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明薇到了营中，见了父兄，说明来意，“阿满有一计，可助父亲拿下石头堡。”
戚北虎正在吃茶，闻言忙不迭放下茶碗，重新打量爱女。
女儿面上和发髻明显重新收拾过。
仔细瞧，衣襟、袖口还染了血迹。
再联系辰时探子回报的敌情，心中已如明镜，正色问，“阿满昨夜去了何处？”
戚明薇见瞒不过。
只得拿出看家本事，用早浸了辣椒水的绢帕抹了一把眼睛。
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父亲，您为收复石头堡日日殚精竭虑，女儿不忍您操劳，这才大胆行事。
就请父亲再考虑一下，只需借兵两万，便可拿下石头堡，解父亲燃眉之急。”
戚北虎没说话，女儿被他惯坏了，养成今天这样胆大包天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责无旁贷。
明薇见父亲不言语，又将计策和盘托出。
戚明远替妹妹捏着一把汗，见父亲眼底明明很是欣赏，却非要强忍，一张老脸都憋红了，忙打圆场道，“父亲，阿满这个计策可行啊！”
戚北虎余怒未消，狠瞪了他一眼，良久道，“计策是好，只是谁人愿意出兵相助？”
石头堡易守难攻，陇右治下那些军镇守官，各个都是人精，他早前就有联军打算，他们皆不愿出兵相助。
戚明薇已想好对策，“父亲，怀远军距离鄯州最近，让他们出兵只需大都督一纸调令。他刚拒了您提亲，总不好再拒您借兵，父亲何不试试？且，他也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大都督就是李慎。
军中十年，军功赫赫，威望日盛。
再拖下去，圣心难安不说，其他几位皇子也坐不住了。
戚北虎捋着胡子瞧着爱女，这算盘打得极好，竟打到瑞王身上。
本还担心阿满因李慎拒亲，心中苦闷，今日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戚北虎面色总算缓了下来，但女儿胆大妄为，必须得教训。
绷着脸道，“稍后你兄长去瑞王府借兵，顺道送你回去。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明远，一会儿收了她的长刀和大宛马，再不许她出城。”
*
再醒来，落日西斜。
明薇枯坐着发呆，任由掩月给她梳头。
李嬷嬷想起一件事，“姑娘，昨日老奴去瑞王别院求了裴将军寻找姑娘，他巳时三刻来过，老奴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姑娘与瑞王的关系微妙，李嬷嬷不敢隐瞒任何与瑞王有关的事。
明薇回想起田各村遇见裴显时的情景，那时他除了风尘仆仆狼狈点，挺好的啊
不缺胳膊不少腿的。
“怎么不对劲？”
李嬷嬷学着裴显一本正经的样子，
“嬷嬷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们姑娘平安得很呢！听那语气很是愤怒，本想问个明白，他拱手便走了。
老奴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裴将军。”
“不关嬷嬷的事。”
原来裴显竟是去寻她的。
她没下马，甚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算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他是瑞王的人，以后少见就是了。
明薇又吩咐李嬷嬷，“让小厨房预备几个阿兄喜欢的菜。”
*
裴显从节度使府衙出来，径直回了王府。
王爷已经从别院回来，此时正伏在案上看舆图。
李慎未抬头，听脚步声已经知道是他，道，“戚明薇烧了这把火，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裴显走到案前，看到舆图上的最新标注，眼神一亮。
找到石头堡的法子了？
再听王爷的语气，对戚明薇有几分欣赏。
若是往日，裴显会附和两句。但今日他不高兴，只想拆台，揭穿戚明薇的真面目。
“戚大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属下让人去查了，三人一共杀了四十西戎人，全部一刀毙命。戚明薇的刀法与镇国公如出一辙，是个狠角。”
亏他之前还觉得戚大姑娘和王爷有什么，能做他们主母就好了。
现在想想都后怕，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子成了主母，他们可就惨了。
以后就算王爷娶不到媳妇，剃头去当和尚，他也万万不能有这个想法！
李慎重新坐到案前，看着裴显淡淡地挑眉。
唇角勾着，三分嘲讽，三分打趣，还有三分冷漠。
他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狭长的凤眸仿佛有溢彩流出。
“你这是什么语气？戚明薇得罪你了？”
裴显向来稳重，很少在人前表露情绪。
“没有。属下就是觉得她手段狠辣，万人斩使得炉火纯青。”裴显自认为客观地道。
