下给小石头一个机会，侍奉殿下为殿下之用的机会。”他许是想要将心底的祈愿呐喊出来，但因为喉咙的问题有些粗哑的跑音。
玉琼笑了，给了乌蓝一个眼神。
“随我来吧。”乌蓝领着人先走了，虽然乌蓝还想不出玉琼收了这名内侍的理由，但殿下做的总是有意义的，就算没有意义那他自从被殿下选中的那一刻就有了意义。
按照原本的，玉琼站在九希楼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远处的风景上，那些一眼望不见头的景象都曾是她一步步丈量过的。站在这个位置只感到冷风吹的猛，在下面还有树墙遮挡，这里太冷了。
幸好找了理由支开了多余的人，她现在可以和杜栗单独聊聊了。
其实按照杜栗对自己的偏心，她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直接问，但……他对自己的偏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父皇，现在她要明目张胆的刺探父皇严令禁止的过往，杜栗是否还会对自己直言。
换句话说，她要不要赌一次，在杜栗心中是父皇重要还是她也有分量。
深吸口气，玉琼状似随口一句，“杜栗，你知道从前有位邱贵嫔么？”
怀疑……
玉琼闭了闭眼，她输了。
在杜栗开口前，她补充道：“之前听非宛说过曾经有一位邱贵嫔长得很漂亮，还精通药膳一道为先帝献过膳，却不知道怎么自己病死了。”她说的轻松，好似真的只是好奇。
邱贵嫔之死对外的说辞的确是病死，得知家族获罪后良心难安，最终病死于床榻之上。
杜栗倒是没有太多怀疑，可他毕竟也是了解玉琼的，她从不是个单纯的孩子。
“非宛还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呢。”他一声轻笑，还是玉琼最喜欢的声音，可自己早已不复昔日的喜爱，“殿下就当听了乐子就好，不必多问的，邱贵嫔死的不光彩，宫中关于她的传闻或多或少有些难听。”
说的是怕玉琼听了不舒服，但隐藏的真相就在之下，她怎会停住探索的步伐。
手指轻触木栏，她将声音放低放缓了些，“杜栗，你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稍稍侧头看去，玉琼眼神冷凝让杜栗还以为看到了陛下。“邱家罪名中有一项是大不敬，是不是邱家又或是邱贵嫔对父皇造成了伤害！”
她这话一出，令杜栗一愣。
“殿下……您何出此言啊？”这次他是真的不理解了。
玉琼气愤的道：“大不敬的罪名甚少出现在被抄家的罪臣身上，大多只是针对个人。父皇却将这样的罪判给了一个家族，那一定是做了使父皇收到伤害的大罪，不可饶恕才会让他一整个家族都被刺上此类标签。”
大不敬可是要世世代代无法反案的，以后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这是精神上的刺青，掩盖都掩盖不了。
杜栗让自已遗忘掉层参与的一切，将自己带入殿下的视角。她的推理是合理的。“殿下，这事奴才不好说，事关陛下……这……”
算是暗示吧，就让殿下这样以为吧，
玉琼眸底闪过一缕暗光，深呼吸平复了心虚，“本宫知晓了。”
就当她知道了真相吧，就当她不会再追问了。
纵然遗憾杜栗没有给她太多信息，但玉琼至少知道了，邱贵嫔及其一家藏着的秘密是会让她超级期待的大餐。现在得不到也没关系，惊喜总是要压轴出现，到时候才是最美味的。
凝华宫内，玉琼思考着这些日子接受到的信息，正想从中寻找出自己是否有遗漏。门口一声轻响打断了她越发烦躁的思绪，“殿下，小石头来给殿下磕头。”
玉琼脑子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他进来吧。”
穿着新衣裳的小石头收拾干净后顺眼多了，脏兮兮的样子仿佛只是幻觉，除了过于消瘦的体型，他还是很养眼的长相。
他习惯低着头，可能也是知道自己的长相在有心人眼里是惹人注目的，刻意藏起来一样。微驼的背现在挺直起来还不太适应，肩膀缩着像只收到惊吓的鸵鸟。
喝了水后他的嗓子还是沙哑的，之前也许伤到了，还需要时间恢复。粗糙的声音不算难听，是他可以放轻的缘故，“小石头参见殿下。”
玉琼今日有些累了，没了白日里的精神气，懒洋洋地道：“你在冷宫哪儿当值……可知道冷宫内的情况。”
小石头点头，“奴才知道一些。”
“奴才本是普通洒扫内侍，他们嫌弃冷宫晦气不详便让奴才去为冷宫送饭。那食盒奴才一人便可提个来回，大约是一到两人的份量。”他语速低缓，认真的回忆着细节。
冷宫中苟延残喘的人……
