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叶橙上班度日如年。
这句话是姜炳告诉自己他要来之后，叶橙感觉到的。
从前只觉得日复一日，毫无寄托，疲惫活着。
到如今有一个想念的人来解思念的苦，倒是有了生活的目标。
她工作得尽心，唯独在收到姜炳讯息的时候爱走神。
周五的下午，她可以压制自己心急如焚的状态。
“叶橙？”
许律喊了她两声，那姑娘硬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啧了啧嘴，直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叶橙茫然看着他，半晌才问“怎么了？”
“刚刚你那委托人给我发讯息了。”
“嗯？说什么了？”
“她说你很好，希望能加快案子的进度。”
叶橙听后无奈也心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许律对她还算随和，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是不是很拖拉？”她问。
“没有，我们不是侦探，只能在帮她提供查找缺漏意见的同时为她在法律的层上争取最大利益。”
叶橙点了点头，面对证据不那么充分的时候，也觉得一筹莫展。
“既然要离婚，何必要结婚。”
许律皱眉想了很久，他认真思考的样子才想一个业界精英，平日里倒是浪荡形骸。
“体验被爱的感觉。即便是爱过，也弥足珍贵。”
叶橙笑了，倒不是觉得他说话有那么一点青春疼痛文学的意思，而是她觉得他在想这句话的时候回忆起了他被爱的时候。
叶橙没有说话，一个从未恋爱过的人，如何去安慰他。
更何况，她还是那么的直接简单。
“你谈恋爱了？”他突然问。
叶橙矢口否认，她摆着手，着急忙慌的辩解道“没有没有。”
许律冷哼了一声，说“得了吧你，哥也是那时候过来的。”
大抵是做贼者心虚，见状，便也一句话反驳不过来。
空气突然变得极度安静，叶橙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有些心虚脸红。许律则是不知问点儿什么，问太多把又显得过分八卦了些，不问吧，心里实属好奇。
“什么时候的事儿？藏这么好。”
“前几天？”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连自己都略带疑惑。
许律盯着她，那姑娘压根没回头，滞留一个背影徒增神秘。
“咱们公司的？”
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她平日里跟谁有过多交际，除了在公司。
“不是。”
“哪儿的？”
叶橙转过来，望着他“你好八卦。”
男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才发觉自己这问题有点儿类似 于“逼问”。
但偏偏又理直气壮了来，说“我是你上司，非常有必要知道你这个恋爱对象是否安全，万一你在我这儿出了事儿，我怎么交待？”
叶橙没说话，心想她跟姜炳在一起比跟谁在一起都安全，他才是世上最会爱她的那个人。
正想着，他又说“那啥，你把他领来给我瞧瞧。”
“他比你都大，你能说啥啊？”
“啊？找个爹啊？”
说完，又后悔。
许律知道叶橙父亲去世地早，并不知道她是收养来的。这话说得有些过分，后知后觉才发现失意。
“比你大一两岁啊，还好。”
叶橙淡淡回复道，知晓他不是有意。
“也是我们这行啊？”
“不是。”
许律不再问下去了看起来有些懊恼，又说“你早说你想谈恋爱，我在外面就帮你物色了。哪儿知道你年纪轻轻这么想恋爱啊。”
“我不是想恋爱。”
“那你又要谈恋爱。”
“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你这讲来有什么区别？跟我玩儿文字游戏？”
“没有。”
许律故作老成，摇摇头道“你可别无脑恋爱被人骗了啊。”
他的担心在叶橙看来完全就是过分多余，这天底下能有大把的坏人，唯独姜炳对她不会。
尽管这话讲起来的确很没理智，但是想想又觉得，事实可不就是如此吗？
到了这个份儿上，叶橙借机说“您能批我半天假吗？”
“干嘛？”
他警惕地问，看着她用眼神失意他的话一定要听进去啊。
“有事儿啊。”
他松了嘴，又问了个没头脑的问题。
他说“什么时候？”
叶橙有些无语，那天是星期五，除了下午半天，剩下的两天双休哪里还需要请假。
“下午啊。”
“去见那小子啊。”
叶橙看了看他，觉得他过分健忘，才说了姜炳比他还大呢。
于是，她就一直那么看着他，也不说点儿什么。仿佛在用自己的态度表示‘你若是好意思承受这样的目光就不放我走吧’。
许律外冷内热，自然是只好投降。
他试探性地说“我陪你去吧。”
“不要。”
“我请他吃个饭啊。”
“你请他吃饭干嘛啊？”
“让他好好对你啊。”
他过分热情了一些，叶橙也不好意思一直拒绝。
只能说“下次有时间吧，我来定位置，今天不行。”
“你开我车去吧，晚上别让人家送。”
叶橙觉得他过分谨小慎微了些，自己都不怕他还担心什么呢？只是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姜炳那样的亲密早已经超过了太多刚刚新恋爱的情侣们。
“我自己搭车。”
“把车开走。”
他语气强硬，走过来硬是把车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
叶橙可不敢开他的车，倒不是怕擦碰，只是担心自己手艺不精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她应声答应了，又说“那我待会儿就走啊？”
“嗯嗯，走吧。”
“星期一早上吃什么啊？我直接带来。”