军中的人都知道万人斩是镇国公的成名刀法，当年他单刀匹马闯鄯州，杀得西戎骑兵落荒而逃。
靠的就是万人斩一战成名。
“你怎知是她，不是她的家将？”李慎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裴显心中不满，便没注意自家王爷今日话格外多，只应道，“两个府兵都是军中的老路数。戚明薇就不同了，刀刀要害。简直就是蛇蝎美人，王爷您可千万远离此女。”
李慎颔首，“我低估她了，没想到为了戚北虎，她能做到这种程度。
本来咱们可以在这苟到年前，托她的福，回程之日要提前了。我估计镇国公下个月便会动手。”
裴显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会吧，西戎几次挑衅，镇国公都坚壁不出，这次莫非有什么良策？”
石头堡若容易收复，圣人早下旨强攻了。
李慎拿起镇纸重新将舆图的一角压好，食指和无名指点到石头堡附近的一处山谷，“你以为戚明薇为何去此地？”
“连杀四十西戎人，为的是激怒西戎。”
李慎点头，“说对了一半，她还找到了智取西戎的办法。你看着，不出三日，镇国公必来借兵。”
王爷算无遗策，裴显不疑有他，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那王爷借吗？”
“戚明薇这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李慎修长的手指端起碧玉茶盏，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看不出任何情绪。
算计王爷？
戚明薇那是自取其辱，自不量力！
从来只有他们王爷算计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算计到王爷头上。
裴显正腹诽，这时听李慎道，
“因为端午宴上，我拒了戚明薇的亲事。镇国公此时求上门，料定我有愧，不会再度拒绝借兵。既然如此，我们也来个将计就计。”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裴显一阵头皮发麻。
破案了，原来是王爷拒了戚明薇亲事。
如此，许多事就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端午第二日，戚大姑娘大病了一场。
怪不得，王爷忙不迭给戚大姑娘送药。
怪不得，墨渊说，整个国公府上下对他冷眉冷眼。
怪不得，戚大姑娘见他不下马，话都不愿说一句。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原来是王爷。
*
戚明远刚进府衙大门，就有小丫头来报，“世子回来了。”
明薇连忙让人摆饭。
兄妹俩吃过饭说体己话，明薇又想要回长刀和宝马，“阿兄，你就不能通融一次吗？我自己收着，不拿出去用。你手下的那些粗人怎么管得好我的马和刀。我那长刀得日日仔细擦拭，大宛马得每日梳毛，还得精料喂着。”
戚明远没搭理她，一脸我信了你的鬼的表情。
今日才知道，他的好妹妹艺高人胆大。
一个小姑娘只带两个家将跑去边界杀人，说出去谁信？
他和父亲纵得她行事不着边际，今日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必酿出大祸。
“你马上议亲，我看除了管家看账，女红和琴棋书画也要学起来。”
这才是明薇的软肋，命根子。果然一提，明薇立刻扁嘴。
戚明远知道，不能心软，索性不去看她。
他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纵容就是害了她。
两盏茶过去，见她枯坐不说话，低眉顺眼的样子还有几分委屈，戚明远终于软下来，“阿兄应你一件事，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其他的都依你。”
明薇立刻喜笑颜开起来，“阿兄，还真有一件事求你。
从前我不管账，这几日查母亲的陪嫁铺子突然想起来，兄长，我们与大舅父已经好些年不走动了。
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两家却像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阿满内心惶恐，想问一句兄长，能否与大舅父重修于好？”
“这……”戚明远觉得有点棘手。
当年两家吵得不可开交，至今还记得外祖母与祖母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祖母必不会同意。”
老宋氏最重脸面，又有一位做太后的小姑，一向自视清高，被阿谀奉承惯了，断不会自降身价。
而荥阳郑氏也是名门大户，不会上赶着求和。
想要两家冰释前嫌，需要一个契机。
明薇起身给他倒了茶，挨着他坐了，“祖母肯不肯是她的事，我们做晚辈的不能做事不管。
我这几日时常想，父亲是边将，本就不得文臣喜欢，他又不喜结党。
若是咱们府里有难，满朝文武，除了大舅父还有谁会替父亲说一句话呢？
国公府现在看着繁花似锦，靠着祖父和伯父的从龙之功，父亲戍边之力，又背靠太后。