皇帝在登基之初为了展现自己仁德会大赦天下，先帝时期冷宫中的人都会被特赦放出，就算是再不堪的也不过是秘密处死不会留到现在。那现在冷宫中的就是父皇下令关押的嫔妃了。
玉琼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的样子有些扭曲。
终于，终于让她找到一个活口了，无论是不是关于母亲的，但至少她有了占据有利位置的机会，真是太棒了！
深吸口气平复下心底的狂喜，她在问道：“你对冷宫中的人有无接触？”
小石头手指轻微抽搐，被藏在袖子下无人瞧见，“奴才不敢，冷宫是禁地有人看守，就连餐食也是连盒放在那里不能靠近。”他脑袋抬起，视线触及玉琼的鞋面又低了下去，“但在奴才之前的几个内侍可能有接触，他们每隔几日都会得到一个荷包，之后三日的食盒重量就会重一些。”
玉琼歪头斜斜看着地上的小内侍，他一直额头触地看不见面容。想起下午那一双炙热滚烫到与他格格不入的眼睛，她开口道：“将他们的名字告诉乌蓝。”
如果自己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小石头就不会再是小石头了。
他想要弥补，对象不是我，而是他逝去的‘真爱’。
玉琼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时是崩溃的，或许说……不是认识到，是正视到。
“父皇，今日可以陪着玉琼去御花园吗？玉琼想去看冬天的梅花。”
皇帝一如既往的笑着点头，还是喜欢抱着她，就像她是父皇永远的宝贝那样。
在御花园逛了半个时辰，皇帝还是早早回去了，他毕竟是皇帝，还有还多朝政需要处理。
歉意地揉了揉玉琼的头，“让杜栗在这里陪着永明好不好？”
失落的垂下眼眸，玉琼面上很明显的委屈，但还是对皇帝笑着点头，“父皇政事要紧，玉琼一个人也可以的。”
被孩子的善解人意感动到了，皇帝眼底神色柔和，“下次父皇专门找一天时间陪玉琼。”
这才让玉琼恢复的笑颜，目送着皇帝离开，她将目光放在了杜栗身上。
“殿下，奴才为您寻了花蜜，制了甜水，要用些吗？”还以为她是因为陛下离开而不高兴，杜栗蹲下身子噙着笑意。
玉琼心不在焉的点头，她正在措辞，想着一会儿怎样问杜栗关于邱贵嫔的事，怎样才可以不被怀疑。其实仔细翻找自己的记忆，这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但那时候太小了，婴儿的记忆本不该记住，她就算开了挂也没办法全部存在脑子里。
真是可惜，她总觉得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很有用。
等到甜水到了手里，温热的气暖到手心，顺着手掌的脉络让整个人在冬季都忘却了寒冷。甜蜜的气息含蓄又柔和，随着热气飘入鼻腔，仿若置身于棉花糖中。玉琼原本没有想喝的心思，可那股香甜一直吸引着她，让她的精神不自觉地放松。
不知不觉间，玉琼就将手中的水全部喝完了。
看来在冬季，还是适合多饮一些暖身的小甜水。
杜栗看着她喝完，十分欢欣。“殿下接下来想去那里？皇宫西边的九希楼前几日刚重修好，殿下可要去瞧瞧，从那里望过去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呢。”
九希楼？那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单独和杜栗说话了，现在御花园这样的地方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玉琼欣然同意，“好。”
皇宫西边不是玉琼常去的地方，那里不是妃嫔们长居之所，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但景色倒是不错，也可以说整个皇宫的景色都是一绝。
有时候玉琼也有想去别的皇宫看看的想法，看那些皇宫是不是和她们盛国一样，但肯定比不上她们。
路过西面的昌斯门，长街上是陌生面孔的宫人。玉琼记忆里还不错，自己宫殿附近的宫人现在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这边的全都不认识。
在她路过时宫人全都低下了头，她一张脸都看不清，有些遗憾呢，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认识几张脸，这样将来办事的时候也能找到人。
就在玉琼失望的要收回目光时，一道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流浪的小狗被踩到了尾巴，疼却因为知道无人在意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垂泪。