许律摆手，说“你不能给两个人打伞。”
答非所问的，叶橙觉得莫名。
“说啥啊。”
“以后我自己吃了再来，免得你男朋友吃醋。”
叶橙觉得他大惊小怪，过分夸张了恋爱里双方的生活问题。
譬如，她并不觉得姜炳会因为这类事情吃醋，上司之间的从属问题，他大概率只是会觉得心疼。
叶橙无奈，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我来吧，你别龟毛了。”
许律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有时候作一作也还行，并不讨人厌。
见他没说话，叶橙自知他是默认了，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办公室。
趁中午人少，不至于被太多人看见。
许律发现她没拿自己的车钥匙，是叶橙走后大概半小时。
因为那期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妄想搜刮一些叶橙这个凑未谋面的男朋友细枝末节。
他看着她桌上自己的车钥匙，失神半天，一脸痛惜的样子，像是叶橙此去便是阳入虎穴。
叶橙带着好心情离开了公司，走到楼下时，她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身心畅快。
那天并不是个好天气，早已彻底入冬。
寒风瑟瑟地吹，天空黑压压的，气温偏低。
忽然发觉，他们有多次见面经常是这样的坏天气。
从前不能理解的离别或是重逢心情，现在倒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有了些渲染。
她穿了件厚实的短款羽绒服御寒，黑灰色，人也显得清冷。
两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并不和谐，下午4点，按理来说，叶橙还没下班。
又想起，即便是跟许律说了自己有事，他也不见得会不让自己休假，毕竟他还算得上体恤下属。
因着出来早，不太赶时间的缘故，她去地铁站前买了两杯热饮才去乘车。
那个时间段的地铁上人根本不多，只是叶橙没睡午觉，靠在座位上，有些昏昏欲睡。
重逢的喜悦没能让她精神振奋，生活依旧如常，只是调节了她的心情。
那会儿，两人的见面还算隐忍情绪，大概是某一方或是两方并未意识到关系转变的含义。
她口袋里的手机有来电震动，还以为是许律的，响了一会儿才准备接，才发现是姜炳。
她的笑又重新扬起来，温温地问了句“到了吗？”
这话问得没什么条理，不下飞机如何给她打电话。
说完，自己都笑了。
又道“到啦？”
“嗯。”
“我马上来。”
“嗯，别急。”
两人的心情，因为这段对话才显得灵动起来。
叶橙眼睛盯着屏幕，倒数着自己还有几站才能到站。
到达机场的时候，姜炳早已在外面等着。
她远远看着，那人站得笔直，如此冷的天气，也不影响他的个人风度。
叶橙并未注意到自己脚步的变快，她满心欢喜走进。
还没等悄悄走到他身边，便被后者发现，姜炳也在笑。
这表情在他脸上并不少见，但八面玲珑之人，鲜少有真心交付。
如此真诚之心，实在少见。
说少见的人不该是叶橙，他对她永远真诚。
他的反应显然比叶橙以为的要大很多，他来时就是一个拥抱，亲昵又热烈。
天地好似在那时候为他俩静止下来，那些什么风寒、行人统统都跟他们无关，只有爱，
叶橙才知道，原来重逢是有拥抱的。
就是那个阶段下，原来说是说不清楚的，一定要用拥抱才能表明，我很爱这个人，很爱很爱。
更何况，拥抱之于爱，永远是最真切的替代。
那个拥抱的时间持续了好一会儿，叶橙仰得脖子有些发酸，她慢慢说了句“我买的拿铁要冷了。”
姜炳放开她，捧着她脸看了看。
大概这男人还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傻气的笑。
叶橙脑袋往后仰了仰，还是没有逃离他的双手。
最后只能，委屈地说“冷。”
两人离开机场也是乘坐的地铁，那时候有些拥挤。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叶橙坐下后，姜炳站在她旁边等着。
她兴高采烈地说着晚上要带他去哪里吃饭，那家店有听见同事推荐，好评如潮。
后又聊起来这家点的咖啡很好喝，因为许律经常点。
姜炳低头看着她，最关心的还是她那么瘦。
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离开了地铁站，不用走多久就是商圈。
室内开了很足的暖气，入鼻一阵淡淡香水味。
叶橙那会儿松散下来的神经彻底释放，她挽着姜炳的胳膊，全然忘记他们曾经谁是谁，只记得现在是彼此的恋人。
时间还算早，餐厅还好没到大摆长龙的时候。
两人进去顺利入座后，叶橙点了几个菜。
他们坐在同一边，距离很近。
叶橙忙着清理杯具倒茶，忽地就感觉他的手掌抚在了自己腰间的皮肤上，引来一阵战栗。
她穿了件短上衣，丝毫没能发觉他这么突然的举动。
愣了愣神，转头望着他慢慢问了句“怎么了？”
他眼神无限疼惜与缱绻，看着她消瘦的脸颊最后问“冷吗？”
“不冷啊。”
她的手早已回暖，红彤彤的，只是他没离开的手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与异性最亲密的接触大概还只是仅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亲吻，这次直接的触摸，倒是让她倍感不适。
她动了动身子，见他还没说话，又问“你冷吗？”
“不冷。”
他的确不冷，手掌温热，她都能清晰感觉到。
上餐的服务生还未到，他的手也没拿开。
就这样下去，叶橙担心自己失守。
继而，她自己把那掌手拿开握了起来，淡淡道“恋爱是不是要牵手？”
“嗯，还要接吻，还要抚摸，还要.....”