可功高震主终究是大忌，太后也有老去的一日，圣人多疑，心意难测。万一哪天发难，只靠父亲一人终究是独木难行。
阿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人子女，我们该为国公府的未来早做打算。
祖母自视清高，宋氏眼里只有眼前利益，我们若不为父亲图谋，这个家再无人为他着想。”
前世人生最后的几个月，明薇想了不下千百遍。
戚家看着繁花锦簇，实则早已危机四伏。
圣人与太后只是利益结盟。
太后无子，需要一个聪明又有实力的儿子，圣人需要一个嫡母，两人自然走到一起。
如今，圣人坐稳江山，为着孝名，才容得下国公府。
若是太后不在了，圣人再无顾忌，那就是国公府府落败的时刻。
前世就是如此。
国公府得提前未雨绸缪才行。
戚明远放下茶盏，烛火下映着妹妹绝美明艳的脸庞。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与从前很是不同。
戚明远：“阿满说得是，真有那么一天，满朝文武，能替父亲辩一辩的恐怕只有大舅父了。你放心，回营我便与父亲说明。”
“那多谢阿兄了，咱们家与郑氏本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父亲能带祖母登门赔罪，大舅父自然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回去我劝劝父亲。”
得了兄长承诺，明薇又问起另一件事，“瑞王可应了借兵？”
戚明远， “阿满你料得不错，瑞王果然有所顾忌。
我将你的计策和盘托出，他很是赞许，一口应下让怀软军出兵，并当着我的面休书一封，让亲卫快马加鞭送到怀远。阿满，你就安心等着父兄凯旋归来吧！”
“瑞王就这么同意了？”明薇有些不敢相信，就算料定他会同意，也该提点要求才是。
毕竟他前世恶名昭著，是个不会轻易受人挟制的主。
总觉得这事过于顺利。
戚明远笑了笑，豪气万丈地将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阿满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此等军国大事，瑞王还敢儿戏不成？他又何尝不想建功立业，取信于圣人呢！他在几位皇子中处境尴尬，父亲拿下石头堡，对他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阿兄说得有理，明薇望着眼前烛火，心中也被照得雪亮。
如此甚好，她重生归来，还不曾改变过什么，只希望这次父兄能顺利收复石头堡。
戚北虎正在吃茶，闻言忙不迭放下茶碗，重新打量爱女。
女儿面上和发髻明显重新收拾过。
仔细瞧，衣襟、袖口还染了血迹。
再联系辰时探子回报的敌情，心中已如明镜，正色问，“阿满昨夜去了何处？”
戚明薇见瞒不过。
只得拿出看家本事，用早浸了辣椒水的绢帕抹了一把眼睛。
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父亲，您为收复石头堡日日殚精竭虑，女儿不忍您操劳，这才大胆行事。
就请父亲再考虑一下，只需借兵两万，便可拿下石头堡，解父亲燃眉之急。”
戚北虎没说话，女儿被他惯坏了，养成今天这样胆大包天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责无旁贷。
明薇见父亲不言语，又将计策和盘托出。
戚明远替妹妹捏着一把汗，见父亲眼底明明很是欣赏，却非要强忍，一张老脸都憋红了，忙打圆场道，“父亲，阿满这个计策可行啊！”
戚北虎余怒未消，狠瞪了他一眼，良久道，“计策是好，只是谁人愿意出兵相助？”
石头堡易守难攻，陇右治下那些军镇守官，各个都是人精，他早前就有联军打算，他们皆不愿出兵相助。
戚明薇已想好对策，“父亲，怀远军距离鄯州最近，让他们出兵只需大都督一纸调令。他刚拒了您提亲，总不好再拒您借兵，父亲何不试试？且，他也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大都督就是李慎。
军中十年，军功赫赫，威望日盛。
再拖下去，圣心难安不说，其他几位皇子也坐不住了。
戚北虎捋着胡子瞧着爱女，这算盘打得极好，竟打到瑞王身上。
本还担心阿满因李慎拒亲，心中苦闷，今日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戚北虎面色总算缓了下来，但女儿胆大妄为，必须得教训。
绷着脸道，“稍后你兄长去瑞王府借兵，顺道送你回去。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明远，一会儿收了她的长刀和大宛马，再不许她出城。”
*
再醒来，落日西斜。
明薇枯坐着发呆，任由掩月给她梳头。
李嬷嬷想起一件事，“姑娘，昨日老奴去瑞王别院求了裴将军寻找姑娘，他巳时三刻来过，老奴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姑娘与瑞王的关系微妙，李嬷嬷不敢隐瞒任何与瑞王有关的事。
明薇回想起田各村遇见裴显时的情景，那时他除了风尘仆仆狼狈点，挺好的啊
