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时至今日，凌澜能清晰记起那个秋天的午后。
那是个开学是第一周的周末，前几天上了早上八点半的化学课，咖啡像是毫无作用，上课状态不佳，下课仍旧困得五迷三道，去图书馆自习等下午上课的计划搁浅，回家补了一觉，一路睡到黄昏，庆幸还好那天没别的课。
她灰溜溜地煮面，做其他科作业，这天好像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鉴于不适应这个节奏，周六中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学校选课系统，还好下午的班有空位，她立刻把自己换了进去。
最烦恼的问题轻松解决，她哼着歌，浏览新班教授发出的资料，似乎两个班进度类似，没什么新内容，甚至资料的页数还更少。
正在庆幸做了个正确选择的时候，桌边的手机上一连弹出几条微信。
是昨天活动上刚认识的新生李晓晓，也是郑凡的女朋友。
昨天互相道别时，李晓晓说下次一起吃饭的。
凌澜没当真，没想到李晓晓这么积极。
她怀着疑问把语音转了文字，尽管整个家里只有自己，她还是没耐心慢慢播放。
新生想多交些朋友无可厚非，只是她没这个闲心，她在心里打起草稿，要以学习为由拒绝她。
可随着文字一行行显示在她眼前，她在鼠标上乱划滚轮的手忽然顿住，不是那么回事。
李晓晓说生理期反应严重，问她家里有没有红糖，想要煮红糖水，还说如果有的话，郑凡下午去她家里取。
凌澜对这个处理方式不解，现在是分秒不差的十二点整。既然疼痛难忍，为什么还要等到下午？
她利落地回了句那玩意儿不一定有用，带了止痛药去她家，发现李晓晓窝在沙发上浑身冒冷汗。
郑凡在一旁安然地打游戏，背景音里还有他其他朋友嬉闹的声音。见凌澜一脸焦急，赔笑说道：“还是你有办法，不过这个药对症吗？”
凌澜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不过李晓晓的情况比她想得要严重，她当即决定拉上李晓晓就去了学校医院打止痛针。
今天没时间也懒得与他浪费口舌，这些药物作用原理郑凡以前不知道，以后也未必能听明白。
听说这个李晓晓和他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她不明白李晓晓看上他哪点，郑凡也许勉强算得上形象过关花钱大方，但这样的男生学校里也不少啊。
凌澜当时根本想不到，这段感情会拖拖拉拉走那么长。
当然，说是感情有点牵强，更多像是一种陪伴。
对方长相尚可，生活在一起，各种方面还算合拍，不用计较过去，也没人忧虑未来，实现当下能互相陪伴的作用就足够了。
凌澜没有这个需求，不理解也没什么不正常。
一个人在家从早呆到晚，她早就习惯了。现代通讯发达，可以通过互联网找人说话，也可以完全不说，没那么多东西好说。
那针剂见效很快，不过15分钟，李晓晓就不再蜷缩成虾米，而是在诊室里活蹦乱跳。眉飞色舞和眼前这个并不熟络的学姐感叹，来之前妈妈还给她塞了不少根本不认识也不觉得会用到的药，现在知道这里的药这么好用，以后再也不需要从家里带了。
“是的，其实很多东西都不需要带的。”凌澜坐在一旁的转椅上微笑，这个刚来的女生比她活泼开朗得多，只是张口闭口还是和家里有关，“希望你以后用不到，不过还是备一点止痛药好。实在不行，下次我再带你来打针。虽然成分差不多，但是注射吸收快。”
她淡淡说完这些，没觉得是件麻烦事，昨天就知道李晓晓不会开车，这事总不能交给郑凡吧。
李晓晓一知半解点了点头，而后又感到不好意思，提出请凌澜吃饭作为感谢。
这次她没拒绝，毕竟起床到现在忙忙叨叨，连片面包都没顾上吃，那文献也不会长腿跑了，晚上再看也是一样的。
两个三观并不一致的女生，就这样在异国他乡混熟了。
虽然一年半后的今天，面前的李晓晓仍然不会开车，不能送她去打一针。
不然假如现在去学校医院处理，说不定等他考试结束，陆理刚好可以来接她。
她好像没有琢磨是否要接受李晓晓的帮助这个步骤，突发状况和身体疼痛之下，大脑只够用来处理问题，而非人情。
她正在思索要不要打辆车，但尝试了稍微弯下腰挪动身体，后腰又传来钻心刺骨地疼，出租车那大小，坐进去有些困难。
李晓晓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何来回摆动，连忙将她扶稳，问道，“澜总，你有过腰间盘突出吗？如果是腰突犯了，好像去医院也没用。回家躺下静养比较合适。”
李晓晓颇有根据地说着，凌澜不免错愕，似乎半个月前爽约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话的人并不是她。
“这个我不确定。”凌澜给了简短的回答，找到两个支撑点，症状缓解很多，“等等陆理来接我，我去health center拍个片子。”
和以前一样，她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
