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家中?”

    桃夭正插着桃花,听到清冷悦耳的声音顿时僵住了。

    怎么办?

    她被发现了。

    桃夭懊恼的咬了下唇角,想着该如何逃跑。

    总之是不能让他瞧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定会吓到他的。

    桃夭化形的技术还不熟练,眼尾以及侧脸颊上还残有朵朵桃花瓣。

    一看便知是妖。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云淮试探着靠近。

    就是现在!

    桃夭低下头迅速转身,撒开腿就要冲出门外。

    然而,命运的手腕被抓住。

    但很快,云淮又松开手,桃夭见机逃跑,转身无人处化作桃枝上的一朵桃花。

    “还是将她吓跑了。”

    云淮轻叹,握了握自己的右掌。

    他刚刚失礼了。

    不过,回想起刚刚的触感——

    她的手腕怎么会那样细腻,柔若无骨的,云淮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将她的手腕折断。

    他看了看书桌上的桃花,抿唇笑笑,然后从木窗看向院中的一树桃花。

    今日相见,是他盼望许久。

    同样也知,她是一株桃花。

    云淮提起木桶,走到院中给桃树浇水,然后伸手靠近桃花。

    咫尺之间,指尖又缩了回去。

    桃夭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疑惑,怎么今日她不用“受刑”了呢?

    对,就是受刑!

    每次浇完水,子绪都例行公务似的揉捏她的花瓣,捏脸就算了,有时候还会捏到她的脚丫子!

    怎么今日没去私塾?她自言自语。

    “今日私塾休沐。”

    桃夭一惊,这是在同她说话吗?

    又听他继续说道:“再过几日,我便要赶去衡州的石川书院读书。”

    云淮稍稍停顿,眼底出现几分落寞,“同窗家中皆有父母妻儿告别,我……不能常为你浇水了。”

    原来不是同她讲话,也是,他又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

    只不过,衡州在哪儿?有多远?要去多久?

    “千里之外,一去便是二月有余。”

    “……”

    -

    月色如水,一只艳丽的大蝴蝶飞到云淮窗边绕了两圈,又飞到桃树下化为人形。

    “桃夭,你怎么了?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少年俊乔艳丽,雌雄莫辨,环起胳膊蹲坐在桃夭面前。

    桃夭两手托腮坐在小板凳上,无精打采的抬眼看他,“花蝴蝶,子绪他要去衡州的那个,那个什么书院去读书,我有点不开心。”

    “为何要不开心?去书院读书是好事,这样离他完成心愿不是更快了吗?”

    是啊,这样他就能完成云爹爹的遗愿了,她应当为他开心的。

    可是,她心里就是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啊?

    桃夭并起双腿抱住,下巴垫在膝盖上,神色恹恹,歪头看向云淮的窗户。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玉奴忽然想起话本子里描写书生进京赶考与小姐离别时难舍难分的场景,那小姐也如桃夭这般闷闷不乐的模样。

    “是什么?”桃夭转眸不解的询问。

    “没,没什么。”玉奴又想到话本子里还说“人妖殊途”,想必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便又将“喜欢上他”四个字给咽回肚子里。

    本来小桃花妖的脑子就不太够用,免得她胡思乱想。

    桃夭没有多想,嘀嘀咕咕抱怨他,“说话只说一半最讨厌。”然后又盯着云淮的窗户看,继续不开心。

    玉奴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劝慰,心里默默叹气:

    想吧想吧,等他走了之后总归会淡忘的。

    -

    桃夭第一次见云淮是他五岁的时候,那时她才刚刚开了灵智,云淮也还是个幸福的孩童。

    云娘亲格外喜欢桃花,所以云家院中才有了这棵桃树,还是云爹爹特意请人从武陵那边运来的。

    但好景不长,云娘亲突然病逝,没过两年,云爹爹也不行了。

    好在云爹爹是举人,虽提不上桃李满天下,但教过的学生也不少。

    念着从前的师生情意,终是没让无父无母的小云淮沦落为街头小乞丐。

    桃夭见过他被街坊的孩童欺辱,那时她法力微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云淮堵在角落一拳又一拳的砸到他身上,她急得掉眼泪而他却一声不吭。

    她努力修炼,后来能变化一些物品,然后化形,将欺辱子绪的人全都收拾一遍。

    当然是效果显著,若是不怕她半夜再去寻他们也可以尽管来找子绪麻烦。

    她也见过几年不见的叔伯突然笑意盈盈的上门,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猜子绪也不是很懂的,不然开门就说疼爱他的叔伯为何再也没来过。