姜炳的话还没讲完，便被她捂住了嘴，那姑娘脸颊红润，担心他的话让自己羞赧。
男人故意的耍赖行为更是逗笑了自己，他看着叶橙那张害羞的脸，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抱成一团，好在是个单独的位置，没引来太多的目光注视。
直到服务生送餐过来，他们才正襟危坐。
吃饭是个漫长又耐心的事情，叶橙颇为挑食，到最后也没吃什么，光是给姜炳夹菜去了。
两人低声交谈，都是些东南西北的话题凑到一起。
譬如她会讲店里的这首歌是谁唱的，墙上的那张海报是哪个动漫......
姜炳听着时而点头，又说晚上回去一起看。
叶橙红着的脸那时候就一直没有降下去过，她虽是做好了姜炳要来过夜的准备，但当这个话题真的拿出来谈论时，她自己又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晚饭出来后，门口还有不少人在等位置。
叶橙得意的小表情看着姜炳说“我就说人多吧，得亏来得早。”
男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去了楼下。
二楼全是服装，叶橙起初是以为他觉得无聊，想到处乱逛逛。
偏偏叶橙这人过分乖巧不解风情了些，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去楼下买些面包明天早上吃饭，再买些零食。”
这样一算，快八点了，就可以顺便乘车回去了。
要说晚归，叶橙通常是到了八点半就必须立马启程准备离开，不然自己觉得心慌意乱，干什么都不自在。
当下也是，即便是姜炳还在身边。
“给你看看衣服。”他淡声说。
叶橙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她这人过得相对简朴，购买欲也不强，但一周也能不重样，并没觉得还有要买衣服的必要。
“我还有衣服穿啊。”
“太短了，腰冻了以后难受。”
他说来叶橙才明白他刚刚的用意，一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又过分曲解了他。
“我还有长的。”
他依旧少言，牵着她逛商场的感觉像极了他们刚认识时带她去买衣服时的样子。
有很多画面重映在脑海里，他们还有好多共同经历的时刻。
一场下来，姜炳没太多的变化，譬如他还是喜欢给叶橙买裙子。
往往去的都是奢侈店，款式是好看，但平时里如此穿着打扮未免显得有些过分正式了些。
另外来说，冬天里穿裙子难道不比穿短装羽绒服冷吗？
她换了身米白色的毛呢套装，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问“这样好看？”
她本人很很消瘦，扎着的丸子头显的脖子修长，那修身的版型穿在身上更显单薄。
好在屁股还算圆润，穿起来有点儿妩媚。
销售人员极度热情，她跟姜炳说这衣服配个胸针会更显精致。
这男人头脑发热，拉着叶橙就去挑胸针。
那姑娘心惊肉跳，她想凑到姜炳耳边说这是销售骗局，千万不要冲动消费。
但叶橙在这样的基础上又成长了许多，她知道若是这样低于大概率会被销售看轻，只得扯了扯姜炳的衣袖，示意他理智一点。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表安慰。
叶橙心里叹息，她觉得换衣服身体疲劳，心累是觉得姜炳买东西的时候像匹疯马。
到最后，她把自己臆想成一个玩具娃娃，任由着姜炳为自己梳妆打扮。
那天回去，满载而归。
叶橙领着香甜的面包，手里还拿了麻薯在吃。
说她心情有多好也不见得，买那么多东西，总归是要心疼一番的。
走在小区的路上，姜炳问她“南京的冬天冷不冷？”
“冷，刺骨的冷。我从前身体挺好的，现在一冷就膝盖疼，空空的感觉。”
姜炳握着她的手，只觉心疼。
她在这里过了多少个冬季，如何度过的，一切都让他疼惜。
叶橙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想着安慰些什么，思来想去，那些年他在阿根廷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偏偏阿根廷的冬天算不上太冷。
于是，只得沉默。其实他能来陪自己，这个冬天必定算不上太冷。
青石板的路，落叶在两边的花圃里慢慢腐烂。
“哥。”
“嗯？”
“如果现在下一场雪，你会怎么办？”
姜炳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去那个秋千那儿看会儿雪，给你买个烤红薯，等你吃完我们再回去。”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秋千，能坐下两个人，头顶也勉勉强强能遮挡些许雪花。
叶橙笑起来，问“家里边都下雪了吧？”
“嗯，下了几场了。”
“你也不拍给我看看，还是虞果告诉我的。”
男人抿嘴笑了笑，一场雪罢了，见怪不怪，倒是的确没想到这一茬。
“我在想该陪你的时候没时间去陪你，下雪还是如此，那我心里的愧意更深。”
“我想起来了！”
“嗯？”
“是不是家那边每次下雪的时候你都给我点了一份饺子？”
姜炳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没说话。
团圆喜庆才吃饺子啊，你怎么不知道。
两人走进单元楼了，爬了四层楼梯才到。
