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乌云笼罩的夜空,灰蒙的令人只觉压抑。

    御花园,太液池雕刻着龙凤的月洞门前,身着绯色长衫的男人,缓步而来,视线锁定在那正焦灼来回踱步的女人身上,倏尔冷然。

    “赵大人!”看清来人,柔妃娇唤一声,梨花带雨地扑去,“这次只有您能帮我了。”

    “你又做了什么?”

    赵穆眉峰微拢,眼底有些不耐。

    “我……”要说这个,柔妃脸色便显得有些委屈了,语调不忿,“我不过就是动了那昭元贵妃的旧物而已,陛下便当场翻脸,不仅打了我,还降了我的位份。”

    夜色下,隐约可见柔妃侧脸微微肿胀,还有指印留下的痕迹。

    “柔妃娘娘,提及昭元贵妃在陛下面前都是大忌,她的旧物岂是娘娘可以随意触碰的?”见她仍旧没有意识到错,赵穆黑眸倏冷,落在她身上,像是淬了冰一般,“另外,娘娘您送信的频率太频繁了。”

    偶尔无妨,但是若不加以节制,迟早会成为他人攻讦的把柄。

    柔妃脸色一滞,显然也能意识到这点:“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赵大人,看在你我往日情分,我倾慕于您的份上,您就再帮我一次吧。

    落帝怒难消,她此生最好的结局怕也不过就是冷宫了此余生了。

    “柔妃娘娘,人心不足蛇吞象。”赵穆眉眼微掀,唇边扯出一抹冷笑,“既然赌,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赌输了,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可我是您的人呀。”

    柔妃一听,顿时就急了,伸手就想去拉扯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内力震开,险些跌倒在地。

    没等站稳,绯袍颀长的身影已掠过月洞门,只余清冷的音色被风送来。

    “娘娘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论是谁,都是陛下的人。”

    “卑职告辞。”

    语毕声落,柔妃像失魂一般,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

    与此同时,御书房前。

    刚从这里离开的赵穆又赫然出现。

    柔妃虽是愚蠢了些,但总归是他送进宫里来的,有那么一份情谊在。

    再帮她一次,也算是了却情分,再不相欠。

    “赵掌印,您可算来了,皇上正在里面生着气呢。”

    殿外,近前侍奉皇上的总管太监一见来人,像是看见救星般忙踏着碎步迎来。

    “王总管。”

    赵穆微微颔首,也没多寒暄,径直推门向里走去。

    殿内,满地狼藉,昭德当朝的天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上,一双隐含震怒的眼眸,在赵穆进来的那一刻,当即便将他锁定。

    “赵穆,你说人为何都如此愚蠢?”

    没头没脑地一问,赵穆反应却极快,躬身立在一旁,言辞崇敬:“陛下,您乃天子,代天牧民,天下芸芸众生,就犹如陛下圈养在羊圈里的牛羊,而牛羊——”

    说到此处,他神色更为恭敬,语调尊崇:“畜生之智,又岂能与陛下您相比。”

    “不愧是朕的爱卿,惯是会宽慰朕心。”

    皇上闻言,心情大好,当即大笑一声。

    “赵穆,都说光阴催人老,但是近来,昭元贵妃却在朕的脑海里愈发鲜活了。”

    笑着笑着,皇上脸色稍显黯然,指尖细细摩挲着一块华美的玉坠,语调怒意横生:“但柔妃那蠢货,怎敢亵渎于她?”

    “陛下,”置身于其中,赵穆脸色都没变化一下,姿态仍保持着恭敬,“这说不定就是昭元贵妃不忍陛下如此,在天之灵的指引。”

    “当真?”皇上神情一震。

    事关昭元贵妃,哪怕在天方夜谭,他也愿听之信之。

    “自然是真的。”赵穆点头,神色没有半分作假,言辞连贯,倒不像是胡编乱造,“微臣相信,以昭元贵妃这般俗世难寻的女子,定是那天上的仙女,说不定娘娘她此刻就在天上看着陛下您呢。”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昭元她定是那人间难寻的天仙。”皇上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认同。

    直至哄得皇上圣颜大悦,赵穆这才恭敬地退下。

    “赵掌印,意下如何?”