寻声望去，一个头要低到地底下去的小小身影，穿着寻常的内侍服饰缩在人群后面，要不是玉琼是有目的的寻去还真瞧不见他人。
停下轿子，玉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轻微只有距离很近的人才能听见，可玉琼看到那道小小身影抖了一下。幅度不大，若她不是一直注意着那边还会以为是看错了，因为他距离自己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看了杜栗一眼，对方会意，这是殿下找到乐趣了，不让他打扰呢。自己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在殿下需要时配合就好。
殿下能自己找到乐趣真是太好了，杜栗很欣慰。
缓缓踱步到那人身边，周围的人头垂的更低两分，挥挥手乌蓝带人将那个小身影带出，他缩在墙角与前方人的缝隙中，似乎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
终于露出了全貌，瘦弱的样子让玉琼联想到第一次见的小质子，也是瘦可见骨苍白无比。他的衣服薄薄两层还是夏季款式，在冬季显得单薄的吓人，只看着就觉得冷。按理说这个时候尚衣局早就发下了宫人冬衣，他却没有穿。就算是夏季的衣服也是穿了许久的痕迹，这些结合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他被其他宫人欺凌，导致连一件暖和的衣服都没有。
可他头发梳的整齐，衣裳单薄破旧却也是干净整洁的，露出的几根指头来看，是定期修剪过的。这是一个在意自己的人。
玉琼对他的兴趣又上升了，抬起眉头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
内侍抖了一下，额头触地，声音沙哑但清晰的传到耳中，“参见永明殿下，奴才小石头在冷宫当差，为冷宫送饭。”
“冷宫不是没人么？”玉琼懵了一下。
杜栗凑到玉琼耳边低语解释道：“殿下，冷宫有人，只是陛下说那里无人。”
懂了，父皇说没有就是没有，父皇说冷宫无人那就是无人。
暗自撇嘴，玉琼目光转回，“冷宫做事没有油水吧，有没有想过跳槽呢。”
看他样子就知道，穿的不行吃的不行却还是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个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很好的人。这样的人，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岸边芦苇一样紧紧攥住，她最喜欢看这样的人重生了。
大概是在看到小质子慢慢从小兔子有了雄鹰的雏形了吧，因为自己他们有了未来，因为自己他们不再低微。救赎这件事，是真的会上瘾的。
他停止了一直轻幅颤抖的身体，应是在思考挣扎，但玉琼坚信，他一定会抬起头。
不过三秒，玉琼看清了他的面容。
和想象中一样苍白的面庞，没什么特点的五官，只有那一双锁定自己的眼睛比较亮眼。不是指形状，而是它掩藏在底下的情感，激昂到让玉琼不可忽视。
“求殿下给小石头一个机会，侍奉殿下为殿下之用的机会。”他许是想要将心底的祈愿呐喊出来，但因为喉咙的问题有些粗哑的跑音。
玉琼笑了，给了乌蓝一个眼神。
“随我来吧。”乌蓝领着人先走了，虽然乌蓝还想不出玉琼收了这名内侍的理由，但殿下做的总是有意义的，就算没有意义那他自从被殿下选中的那一刻就有了意义。
按照原本的，玉琼站在九希楼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远处的风景上，那些一眼望不见头的景象都曾是她一步步丈量过的。站在这个位置只感到冷风吹的猛，在下面还有树墙遮挡，这里太冷了。
幸好找了理由支开了多余的人，她现在可以和杜栗单独聊聊了。
其实按照杜栗对自己的偏心，她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直接问，但……他对自己的偏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父皇，现在她要明目张胆的刺探父皇严令禁止的过往，杜栗是否还会对自己直言。
换句话说，她要不要赌一次，在杜栗心中是父皇重要还是她也有分量。