这年代，走楼梯的居民楼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老旧，且过道逼仄。叶橙拿出钥匙开门，姜炳站在后面等着，四处打量。
干净还算干净，光线也还好，只是过于老旧。
屋内一个小套间，一室一厅。屋里的过分整洁，是因为置办的东西太少，但并不新。她大概是后期自己装饰了一番，有老家具的搭配下，有些古韵的风格。
叶橙没说，她不愿与人合租，看着价格还算便宜，便把整套租了下来。
那铁艺的窗户还开着，呼呼的风往里灌。
叶橙进去换好拖鞋后把新买的拖鞋放在了姜炳脚边，随后有赶紧进去关窗户了。
她身高不矮，又是个小骨架，瘦得可怜。一个人站在窗户那儿与风作斗争，看上去有些悲怆。
姜炳立马脱了鞋走过去帮她，那几扇窗户才抵挡了屋外的风寒。
叶橙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看着他说“这老房子就这点儿麻烦。”
“重新找个房子，以后我来了不方便。”
叶橙看着他，又故意问“你不想我回去？”
“这个看你的意愿。”
话题到这里就此终结，叶橙拿了衣服给他让他先去洗，自己则去收拾刚买回来的东西了。
姜炳倒是意外，她还自己买了睡衣和拖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层雾气，朦胧的氲。
屋子里灯火通亮，叶橙站在厨房里准备明天的早饭。
她难得开一次暖气，还不是地暖，一个暖气片，室内温度稍稍比外面暖和一些。
姜炳洗完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泡黑豆。
“准备什么？”
“明天早上吃杂粮粥和吐司。”
他没说话，把她手里的活儿接过来催促她去洗。
叶橙也没多想，见时间不早，便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一阵雾气涌来，像他清冽的拥抱带着暖意。
姜炳在厨房里，冰冷的水浸过他的手掌时，他眼角有些湿润。
他那天才知道，人对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也是那天他才理解“爱是一种生命现象”的理论，因为爱是互相取暖，是为她悲悯这个世界的一切。
倒也是，过惯了声色犬马的生活再来看叶橙这样的，实属清贫了些。
白瓷碗里的黑豆浸泡在水里，他总觉得眼眶酸涩，半晌，只得叹息一声。
那原本是个很简单的差事，到他手里来，足足花了十来分钟才完成。
叶橙出来时并未发现姜炳的方才情绪的波动，只是问“待会儿睡哪里？”
她捏了捏衣角，又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
头发湿哒哒的，不知道谁的心也潮湿了起来 。
“不一起？”
他这样回答。
月亮都变成了小船载着他们晃来晃去，在银河里。
叶橙咬了咬嘴，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再问下去，只丢下一句“我去吹头发了”，便进了屋。
不太久的时间，他收拾完厨房，站在客厅看了看门窗是否紧闭才进屋里。
那姑娘在吹头发，头发有些长，这么久还是湿漉漉的。
姜炳过去把吹风机接到了自己手里，他的手指穿过她茶棕色的发丝间，交织在一起的联系很分隔开。
月光迷人，两人相互依存。
屋里没有电视机，只有投影仪。
两人选择了一部电影，视线也不在屏幕上，他们靠在一起聊天。
“明天想去哪里玩儿啊？”
“迪士尼？”
“哎，麻烦啊，还要坐高铁去。”
“那你怎么想？”
“去总统府和美龄宫看看？”
说实在的，叶橙来的这几年，她一次都没去过。
按理来说，外地人来了总要去这些有名的地方参观一番的，偏偏她对此不感兴趣，也总觉得时间还长。
“嗯，听你的。”
他脑袋抬起来往她身后探了探，问“冷吗？”
望过去，发尾还没干。
“不冷。”
说不冷那会儿，他的脚凑到了她的脚边，如同一个巨大的暖宝宝贴着自己，阵阵热流涌来。
叶橙觉得自己当时很幸福，被关心和在意的时候不在少数，这样的还是第一回。
大概异性之间天生就有相互吸引的能力，他们也没能逃脱这个定律。
那晚两人聊了很多，围绕着民国战争。
叶橙问“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人，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深闺里的乖巧学生。”
“那你呢？”
“特务吧。”
“嗯？你确定。”
“嗯，起初应该是纨绔子弟的，后来被鲁迅的文章狠狠批斗一番，决定投身民主革命。”
叶橙笑，这定位的确贴合。
叶橙上班度日如年。
这句话是姜炳告诉自己他要来之后，叶橙感觉到的。
从前只觉得日复一日，毫无寄托，疲惫活着。
到如今有一个想念的人来解思念的苦，倒是有了生活的目标。
她工作得尽心，唯独在收到姜炳讯息的时候爱走神。
周五的下午，她可以压制自己心急如焚的状态。
“叶橙？”
许律喊了她两声，那姑娘硬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啧了啧嘴，直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叶橙茫然看着他，半晌才问“怎么了？”
“刚刚你那委托人给我发讯息了。”
