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摘星便向苏念安讲述了这几个月,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变得像徐柔的。

    那是向摘星第一次在镜子面前这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脸,如徐坞所说,她现在太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了。向摘星见过徐柔,对方有着两弯修长纤细的眉毛,一双充满好奇与天真的眼睛,而向摘星则有一双剑眉,让她多了几分女孩子少有的英气。她的眼神也太过坚定,甚至于有些波澜不惊,不是徐柔这个常年体弱、不谙世事的公主应该有的眼睛。

    向摘星看向自己的手,常年习武让她的掌心和关节上有许多老茧,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手是不会这么粗糙的。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像是风沙吹过脸颊,竟有些疼。

    她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破绽怎么这么多。”

    徐坞站在向摘星的身后安慰道:“这些都是小问题,咱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来得及改变。”

    向摘星扭过头来问道:“这些都在你的计划内?”

    徐坞道:“是的,你在去北国之前的一切,我都计划好了,到了北国之后,就全要靠你自己了。”

    接着,徐坞将身边的丫鬟介绍给向摘星道:“这是小柔的贴身婢女碧桃,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小柔了,从今日起,你便跟在她身边,做小柔宫中的一个婢女,学习和了解小柔的饮食起居,模仿小柔的语言和行动。”

    碧桃对向摘星行礼道:“之后要委屈向小姐了。”

    相比于自己的婢女翠绿,碧桃则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沉稳,毕竟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行事落落大方,举手投足别有一番气度。

    向摘星不敢托大,也回了一礼道:“直接叫我阿星就好,之后还要请碧桃姑娘多多帮忙了。”

    对于徐坞如此信任碧桃,向摘星一点也不惊讶,她知道徐坞有多疼徐柔这个体弱妹妹,自然只会让自己信任之人成为徐柔的贴身婢女。

    碧桃看向徐坞,见对方点头,才对向摘星道:“阿星小姐不必担忧。”然后拿出一个瓷瓶对向摘星道:“这是宫中的秘药雪肌霜,不仅能够消除疤痕,更能使人肌肤白皙,你坚持每日全身涂抹此膏药再睡觉,不出一月,定能拥有雪肤玉肌。”

    听碧桃提到疤痕,向摘星想起了徐坞额头上的伤口,眼睛不由得看向对方的额头。

    徐坞的头发用冠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只在靠近发髻处有一条浅粉色的痕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徐坞见向摘星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向摘星摇了摇头道:“没事。”

    碧桃继续说道:“阿星小姐想来应该没有化过妆吧,女子是通过妆容可以改变面容的。”接着便在镜前为向摘星修眉,上妆。向摘星从小对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很关注,翠绿虽然有一双巧手,总想为自己的小姐好好打扮打扮,但总被向摘星以太麻烦躲过去了。

    如今向摘星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坐在镜子前,闭上眼睛,任由碧桃在她的脸上涂抹摆弄。等到向摘星再睁开眼睛时,看着镜中的自己竟不自觉地愣住了。

    徐坞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向摘星没有回答,只是手掌伸向铜镜,擦拭了两遍,确认镜中的人确实是自己后,才道:“这竟然是我?”

    镜中的人儿眼眉似蹙非蹙,仿佛有着说不完的委屈,向摘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柔弱的一面,不由得苦笑道:“说不定我还真有做苏妲己的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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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向摘星伪装的宫女太不起眼,又或许是徐柔心中太过忧虑,长达数月的时间里,徐柔都没有注意到向摘星的存在。

    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没办法让向摘星从内到外与徐柔有十分像,但也有六七分像了。而这六七分就已经够了,毕竟徐柔体弱,见过她的人本就很少,其中大部分也都只是浅浅见过一面,这六七分像就足够向摘星躲过有心之人的质疑了。

    如今见到苏念安的反应,向摘星也更有信心了,毕竟连苏念安都能骗过去,其他人也就更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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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嫁的前一晚,徐坞与向摘星相约在向府的花园中,对她说道:“明天就要出发了,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向摘星正在看天上的月亮,在夜色的衬托下,月亮显得又大又圆,像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她昂着头说道:“你如果是想要我回答我是自愿的来让你自己好受一点,我可以这么回答你,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是这般扭捏之人。世上哪有这么多心甘情愿,大多都是迫不得已。但是放心吧,就算是迫不得已,也并不耽误我会全力以赴。倒是你,”向摘星转过头来,看着徐坞道:“你好不容易回到南国,为什么还要主动请缨,护送和亲队伍再去北国,你就不怕有性命之危?”

    徐坞也学着向摘星的模样,抬起头看着月亮道:“现在大臣们对我虽然表面恭敬,但是在他们心中对我却是轻视的。向伯父虽是病亡,但是也是为了将我赎回才会死在异乡,而小柔去北国和亲虽然对外宣称是为了停止战事,为了两国和平,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将我换回来。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让他们想起南国面对北国时的屈辱。所以这次和亲我一定要去,我需要站出来表明一种态度,即使南国战败,但是并不代表已经被打倒了,只要人心不死,就总有胜利的那一天。至于我个人性命安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向摘星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中,微风吹过,摇动了树枝,枝头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他处。

    “对不起,”

    向摘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徐坞,对方却目光坚定地看着向摘星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三年前我不该那么说你。”

    向摘星笑了笑,道:“得知念平的死讯和你被俘的消息后,我哭着问了我爹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却要抚养我长大。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在我爹脸上看到那么丰富的表情。我立马就知道以前我都想错了。我爹跟我说,我的名字不是他起的,是我娘起的。他说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子,才学也要胜过他千百倍,只是因为是女子,所以默默无闻。他说我娘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够有勇气去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自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我的名字而自卑了。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说开了,也就解决了。”接着伸手抚摸徐坞额头上的疤痕道:“强烈的自卑会使人失去理智,所以我也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徐坞如同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向摘星的手指柔若无骨,就像有几滴温水在自己的心尖流过。

    他看着向摘星的眼睛,也轻轻一笑,良久后,才撇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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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哭花了妆面的徐柔晕倒后,被送回寝殿,经太医诊断徐柔身体无恙后,碧桃将其他人关在门外,帮向摘星换上公主嫁衣,重新上了妆。昏迷的徐柔被换上宫女衣服,送到向府。

    对于向摘星愿意替嫁的原因,苏念安只是向徐柔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摘星姐希望我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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