“他什么时候来接你？”李晓晓继续问道。
凌澜长舒口气，“应该还要一小时吧。我考虑去那边躺一躺。”
她用下巴指指长椅，又看了眼李晓晓。最近一次见她时她化了很适合party的妆，那风格在高中时期的舞会很常见，不像平时一样低调，而是把闪粉扑在脸上彰显自我的光芒。
李晓晓虽然个头不高，五官倒是立体，精心雕琢一番，那类妆还挺适合她。那天的确也有不少人半真半假地夸了她，凌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点都没化，甚至素描朝天地出现在校园。
可能是没时间吧，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地比组员晚到图书馆。
“Nancy，你先去和他们会和吧，我晚点再进去，你帮我和他们说一下？”
凌澜回过神，李晓晓已经考虑周到，做了决定。
Nancy自始至终自然是看不出任何异常，也的确没时间象征性再关切两句，所以挥了手与凌澜道别，转身进了门。
凌澜靠在柱子上，怎么活动都不是滋味，“晓晓，你有groupwork啊，那你快进去吧。我......我没那么矫情。”
“这怎么叫矫情？”李晓晓反问，音量之高引得附近三三两两的同学投来目光，他们听不懂中文，目光中满是异样。
李晓晓继续不管不顾，“他为什么要一小时以后来？在上课么？”
凌澜嗯了一声。
“你靠在这里等等，我发信息给他。”李晓晓顺势掏出手机，又发现不对劲，“我先扶你去椅子那边吧。”
“不用不用。”
凌澜情急之下，也分不清哪个更不用。
“我原先听他讲过的，他们研究生的课很松，很多不计attendance，内容也没那么难......”
凌澜无语，这套说辞他怎么恬不知耻地到处用，而且还挺骄傲的。
她仍决定阻止李晓晓：“他今天好不容易去按时上课了，好像有那个final复习的内容。”
李晓晓眉眼间挤出不悦，手上扔焦急地翻着陆理的对话框，好久不用，只好从联系人列表找起，嘴上也没忘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提醒他一下总没问题，要把课上完没问题，在路上快点能提前几分钟也是好的呀......”
说话间李晓晓的信息发了出去。
见凌澜表情有几分僵硬，她也没觉得难堪，微微垂下眼后又直视了她，“你都不舒服了他当然要赶快赶过来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必须要对你好。”
凌澜沉默几秒，这些话原先是她说的。
“对啊晓晓，这么简单的逻辑，你为什么不知道用在自己身上呢？为什么不能对你自己好一点？”
风中没人说话，祥和的校园似乎并不适合这尖锐的问题。
李晓晓自然是没跟上她的节奏，细品一番内容，更加无话可说。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语气依旧理直气壮，眼神却看向别处，她今天不是来吵架的，甚至是想来缓和关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点上。
她有对自己不好吗？
她不确定，但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就发自内心想对谁好，她又错在哪里了呢？
“晓晓，反正......”她本想说反正陆理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下来聊聊，马上又否定了这个主意，晓晓来图书馆是做作业的，哪有时间和她聊这些？
再说人家也未必想聊。
她又想到了那天那些大段大段的信息。
二人各自沉默之际，陆理的电话适时回了过来。
李晓晓赶紧按了接听，凌澜听不到对面陆理的声音，
李晓晓以“在图书馆正门”简单几个字结束了对话。
而后平静地告诉她，“陆总说他五分钟就到。”
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等下拍了片子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家里有个亲戚就是没分清医生说的冷敷热敷导致更严重了，美国这边可能方法不同，但不要自己乱发挥。又嘱咐她别忘了开假条。
这一系列的话足以转椅刚才的话题，她还没叨叨完，陆理的车就随着轮胎的声音横在了门前。
陆理平放好座椅，也没多问，直接来扶她。
她转身上车之前，还是给李晓晓留了句话，“那个......统计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那是个开学是第一周的周末，前几天上了早上八点半的化学课，咖啡像是毫无作用，上课状态不佳，下课仍旧困得五迷三道，去图书馆自习等下午上课的计划搁浅，回家补了一觉，一路睡到黄昏，庆幸还好那天没别的课。