“嗯？说什么了？”
“她说你很好，希望能加快案子的进度。”
叶橙听后无奈也心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许律对她还算随和，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是不是很拖拉？”她问。
“没有，我们不是侦探，只能在帮她提供查找缺漏意见的同时为她在法律的层上争取最大利益。”
叶橙点了点头，面对证据不那么充分的时候，也觉得一筹莫展。
“既然要离婚，何必要结婚。”
许律皱眉想了很久，他认真思考的样子才想一个业界精英，平日里倒是浪荡形骸。
“体验被爱的感觉。即便是爱过，也弥足珍贵。”
叶橙笑了，倒不是觉得他说话有那么一点青春疼痛文学的意思，而是她觉得他在想这句话的时候回忆起了他被爱的时候。
叶橙没有说话，一个从未恋爱过的人，如何去安慰他。
更何况，她还是那么的直接简单。
“你谈恋爱了？”他突然问。
叶橙矢口否认，她摆着手，着急忙慌的辩解道“没有没有。”
许律冷哼了一声，说“得了吧你，哥也是那时候过来的。”
大抵是做贼者心虚，见状，便也一句话反驳不过来。
空气突然变得极度安静，叶橙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有些心虚脸红。许律则是不知问点儿什么，问太多把又显得过分八卦了些，不问吧，心里实属好奇。
“什么时候的事儿？藏这么好。”
“前几天？”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连自己都略带疑惑。
许律盯着她，那姑娘压根没回头，滞留一个背影徒增神秘。
“咱们公司的？”
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她平日里跟谁有过多交际，除了在公司。
“不是。”
“哪儿的？”
叶橙转过来，望着他“你好八卦。”
男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才发觉自己这问题有点儿类似 于“逼问”。
但偏偏又理直气壮了来，说“我是你上司，非常有必要知道你这个恋爱对象是否安全，万一你在我这儿出了事儿，我怎么交待？”
叶橙没说话，心想她跟姜炳在一起比跟谁在一起都安全，他才是世上最会爱她的那个人。
正想着，他又说“那啥，你把他领来给我瞧瞧。”
“他比你都大，你能说啥啊？”
“啊？找个爹啊？”
说完，又后悔。
许律知道叶橙父亲去世地早，并不知道她是收养来的。这话说得有些过分，后知后觉才发现失意。
“比你大一两岁啊，还好。”
叶橙淡淡回复道，知晓他不是有意。
“也是我们这行啊？”
“不是。”
许律不再问下去了看起来有些懊恼，又说“你早说你想谈恋爱，我在外面就帮你物色了。哪儿知道你年纪轻轻这么想恋爱啊。”
“我不是想恋爱。”
“那你又要谈恋爱。”
“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你这讲来有什么区别？跟我玩儿文字游戏？”
“没有。”
许律故作老成，摇摇头道“你可别无脑恋爱被人骗了啊。”
他的担心在叶橙看来完全就是过分多余，这天底下能有大把的坏人，唯独姜炳对她不会。
尽管这话讲起来的确很没理智，但是想想又觉得，事实可不就是如此吗？
到了这个份儿上，叶橙借机说“您能批我半天假吗？”
“干嘛？”
他警惕地问，看着她用眼神失意他的话一定要听进去啊。
“有事儿啊。”
他松了嘴，又问了个没头脑的问题。
他说“什么时候？”
叶橙有些无语，那天是星期五，除了下午半天，剩下的两天双休哪里还需要请假。
“下午啊。”
“去见那小子啊。”
叶橙看了看他，觉得他过分健忘，才说了姜炳比他还大呢。
于是，她就一直那么看着他，也不说点儿什么。仿佛在用自己的态度表示‘你若是好意思承受这样的目光就不放我走吧’。
许律外冷内热，自然是只好投降。
他试探性地说“我陪你去吧。”
“不要。”
“我请他吃个饭啊。”
“你请他吃饭干嘛啊？”
“让他好好对你啊。”
他过分热情了一些，叶橙也不好意思一直拒绝。
只能说“下次有时间吧，我来定位置，今天不行。”
“你开我车去吧，晚上别让人家送。”
叶橙觉得他过分谨小慎微了些，自己都不怕他还担心什么呢？只是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姜炳那样的亲密早已经超过了太多刚刚新恋爱的情侣们。
“我自己搭车。”
“把车开走。”
他语气强硬，走过来硬是把车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
叶橙可不敢开他的车，倒不是怕擦碰，只是担心自己手艺不精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她应声答应了，又说“那我待会儿就走啊？”
“嗯嗯，走吧。”
“星期一早上吃什么啊？我直接带来。”
许律摆手，说“你不能给两个人打伞。”
答非所问的，叶橙觉得莫名。
“说啥啊。”
“以后我自己吃了再来，免得你男朋友吃醋。”
叶橙觉得他大惊小怪，过分夸张了恋爱里双方的生活问题。
譬如，她并不觉得姜炳会因为这类事情吃醋，上司之间的从属问题，他大概率只是会觉得心疼。
叶橙无奈，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我来吧，你别龟毛了。”