不缺胳膊不少腿的。
“怎么不对劲？”
李嬷嬷学着裴显一本正经的样子，
“嬷嬷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们姑娘平安得很呢！听那语气很是愤怒，本想问个明白，他拱手便走了。
老奴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裴将军。”
“不关嬷嬷的事。”
原来裴显竟是去寻她的。
她没下马，甚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算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他是瑞王的人，以后少见就是了。
明薇又吩咐李嬷嬷，“让小厨房预备几个阿兄喜欢的菜。”
*
裴显从节度使府衙出来，径直回了王府。
王爷已经从别院回来，此时正伏在案上看舆图。
李慎未抬头，听脚步声已经知道是他，道，“戚明薇烧了这把火，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裴显走到案前，看到舆图上的最新标注，眼神一亮。
找到石头堡的法子了？
再听王爷的语气，对戚明薇有几分欣赏。
若是往日，裴显会附和两句。但今日他不高兴，只想拆台，揭穿戚明薇的真面目。
“戚大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属下让人去查了，三人一共杀了四十西戎人，全部一刀毙命。戚明薇的刀法与镇国公如出一辙，是个狠角。”
亏他之前还觉得戚大姑娘和王爷有什么，能做他们主母就好了。
现在想想都后怕，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子成了主母，他们可就惨了。
以后就算王爷娶不到媳妇，剃头去当和尚，他也万万不能有这个想法！
李慎重新坐到案前，看着裴显淡淡地挑眉。
唇角勾着，三分嘲讽，三分打趣，还有三分冷漠。
他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狭长的凤眸仿佛有溢彩流出。
“你这是什么语气？戚明薇得罪你了？”
裴显向来稳重，很少在人前表露情绪。
“没有。属下就是觉得她手段狠辣，万人斩使得炉火纯青。”裴显自认为客观地道。
军中的人都知道万人斩是镇国公的成名刀法，当年他单刀匹马闯鄯州，杀得西戎骑兵落荒而逃。
靠的就是万人斩一战成名。
“你怎知是她，不是她的家将？”李慎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裴显心中不满，便没注意自家王爷今日话格外多，只应道，“两个府兵都是军中的老路数。戚明薇就不同了，刀刀要害。简直就是蛇蝎美人，王爷您可千万远离此女。”
李慎颔首，“我低估她了，没想到为了戚北虎，她能做到这种程度。
本来咱们可以在这苟到年前，托她的福，回程之日要提前了。我估计镇国公下个月便会动手。”
裴显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会吧，西戎几次挑衅，镇国公都坚壁不出，这次莫非有什么良策？”
石头堡若容易收复，圣人早下旨强攻了。
李慎拿起镇纸重新将舆图的一角压好，食指和无名指点到石头堡附近的一处山谷，“你以为戚明薇为何去此地？”
“连杀四十西戎人，为的是激怒西戎。”
李慎点头，“说对了一半，她还找到了智取西戎的办法。你看着，不出三日，镇国公必来借兵。”
王爷算无遗策，裴显不疑有他，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那王爷借吗？”
“戚明薇这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李慎修长的手指端起碧玉茶盏，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看不出任何情绪。
算计王爷？
戚明薇那是自取其辱，自不量力！
从来只有他们王爷算计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算计到王爷头上。
裴显正腹诽，这时听李慎道，
“因为端午宴上，我拒了戚明薇的亲事。镇国公此时求上门，料定我有愧，不会再度拒绝借兵。既然如此，我们也来个将计就计。”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裴显一阵头皮发麻。
破案了，原来是王爷拒了戚明薇亲事。
如此，许多事就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端午第二日，戚大姑娘大病了一场。
怪不得，王爷忙不迭给戚大姑娘送药。
怪不得，墨渊说，整个国公府上下对他冷眉冷眼。
怪不得，戚大姑娘见他不下马，话都不愿说一句。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原来是王爷。
*
戚明远刚进府衙大门，就有小丫头来报，“世子回来了。”