    桃夭虽然陪着他,却也不是日日相伴。

    前几年冬日,她还是需要在花季结束时陷入沉睡,来年春天再与他相见。

    云淮每过一个冬日身上的变化似乎就更大一些,他会变的更高、更稳重、更……还有她说不出来的东西,好像他变得可以听懂叔伯讲的话了。

    是了,没错。

    子绪在冬天背着她偷偷长大。

    -

    夜还很长,玉奴飞走了,桃夭却迟迟没有困意。

    她从窗户溜进云淮的屋内,轻步走到他床边,兀自移了张凳子坐下。

    床上的少年颜色精致,只消得一眼便叫人惊艳。

    “真好看呐。”

    桃夭感叹了一句,然后喃喃说道:“子绪,我——”

    “你要好好读书呀!我会为桃树浇水的,你不用担心。”

    她其实想说她不开心,但是她好像又没有理由不开心,便话锋一转为他勉励。

    桃夭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眼睫轻颤以及他感觉有些发烫发红的耳垂。

    “今日你瞧见了我,我跑了。”

    桃夭语气懊恼,“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吃恰子?”

    “熟睡”的云淮在心里默默作答,不会。

    “肯定是会的,”她哭丧着脸,做贼已经是她认知当中最可恨的事了。

    “我是怕吓着你的,我的脸上还长着花瓣。花蝴蝶说过,人类都是怕妖的。”似乎感觉自己的话没有信服力,桃夭又以他们人间的观点补充一句。

    “人间不是还有一句话嘛,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

    笨蛋。

    云淮都要被她说笑了,顿时庆幸自己的忍耐力还算不错。

    他怎么会怕她?

    明明是她比较胆小,他是怕自己莽撞将她给吓跑。

    “好了,我说的太多了。”

    桃夭抿了抿唇,终止了自己一个人的独白。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满室的桃花香渐渐消散,云淮确认少女已经彻底离开便坐起身来。

    少年偏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夜不能寐。

    隔日拂晓,云淮才发现床边地上躺着几枚桃花瓣,他弯腰拾起擦拭干净放入腰间的容臭中。

    -

    时间流逝,桃夭再怎么不情愿也到了离别的那日。

    少女坐于枝头,风起,吹动裙摆。

    云淮没有特意来与她告别,只是定定的看了会儿桃树,似乎要在光影中捕捉到一点少女的身影。

    沉重的黑色大门落了锁,他真的离开了。

    “桃夭。”玉奴唤了她一声,桃夭面无表情,看不出哀喜。

    片刻,桃夭眼眸亮亮提议,“花蝴蝶,要不然我们去送送子绪吧。”

    玉奴双目瞪圆,未等他答应与否,少女就拿了个不容他拒绝的道理,“你看,他的同窗都有爹娘来送,只子绪一人孤孤零零,岂不是很可怜,所以我们一定要去送送他才行。”

    他嘴巴微张,磕磕绊绊道:“你竟这般……舍不得他?!!”

    “舍不得?”

    桃夭新奇的重复一遍,“我这般就是舍不得吗?原来如此,可是我为何会舍不得?”

    玉奴恨不得咬掉自己这多嘴的舌头,怕她往深处去想便急忙解释,“这是因为你从小便和他在一起,算是亲人。亲人分别都是不舍的。”

    “噢~”桃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有些钦佩的夸他,“花蝴蝶,你懂得好多哦。”

    玉奴不自然的笑了两声,催促道:“快些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临水亭。

    衡州毕竟路途遥远,私塾同窗邀云淮同行,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正值三月,亦是卯时,亭边杨柳依依,叶梢上挂着未蒸散的露珠。

    一行人停滞关口,留足了与亲人离别的时间。

    老母扑在儿身含泪叮咛、与新妇交颈低语,倒有几分诗中描绘离别的景象,但……不包括他。

    云淮移开目光,眼底流露出一丝艳羡。

    “我说的没错吧。”桃夭语气有几分得意,躲在墙后探出一个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淮,十分怜惜道:“你看子绪多可怜呀,我们不来就真的没有人来送他。”

    玉奴附和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

    但他心里却觉得桃夭所做完全是无用功,云淮又不会知晓。

    玉奴观察着其他人,思考他们为人的情绪,他总是教桃夭所谓的“人情世故”不代表他真的很懂人类,而且她真的笨。

    他漫不经心转眸又望向云淮时,发现他直直的看向他们这里。

    玉奴一愣,转头看向桃夭,顿时将他惊得打了一个激灵,斥道:“笨蛋,你怎么不隐形!我说你怎么躲在墙后。”

    正与云淮两两相望的桃夭立马回过神,心中默念口诀原地消失,她看着气急败坏的玉奴弱弱解释,“我忘了。”

    “但是,子绪好像不害怕我哎。”

    玉奴看她懊恼又有些窃喜的模样,冷冷说道:“估计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无知小姐吧。”

    “哼,你才无知。”桃夭凶狠狠的反驳,刻意忽略掉心底的难受,然后偷偷瞄了下云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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