许律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有时候作一作也还行，并不讨人厌。
见他没说话，叶橙自知他是默认了，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办公室。
趁中午人少，不至于被太多人看见。
许律发现她没拿自己的车钥匙，是叶橙走后大概半小时。
因为那期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妄想搜刮一些叶橙这个凑未谋面的男朋友细枝末节。
他看着她桌上自己的车钥匙，失神半天，一脸痛惜的样子，像是叶橙此去便是阳入虎穴。
叶橙带着好心情离开了公司，走到楼下时，她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身心畅快。
那天并不是个好天气，早已彻底入冬。
寒风瑟瑟地吹，天空黑压压的，气温偏低。
忽然发觉，他们有多次见面经常是这样的坏天气。
从前不能理解的离别或是重逢心情，现在倒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有了些渲染。
她穿了件厚实的短款羽绒服御寒，黑灰色，人也显得清冷。
两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并不和谐，下午4点，按理来说，叶橙还没下班。
又想起，即便是跟许律说了自己有事，他也不见得会不让自己休假，毕竟他还算得上体恤下属。
因着出来早，不太赶时间的缘故，她去地铁站前买了两杯热饮才去乘车。
那个时间段的地铁上人根本不多，只是叶橙没睡午觉，靠在座位上，有些昏昏欲睡。
重逢的喜悦没能让她精神振奋，生活依旧如常，只是调节了她的心情。
那会儿，两人的见面还算隐忍情绪，大概是某一方或是两方并未意识到关系转变的含义。
她口袋里的手机有来电震动，还以为是许律的，响了一会儿才准备接，才发现是姜炳。
她的笑又重新扬起来，温温地问了句“到了吗？”
这话问得没什么条理，不下飞机如何给她打电话。
说完，自己都笑了。
又道“到啦？”
“嗯。”
“我马上来。”
“嗯，别急。”
两人的心情，因为这段对话才显得灵动起来。
叶橙眼睛盯着屏幕，倒数着自己还有几站才能到站。
到达机场的时候，姜炳早已在外面等着。
她远远看着，那人站得笔直，如此冷的天气，也不影响他的个人风度。
叶橙并未注意到自己脚步的变快，她满心欢喜走进。
还没等悄悄走到他身边，便被后者发现，姜炳也在笑。
这表情在他脸上并不少见，但八面玲珑之人，鲜少有真心交付。
如此真诚之心，实在少见。
说少见的人不该是叶橙，他对她永远真诚。
他的反应显然比叶橙以为的要大很多，他来时就是一个拥抱，亲昵又热烈。
天地好似在那时候为他俩静止下来，那些什么风寒、行人统统都跟他们无关，只有爱，
叶橙才知道，原来重逢是有拥抱的。
就是那个阶段下，原来说是说不清楚的，一定要用拥抱才能表明，我很爱这个人，很爱很爱。
更何况，拥抱之于爱，永远是最真切的替代。
那个拥抱的时间持续了好一会儿，叶橙仰得脖子有些发酸，她慢慢说了句“我买的拿铁要冷了。”
姜炳放开她，捧着她脸看了看。
大概这男人还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傻气的笑。
叶橙脑袋往后仰了仰，还是没有逃离他的双手。
最后只能，委屈地说“冷。”
两人离开机场也是乘坐的地铁，那时候有些拥挤。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叶橙坐下后，姜炳站在她旁边等着。
她兴高采烈地说着晚上要带他去哪里吃饭，那家店有听见同事推荐，好评如潮。
后又聊起来这家点的咖啡很好喝，因为许律经常点。
姜炳低头看着她，最关心的还是她那么瘦。
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离开了地铁站，不用走多久就是商圈。
室内开了很足的暖气，入鼻一阵淡淡香水味。
叶橙那会儿松散下来的神经彻底释放，她挽着姜炳的胳膊，全然忘记他们曾经谁是谁，只记得现在是彼此的恋人。
时间还算早，餐厅还好没到大摆长龙的时候。
两人进去顺利入座后，叶橙点了几个菜。
他们坐在同一边，距离很近。
叶橙忙着清理杯具倒茶，忽地就感觉他的手掌抚在了自己腰间的皮肤上，引来一阵战栗。
她穿了件短上衣，丝毫没能发觉他这么突然的举动。
愣了愣神，转头望着他慢慢问了句“怎么了？”
他眼神无限疼惜与缱绻，看着她消瘦的脸颊最后问“冷吗？”
“不冷啊。”
她的手早已回暖，红彤彤的，只是他没离开的手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与异性最亲密的接触大概还只是仅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亲吻，这次直接的触摸，倒是让她倍感不适。
她动了动身子，见他还没说话，又问“你冷吗？”
“不冷。”
他的确不冷，手掌温热，她都能清晰感觉到。
上餐的服务生还未到，他的手也没拿开。
就这样下去，叶橙担心自己失守。
继而，她自己把那掌手拿开握了起来，淡淡道“恋爱是不是要牵手？”
“嗯，还要接吻，还要抚摸，还要.....”