明薇连忙让人摆饭。
兄妹俩吃过饭说体己话，明薇又想要回长刀和宝马，“阿兄，你就不能通融一次吗？我自己收着，不拿出去用。你手下的那些粗人怎么管得好我的马和刀。我那长刀得日日仔细擦拭，大宛马得每日梳毛，还得精料喂着。”
戚明远没搭理她，一脸我信了你的鬼的表情。
今日才知道，他的好妹妹艺高人胆大。
一个小姑娘只带两个家将跑去边界杀人，说出去谁信？
他和父亲纵得她行事不着边际，今日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必酿出大祸。
“你马上议亲，我看除了管家看账，女红和琴棋书画也要学起来。”
这才是明薇的软肋，命根子。果然一提，明薇立刻扁嘴。
戚明远知道，不能心软，索性不去看她。
他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纵容就是害了她。
两盏茶过去，见她枯坐不说话，低眉顺眼的样子还有几分委屈，戚明远终于软下来，“阿兄应你一件事，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其他的都依你。”
明薇立刻喜笑颜开起来，“阿兄，还真有一件事求你。
从前我不管账，这几日查母亲的陪嫁铺子突然想起来，兄长，我们与大舅父已经好些年不走动了。
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两家却像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阿满内心惶恐，想问一句兄长，能否与大舅父重修于好？”
“这……”戚明远觉得有点棘手。
当年两家吵得不可开交，至今还记得外祖母与祖母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祖母必不会同意。”
老宋氏最重脸面，又有一位做太后的小姑，一向自视清高，被阿谀奉承惯了，断不会自降身价。
而荥阳郑氏也是名门大户，不会上赶着求和。
想要两家冰释前嫌，需要一个契机。
明薇起身给他倒了茶，挨着他坐了，“祖母肯不肯是她的事，我们做晚辈的不能做事不管。
我这几日时常想，父亲是边将，本就不得文臣喜欢，他又不喜结党。
若是咱们府里有难，满朝文武，除了大舅父还有谁会替父亲说一句话呢？
国公府现在看着繁花似锦，靠着祖父和伯父的从龙之功，父亲戍边之力，又背靠太后。
可功高震主终究是大忌，太后也有老去的一日，圣人多疑，心意难测。万一哪天发难，只靠父亲一人终究是独木难行。
阿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人子女，我们该为国公府的未来早做打算。
祖母自视清高，宋氏眼里只有眼前利益，我们若不为父亲图谋，这个家再无人为他着想。”
前世人生最后的几个月，明薇想了不下千百遍。
戚家看着繁花锦簇，实则早已危机四伏。
圣人与太后只是利益结盟。
太后无子，需要一个聪明又有实力的儿子，圣人需要一个嫡母，两人自然走到一起。
如今，圣人坐稳江山，为着孝名，才容得下国公府。
若是太后不在了，圣人再无顾忌，那就是国公府府落败的时刻。
前世就是如此。
国公府得提前未雨绸缪才行。
戚明远放下茶盏，烛火下映着妹妹绝美明艳的脸庞。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与从前很是不同。
戚明远：“阿满说得是，真有那么一天，满朝文武，能替父亲辩一辩的恐怕只有大舅父了。你放心，回营我便与父亲说明。”
“那多谢阿兄了，咱们家与郑氏本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父亲能带祖母登门赔罪，大舅父自然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回去我劝劝父亲。”
得了兄长承诺，明薇又问起另一件事，“瑞王可应了借兵？”
戚明远， “阿满你料得不错，瑞王果然有所顾忌。
我将你的计策和盘托出，他很是赞许，一口应下让怀软军出兵，并当着我的面休书一封，让亲卫快马加鞭送到怀远。阿满，你就安心等着父兄凯旋归来吧！”
“瑞王就这么同意了？”明薇有些不敢相信，就算料定他会同意，也该提点要求才是。
毕竟他前世恶名昭著，是个不会轻易受人挟制的主。
总觉得这事过于顺利。
戚明远笑了笑，豪气万丈地将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阿满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此等军国大事，瑞王还敢儿戏不成？他又何尝不想建功立业，取信于圣人呢！他在几位皇子中处境尴尬，父亲拿下石头堡，对他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阿兄说得有理，明薇望着眼前烛火，心中也被照得雪亮。
如此甚好，她重生归来，还不曾改变过什么，只希望这次父兄能顺利收复石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