深吸口气，玉琼状似随口一句，“杜栗，你知道从前有位邱贵嫔么？”
怀疑……
玉琼闭了闭眼，她输了。
在杜栗开口前，她补充道：“之前听非宛说过曾经有一位邱贵嫔长得很漂亮，还精通药膳一道为先帝献过膳，却不知道怎么自己病死了。”她说的轻松，好似真的只是好奇。
邱贵嫔之死对外的说辞的确是病死，得知家族获罪后良心难安，最终病死于床榻之上。
杜栗倒是没有太多怀疑，可他毕竟也是了解玉琼的，她从不是个单纯的孩子。
“非宛还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呢。”他一声轻笑，还是玉琼最喜欢的声音，可自己早已不复昔日的喜爱，“殿下就当听了乐子就好，不必多问的，邱贵嫔死的不光彩，宫中关于她的传闻或多或少有些难听。”
说的是怕玉琼听了不舒服，但隐藏的真相就在之下，她怎会停住探索的步伐。
手指轻触木栏，她将声音放低放缓了些，“杜栗，你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稍稍侧头看去，玉琼眼神冷凝让杜栗还以为看到了陛下。“邱家罪名中有一项是大不敬，是不是邱家又或是邱贵嫔对父皇造成了伤害！”
她这话一出，令杜栗一愣。
“殿下……您何出此言啊？”这次他是真的不理解了。
玉琼气愤的道：“大不敬的罪名甚少出现在被抄家的罪臣身上，大多只是针对个人。父皇却将这样的罪判给了一个家族，那一定是做了使父皇收到伤害的大罪，不可饶恕才会让他一整个家族都被刺上此类标签。”
大不敬可是要世世代代无法反案的，以后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这是精神上的刺青，掩盖都掩盖不了。
杜栗让自已遗忘掉层参与的一切，将自己带入殿下的视角。她的推理是合理的。“殿下，这事奴才不好说，事关陛下……这……”
算是暗示吧，就让殿下这样以为吧，
玉琼眸底闪过一缕暗光，深呼吸平复了心虚，“本宫知晓了。”
就当她知道了真相吧，就当她不会再追问了。
纵然遗憾杜栗没有给她太多信息，但玉琼至少知道了，邱贵嫔及其一家藏着的秘密是会让她超级期待的大餐。现在得不到也没关系，惊喜总是要压轴出现，到时候才是最美味的。
凝华宫内，玉琼思考着这些日子接受到的信息，正想从中寻找出自己是否有遗漏。门口一声轻响打断了她越发烦躁的思绪，“殿下，小石头来给殿下磕头。”
玉琼脑子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他进来吧。”
穿着新衣裳的小石头收拾干净后顺眼多了，脏兮兮的样子仿佛只是幻觉，除了过于消瘦的体型，他还是很养眼的长相。
他习惯低着头，可能也是知道自己的长相在有心人眼里是惹人注目的，刻意藏起来一样。微驼的背现在挺直起来还不太适应，肩膀缩着像只收到惊吓的鸵鸟。
喝了水后他的嗓子还是沙哑的，之前也许伤到了，还需要时间恢复。粗糙的声音不算难听，是他可以放轻的缘故，“小石头参见殿下。”
玉琼今日有些累了，没了白日里的精神气，懒洋洋地道：“你在冷宫哪儿当值……可知道冷宫内的情况。”
小石头点头，“奴才知道一些。”
“奴才本是普通洒扫内侍，他们嫌弃冷宫晦气不详便让奴才去为冷宫送饭。那食盒奴才一人便可提个来回，大约是一到两人的份量。”他语速低缓，认真的回忆着细节。
冷宫中苟延残喘的人……
皇帝在登基之初为了展现自己仁德会大赦天下，先帝时期冷宫中的人都会被特赦放出，就算是再不堪的也不过是秘密处死不会留到现在。那现在冷宫中的就是父皇下令关押的嫔妃了。
玉琼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的样子有些扭曲。
终于，终于让她找到一个活口了，无论是不是关于母亲的，但至少她有了占据有利位置的机会，真是太棒了！
深吸口气平复下心底的狂喜，她在问道：“你对冷宫中的人有无接触？”
小石头手指轻微抽搐，被藏在袖子下无人瞧见，“奴才不敢，冷宫是禁地有人看守，就连餐食也是连盒放在那里不能靠近。”他脑袋抬起，视线触及玉琼的鞋面又低了下去，“但在奴才之前的几个内侍可能有接触，他们每隔几日都会得到一个荷包，之后三日的食盒重量就会重一些。”
玉琼歪头斜斜看着地上的小内侍，他一直额头触地看不见面容。想起下午那一双炙热滚烫到与他格格不入的眼睛，她开口道：“将他们的名字告诉乌蓝。”
如果自己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小石头就不会再是小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