姜炳的话还没讲完，便被她捂住了嘴，那姑娘脸颊红润，担心他的话让自己羞赧。
男人故意的耍赖行为更是逗笑了自己，他看着叶橙那张害羞的脸，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抱成一团，好在是个单独的位置，没引来太多的目光注视。
直到服务生送餐过来，他们才正襟危坐。
吃饭是个漫长又耐心的事情，叶橙颇为挑食，到最后也没吃什么，光是给姜炳夹菜去了。
两人低声交谈，都是些东南西北的话题凑到一起。
譬如她会讲店里的这首歌是谁唱的，墙上的那张海报是哪个动漫......
姜炳听着时而点头，又说晚上回去一起看。
叶橙红着的脸那时候就一直没有降下去过，她虽是做好了姜炳要来过夜的准备，但当这个话题真的拿出来谈论时，她自己又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晚饭出来后，门口还有不少人在等位置。
叶橙得意的小表情看着姜炳说“我就说人多吧，得亏来得早。”
男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去了楼下。
二楼全是服装，叶橙起初是以为他觉得无聊，想到处乱逛逛。
偏偏叶橙这人过分乖巧不解风情了些，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去楼下买些面包明天早上吃饭，再买些零食。”
这样一算，快八点了，就可以顺便乘车回去了。
要说晚归，叶橙通常是到了八点半就必须立马启程准备离开，不然自己觉得心慌意乱，干什么都不自在。
当下也是，即便是姜炳还在身边。
“给你看看衣服。”他淡声说。
叶橙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她这人过得相对简朴，购买欲也不强，但一周也能不重样，并没觉得还有要买衣服的必要。
“我还有衣服穿啊。”
“太短了，腰冻了以后难受。”
他说来叶橙才明白他刚刚的用意，一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又过分曲解了他。
“我还有长的。”
他依旧少言，牵着她逛商场的感觉像极了他们刚认识时带她去买衣服时的样子。
有很多画面重映在脑海里，他们还有好多共同经历的时刻。
一场下来，姜炳没太多的变化，譬如他还是喜欢给叶橙买裙子。
往往去的都是奢侈店，款式是好看，但平时里如此穿着打扮未免显得有些过分正式了些。
另外来说，冬天里穿裙子难道不比穿短装羽绒服冷吗？
她换了身米白色的毛呢套装，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问“这样好看？”
她本人很很消瘦，扎着的丸子头显的脖子修长，那修身的版型穿在身上更显单薄。
好在屁股还算圆润，穿起来有点儿妩媚。
销售人员极度热情，她跟姜炳说这衣服配个胸针会更显精致。
这男人头脑发热，拉着叶橙就去挑胸针。
那姑娘心惊肉跳，她想凑到姜炳耳边说这是销售骗局，千万不要冲动消费。
但叶橙在这样的基础上又成长了许多，她知道若是这样低于大概率会被销售看轻，只得扯了扯姜炳的衣袖，示意他理智一点。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表安慰。
叶橙心里叹息，她觉得换衣服身体疲劳，心累是觉得姜炳买东西的时候像匹疯马。
到最后，她把自己臆想成一个玩具娃娃，任由着姜炳为自己梳妆打扮。
那天回去，满载而归。
叶橙领着香甜的面包，手里还拿了麻薯在吃。
说她心情有多好也不见得，买那么多东西，总归是要心疼一番的。
走在小区的路上，姜炳问她“南京的冬天冷不冷？”
“冷，刺骨的冷。我从前身体挺好的，现在一冷就膝盖疼，空空的感觉。”
姜炳握着她的手，只觉心疼。
她在这里过了多少个冬季，如何度过的，一切都让他疼惜。
叶橙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想着安慰些什么，思来想去，那些年他在阿根廷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偏偏阿根廷的冬天算不上太冷。
于是，只得沉默。其实他能来陪自己，这个冬天必定算不上太冷。
青石板的路，落叶在两边的花圃里慢慢腐烂。
“哥。”
“嗯？”
“如果现在下一场雪，你会怎么办？”
姜炳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去那个秋千那儿看会儿雪，给你买个烤红薯，等你吃完我们再回去。”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秋千，能坐下两个人，头顶也勉勉强强能遮挡些许雪花。
叶橙笑起来，问“家里边都下雪了吧？”
“嗯，下了几场了。”
“你也不拍给我看看，还是虞果告诉我的。”
男人抿嘴笑了笑，一场雪罢了，见怪不怪，倒是的确没想到这一茬。
“我在想该陪你的时候没时间去陪你，下雪还是如此，那我心里的愧意更深。”
“我想起来了！”
