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水亭

    子绪就是从这儿离开的,桃夭看向城外,迟迟不敢走。

    除了田夫子,她确实是找不到别人。

    问花蝴蝶她又拉不下脸面,他说话那么坏,她是不会原谅他的。但他要是向她认错,她也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

    当她徘徊犹豫时,一道爽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妹妹,你是要出城吗?”

    小妹妹?

    桃夭环顾四周,行人寥寥无几,是在叫她吗?

    她抬头看去,是位干练的姑娘,正含笑望着她。

    “嗯,但是我不知道路怎么走。”

    那女子露出笑容,善意问道:“你要去哪儿?我们是做走镖的,若是顺路的话便捎你一程。”

    “衡州。”桃夭看着一行人装行货物,又想到人间办事是需要银两交换的,“可我没有银两。”

    那姑娘拉了一根麻绳系好,两手拍了拍灰走过来,“没事,不用你给钱。”

    “那…桃夭谢过姐姐。”桃夭甜甜笑道。

    女子把桃夭领了回去,干活的男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伙计侧目打量桃夭。

    “都看什么看,好好干活。”于玲一声吼,“难不成想都与我比试比试?”

    男人们瞬间都缩了脖子,桃夭听见两人窃窃私语,“二当家太粗暴了,怪不得几桩婚事都黄了。”

    “哎快别说了,大当家都操碎了心。”

    于玲回头对桃夭歉意一笑,“我叫于玲,刚刚没吓着你吧。”

    桃夭摇头,“没有。”

    于玲笑笑,用水袋倒水洗手,翻找出一件干净衣裳递给桃夭,“来,穿上。”

    “虽已入春,但早间还是寒凉的,若是冻着身体可不行。”于玲见她衣衫单薄的站着城门口,瞧着让人心疼。

    桃夭接过去看了看,秀气的眉毛皱起,她不知道怎么穿。

    于玲见她拿在手里却不穿上,大咧咧的问道:“怎么不穿,莫不是嫌弃我的衣裳不好看?”

    比起少女的粉衫罗裙,她的粗布棉衣确实显得“上不得台面”。

    “没有。”桃夭当即否定,“我只是不会穿。”

    她还没有穿过人的衣裳呢!

    误会解开。

    -

    于铭与雇主当面点清完账目,写好契书回来就准备出发。

    他这一队人马相互熟悉,多了一人少了一人很快就能察觉。

    于铭的目光落在桃夭身上,怎么还穿着他妹妹的衣服,“玲儿,这位姑娘是?”

    他顿感头疼,这又是哪儿找来的?

    “大哥,这是桃夭,也要去衡州,我见顺路便捎她一程。”于玲显然是少根筋的,完全没发觉她兄长的不满,“桃夭,这是我大哥于铭。”

    桃夭虽感到他不太欢迎自己,但该有的礼还是要有,“桃夭见过大当家。”

    一个小姑娘要去衡州,身边却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指不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们怎么能贸贸然带她一起!

    “不行。”于铭严词拒绝,“你太胡闹了,玲儿。”

    “她不知道衡州有多远,你也不知道吗?我们随随便便就带上她,你有没有想过她家中的爹娘会有多着急!”

    于玲一下噤了声,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不会有人着急的,我没有爹娘。”

    桃夭眨眨眼,心里不解,她给子绪做夫人、要去衡州都是她自己要做的事,为什么都要问过她爹娘?

    田夫子是,大当家也是。

    于铭沉默,竟是个孤女。

    他走到一边叹了口气,罢了。

    于玲看向少女无暇的眼眸,心里更加怜惜,不管大哥同不同意她都要带上桃夭。

    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桃夭放心,我定会带你去衡州的。”

    “谢谢玲姐姐,丢下我也没关系的。”她可以偷偷跟着。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一定是经常被丢下,都习惯了。

    于玲心中痛惜,这么乖的姑娘就应当被好好呵护。

    于铭翻身上马,遥遥望了一眼她们,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出发。”

    “太好了桃夭,大哥这是同意了。”

    桃夭正式成为走镖大队一员。

    -

    星垂平野。

    一行人在日落住进了客栈。

    于铭热络的同掌柜寒暄,于玲带着桃夭回客房休息。

    桃夭没出过远门,一路上都很高兴,住客栈也觉得稀奇。

    她趴在窗边看着远处飞舞着的点点微光,抬起指尖施了个小法术。

    她想让它们靠近些才看得清楚。

    但好像用力过猛了,它们一窝蜂的朝窗口飞来。

    桃夭心里毛毛的,吓得闭上眼睛侧身后退。

    瞬间,盈满整个房间,油灯也被带动着的气流熄灭了。

    “好多萤火虫啊,真漂亮。”于玲正铺着床褥,突如其来的美景让她眩目。

    萤火虫?

    虫子啊!

    桃夭上前走了两步,双手捂住一只萤火虫仔细看看,然后在窗口放飞。

    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洒落在少女身上,像是月光精灵。

    于玲觉得自己这一刻似乎真见到了下凡的仙子,圣洁而又美好。

    “玲姐姐,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桃夭已经走到她面前,于玲缓过神,“没事,就是你太好看了。”

    “谢谢玲姐姐,第一次有人说我好看。”

    那以前的人怕不是瞎了吧,于玲心想。

    “不过,怎么这么多萤火虫啊,哪来的?”