    见来人,王总管快步相迎。

    “吩咐御膳房做些吃食来,陛下国务操劳,忧国忧民,但也不可忽略龙体。”

    赵穆轻轻掩住房门,吩咐道。

    王总管点头称是,当即便去操办。

    浑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赵穆脸色忽而冷然,如渊森冷的眸里细碎的光。

    天子至今已是愈发……

    看来安排人进宫一事,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念及于此,赵穆袖袍一甩,迅速向着掌印府而去。

    -

    夜色幽然,寂静的兰花院内,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的林秋晴,正躺在有些硬的床板之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

    不知何时就会被送进宫里送死这事,像是梦魇一般时刻侵扰着她,让她每时每刻都难以安心。

    现在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仅凭赵穆能一眼在人群之中认出她来,林秋晴就觉得自己就算跑了,也肯定会被再次逮回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借助其权势,延长进宫的时间,也好能多给她些时间,谋划一下。

    这样想着,林秋晴翻身坐起,迫不及待地就想去献献殷勤,混个脸熟啥的。

    至少初印象得扭转一下。

    可瞧着窗外阴暗的天色,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晚打扰,多少是有些冒昧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人设嘛,得慢慢立才稳妥。

    绝对不是因为刚才掀开被子的时候觉得冷,想赖在被窝里。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洗漱完毕的林秋晴端着茶盏,款步来到掌印府的书房门前,轻敲两下。

    “进。”

    不多时,门内传来清冷一声。

    林秋晴推门,入目就是身着玄月色长袍的男人,眉目如画,神情专注地处理着桌案的事务,清秀俊逸,气场孤冷,直令人挪不开眼。

    就这颜值,谁见了不迷糊啊。

    一时间,林秋晴看得有些愣神,竟忘了前来的目的。

    “嗯?”似有所觉,赵穆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语调戏谑轻扬,“林姑娘看来很闲,竟有空跑到我这里来,有这时间,倒不如多练练琴。”

    “……”

    林秋晴:心里暗戳戳鄙夷,面色却没有显露分毫,一脸“你说啥是啥”的样子,温顺得不行:“大人说得对。”

    “大人,听嬷嬷们说,您这几日事务操劳,总是休息不好,我给你煮了安神茶,您尝尝?”

    林秋晴才不管他怎么想,先献完殷勤再说。

    茶盏白雾氤氲,色泽鲜艳的茶汤。

    但这稀奇的态度转变得突然,赵穆眼眸微眯,总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安好心。

    他没有接,撩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清秋:“有话直言,不用这么虚情假意。”

    “大人,您误会了。”

    林秋晴被他这样盯着,也没露怯,杏眸微眨,眼尾泛红,瞧着楚楚可怜极了,语调哽咽,更是听得人心头放软。

    “我前几次,之所以要逃跑是因为害怕,我知道自己笨,什么东西都不会,若是现在这个样子进到深宫内院,一个不小心,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枉费打人的心意不说,还耽误了大人的要事。”

    “但自打被大人逮回来,好好‘教导’一番之后,我想通了。只望大人能多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说罢,林秋晴向前一步,恭敬地奉上茶盏,微翘的小拇指已经做好挠他掌心的准备。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正紧张着,一根狼毫笔的尾端毫无征兆的挑住她粉嫩的下巴,带动着她的头也跟着缓缓抬起,一下子就对上赵穆愈发玩味的眼神,像是将她看穿一般。

    “缓兵之计?”他薄唇微挑,笑得戏谑。

    林秋晴脸色险些没维持住。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想法的?”

    没有错过她眼底刹那的慌张,赵穆唇角笑容愈发兴味。

    虽说闲来无事逗弄下这野丫头,也是难得的乐趣,但可惜柔妃已经废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留她了,必须尽快将其培养好,送进宫里才行。

    林秋晴一脸讪笑:“什么缓兵之计,我都不知道大人你在说什么。”

    “无聊的小把戏,偶有一次就行了,多了只会徒增厌烦。”赵穆笑容微敛,冷睨她一眼。

    好好好,要说的是你,不说的也是你,你要这么玩,那我可就来硬的了。

    彭——

    在赵穆错愕的注视之下,林清秋当即便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片裂开,温热的茶汤在地面蔓延开来。

    “你……”

    没等赵穆开口,林秋晴已经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心一横,脸色当即发起狠来,语调都夹杂着疯狂:“反正我也什么都不会,进宫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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