“嗯？”
“是不是家那边每次下雪的时候你都给我点了一份饺子？”
姜炳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没说话。
团圆喜庆才吃饺子啊，你怎么不知道。
两人走进单元楼了，爬了四层楼梯才到。
这年代，走楼梯的居民楼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老旧，且过道逼仄。叶橙拿出钥匙开门，姜炳站在后面等着，四处打量。
干净还算干净，光线也还好，只是过于老旧。
屋内一个小套间，一室一厅。屋里的过分整洁，是因为置办的东西太少，但并不新。她大概是后期自己装饰了一番，有老家具的搭配下，有些古韵的风格。
叶橙没说，她不愿与人合租，看着价格还算便宜，便把整套租了下来。
那铁艺的窗户还开着，呼呼的风往里灌。
叶橙进去换好拖鞋后把新买的拖鞋放在了姜炳脚边，随后有赶紧进去关窗户了。
她身高不矮，又是个小骨架，瘦得可怜。一个人站在窗户那儿与风作斗争，看上去有些悲怆。
姜炳立马脱了鞋走过去帮她，那几扇窗户才抵挡了屋外的风寒。
叶橙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看着他说“这老房子就这点儿麻烦。”
“重新找个房子，以后我来了不方便。”
叶橙看着他，又故意问“你不想我回去？”
“这个看你的意愿。”
话题到这里就此终结，叶橙拿了衣服给他让他先去洗，自己则去收拾刚买回来的东西了。
姜炳倒是意外，她还自己买了睡衣和拖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层雾气，朦胧的氲。
屋子里灯火通亮，叶橙站在厨房里准备明天的早饭。
她难得开一次暖气，还不是地暖，一个暖气片，室内温度稍稍比外面暖和一些。
姜炳洗完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泡黑豆。
“准备什么？”
“明天早上吃杂粮粥和吐司。”
他没说话，把她手里的活儿接过来催促她去洗。
叶橙也没多想，见时间不早，便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一阵雾气涌来，像他清冽的拥抱带着暖意。
姜炳在厨房里，冰冷的水浸过他的手掌时，他眼角有些湿润。
他那天才知道，人对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也是那天他才理解“爱是一种生命现象”的理论，因为爱是互相取暖，是为她悲悯这个世界的一切。
倒也是，过惯了声色犬马的生活再来看叶橙这样的，实属清贫了些。
白瓷碗里的黑豆浸泡在水里，他总觉得眼眶酸涩，半晌，只得叹息一声。
那原本是个很简单的差事，到他手里来，足足花了十来分钟才完成。
叶橙出来时并未发现姜炳的方才情绪的波动，只是问“待会儿睡哪里？”
她捏了捏衣角，又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
头发湿哒哒的，不知道谁的心也潮湿了起来 。
“不一起？”
他这样回答。
月亮都变成了小船载着他们晃来晃去，在银河里。
叶橙咬了咬嘴，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再问下去，只丢下一句“我去吹头发了”，便进了屋。
不太久的时间，他收拾完厨房，站在客厅看了看门窗是否紧闭才进屋里。
那姑娘在吹头发，头发有些长，这么久还是湿漉漉的。
姜炳过去把吹风机接到了自己手里，他的手指穿过她茶棕色的发丝间，交织在一起的联系很分隔开。
月光迷人，两人相互依存。
屋里没有电视机，只有投影仪。
两人选择了一部电影，视线也不在屏幕上，他们靠在一起聊天。
“明天想去哪里玩儿啊？”
“迪士尼？”
“哎，麻烦啊，还要坐高铁去。”
“那你怎么想？”
“去总统府和美龄宫看看？”
说实在的，叶橙来的这几年，她一次都没去过。
按理来说，外地人来了总要去这些有名的地方参观一番的，偏偏她对此不感兴趣，也总觉得时间还长。
“嗯，听你的。”
他脑袋抬起来往她身后探了探，问“冷吗？”
望过去，发尾还没干。
“不冷。”
说不冷那会儿，他的脚凑到了她的脚边，如同一个巨大的暖宝宝贴着自己，阵阵热流涌来。
叶橙觉得自己当时很幸福，被关心和在意的时候不在少数，这样的还是第一回。
大概异性之间天生就有相互吸引的能力，他们也没能逃脱这个定律。
那晚两人聊了很多，围绕着民国战争。
叶橙问“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人，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深闺里的乖巧学生。”
“那你呢？”
“特务吧。”
“嗯？你确定。”
“嗯，起初应该是纨绔子弟的，后来被鲁迅的文章狠狠批斗一番，决定投身民主革命。”
叶橙笑，这定位的确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