    做了坏事的桃夭眨眨眼,偷偷攥紧掌心,不敢吱声。

    于玲神经大条,也就是随口一问不是非要个所以然来,她打开其他窗户,“通通风,教它们都飞出去。”

    -

    自桃夭生气,玉奴心中变扭,既想找她又怕见她。

    如此纠结了四五日,他估摸着桃夭已经消气了,忍不住想找她。

    虽说是想,但玉奴的行为明显比脑子要快,还带上珍藏许久的明山雪。

    他可不是特意来看小桃花妖的,只是自己前些日子说了错话,才不得不来向她赔罪。

    玉奴这般想着,理由很正当。

    脚步越发快,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肆意。

    “桃夭!我给你带了明山雪。”

    院中寂静,衬得他声音空阔响亮也带了几分孤寂。

    不在?

    一定是气还没消,故意躲他!

    玉奴进入屋内四下寻找,皆不见她的身影。

    他强压下心头不安,又去其它地方找,云家、私塾和临水亭。

    都没有!

    她能去哪儿?

    玉奴不得不去想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她去找云淮了。

    但也不一定,是吧?

    她这个笨蛋有那么在乎云淮吗?

    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玉奴了解她,若是桃夭真的要去衡州也断不会盲目前往,定是要寻人打听清楚,心中有把握才会动身。

    那知晓云淮明确去处的,便只有他的夫子了。

    “老头。”

    田夫子夹着书本正要进去授课就被玉奴拽到一边,差点叫他这把老骨头散架。

    等他看清来人,疑惑说道:“不是我们私塾的学生。”

    “不管你是哪儿的学生都别打扰老夫去教书。”田夫子理了理衣裳,抬腿便要离开。

    “不准走,我问你,前几日有没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向你打听衡州?”

    前几日、漂亮的小姑娘、衡州。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田友生瞬间就想到桃夭,只不过眼前这少年戾气太重,不像好人。

    玉奴自然看出田夫子见过桃夭,语气焦急少了耐性,“快说,她是不是去衡州了。”

    田夫子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摇摇头,“不会不会,老夫没告诉她如何去衡州。”

    玉奴知道从田夫子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了,转身大步离开。

    既然桃夭找这个老头问了,便是打定主意要去,想必她已从旁人那里寻得帮助。

    玉奴出了城门,忽然冷静下来。

    他,该去找她吗?

    找到了又如何?

    她肯同他回来吗?

    田夫子也意识到桃夭不见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前往衡州。

    他心头一急,赶忙回去给云淮修书一封,这小女娃怎么不听劝呢!

    -

    桃夭坐在镖车货物旁,两条腿一前一后的晃悠着。

    她有些累了,原来人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如此辛苦疲倦。

    于玲在后面见她无精打采,轻轻一夹马肚子然后双手拉紧缰绳,与少女并行。

    “桃夭,马上就要到望州了,过了望州后,不出两日便可到衡州。”

    说到这个,桃夭立马就有精神了。

    很快就能见到子绪了,桃夭喜形于色。

    于玲见她脸上又有了笑意,也跟着扬起唇角。

    “还不知你为何要去衡州?”

    她没有爹娘,独自一人为何要去遥远的衡州?

    “我……”桃夭刚要作答,镖车突然停下,只听大当家洪亮的声音传来,“原地修整。”

    轮班的开始埋锅造饭,其他人各自寻了树荫下乘凉。

    两个姑娘继续回到刚刚的问题上,“为何要去衡州啊?那么远,留在榆泉不好吗?”

    于铭也抬眼瞅了桃夭一眼,一个小姑娘乱跑。

    “我去衡州找子绪。”

    “子绪是谁?他是你什么人?”

    “子绪是云淮的表字,他是,他是……我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我是他的夫人。”

    “哈?”于玲震惊,有些难以接受,“你成婚了!!?”

    桃夭眨眨眼,只有成婚才算是子绪夫人,那她便是成婚了吧,于是认真的点点头。

    于玲一下子泄了气,“你看着如此小,没想到竟已有夫婿。”

    夫婿,她是他的子绪的夫人,子绪是她的夫婿,桃夭懂了。

    于铭感到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再看看玲儿,明年便满二十依旧找不到人家嫁出去,他一时脑门子直突突的疼,“你就应当向桃夭姑娘好好学一学!”还能早日嫁出去!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出来,过于伤人了些。

    于玲笑笑,只当没听见。

    “为何要学我?学我什么?”桃夭抬眸看向于铭。

    “我找不到路去衡州,即使没有银两玲姐姐还是将我带上,一路上都很照顾我。更何况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玲姐姐很好,我身上没有需要让姐姐学习的地方。”

    她很好!

    于玲鼻头一酸,就算是亲哥哥也没有这样夸过她。

    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姑娘,内心也是软的。

    于铭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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