她灰溜溜地煮面，做其他科作业，这天好像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鉴于不适应这个节奏，周六中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学校选课系统，还好下午的班有空位，她立刻把自己换了进去。
最烦恼的问题轻松解决，她哼着歌，浏览新班教授发出的资料，似乎两个班进度类似，没什么新内容，甚至资料的页数还更少。
正在庆幸做了个正确选择的时候，桌边的手机上一连弹出几条微信。
是昨天活动上刚认识的新生李晓晓，也是郑凡的女朋友。
昨天互相道别时，李晓晓说下次一起吃饭的。
凌澜没当真，没想到李晓晓这么积极。
她怀着疑问把语音转了文字，尽管整个家里只有自己，她还是没耐心慢慢播放。
新生想多交些朋友无可厚非，只是她没这个闲心，她在心里打起草稿，要以学习为由拒绝她。
可随着文字一行行显示在她眼前，她在鼠标上乱划滚轮的手忽然顿住，不是那么回事。
李晓晓说生理期反应严重，问她家里有没有红糖，想要煮红糖水，还说如果有的话，郑凡下午去她家里取。
凌澜对这个处理方式不解，现在是分秒不差的十二点整。既然疼痛难忍，为什么还要等到下午？
她利落地回了句那玩意儿不一定有用，带了止痛药去她家，发现李晓晓窝在沙发上浑身冒冷汗。
郑凡在一旁安然地打游戏，背景音里还有他其他朋友嬉闹的声音。见凌澜一脸焦急，赔笑说道：“还是你有办法，不过这个药对症吗？”
凌澜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不过李晓晓的情况比她想得要严重，她当即决定拉上李晓晓就去了学校医院打止痛针。
今天没时间也懒得与他浪费口舌，这些药物作用原理郑凡以前不知道，以后也未必能听明白。
听说这个李晓晓和他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她不明白李晓晓看上他哪点，郑凡也许勉强算得上形象过关花钱大方，但这样的男生学校里也不少啊。
凌澜当时根本想不到，这段感情会拖拖拉拉走那么长。
当然，说是感情有点牵强，更多像是一种陪伴。
对方长相尚可，生活在一起，各种方面还算合拍，不用计较过去，也没人忧虑未来，实现当下能互相陪伴的作用就足够了。
凌澜没有这个需求，不理解也没什么不正常。
一个人在家从早呆到晚，她早就习惯了。现代通讯发达，可以通过互联网找人说话，也可以完全不说，没那么多东西好说。
那针剂见效很快，不过15分钟，李晓晓就不再蜷缩成虾米，而是在诊室里活蹦乱跳。眉飞色舞和眼前这个并不熟络的学姐感叹，来之前妈妈还给她塞了不少根本不认识也不觉得会用到的药，现在知道这里的药这么好用，以后再也不需要从家里带了。
“是的，其实很多东西都不需要带的。”凌澜坐在一旁的转椅上微笑，这个刚来的女生比她活泼开朗得多，只是张口闭口还是和家里有关，“希望你以后用不到，不过还是备一点止痛药好。实在不行，下次我再带你来打针。虽然成分差不多，但是注射吸收快。”
她淡淡说完这些，没觉得是件麻烦事，昨天就知道李晓晓不会开车，这事总不能交给郑凡吧。
李晓晓一知半解点了点头，而后又感到不好意思，提出请凌澜吃饭作为感谢。
这次她没拒绝，毕竟起床到现在忙忙叨叨，连片面包都没顾上吃，那文献也不会长腿跑了，晚上再看也是一样的。
两个三观并不一致的女生，就这样在异国他乡混熟了。
虽然一年半后的今天，面前的李晓晓仍然不会开车，不能送她去打一针。
不然假如现在去学校医院处理，说不定等他考试结束，陆理刚好可以来接她。
她好像没有琢磨是否要接受李晓晓的帮助这个步骤，突发状况和身体疼痛之下，大脑只够用来处理问题，而非人情。
她正在思索要不要打辆车，但尝试了稍微弯下腰挪动身体，后腰又传来钻心刺骨地疼，出租车那大小，坐进去有些困难。
李晓晓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何来回摆动，连忙将她扶稳，问道，“澜总，你有过腰间盘突出吗？如果是腰突犯了，好像去医院也没用。回家躺下静养比较合适。”
李晓晓颇有根据地说着，凌澜不免错愕，似乎半个月前爽约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话的人并不是她。
“这个我不确定。”凌澜给了简短的回答，找到两个支撑点，症状缓解很多，“等等陆理来接我，我去health center拍个片子。”
和以前一样，她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
“他什么时候来接你？”李晓晓继续问道。
凌澜长舒口气，“应该还要一小时吧。我考虑去那边躺一躺。”
她用下巴指指长椅，又看了眼李晓晓。最近一次见她时她化了很适合party的妆，那风格在高中时期的舞会很常见，不像平时一样低调，而是把闪粉扑在脸上彰显自我的光芒。
李晓晓虽然个头不高，五官倒是立体，精心雕琢一番，那类妆还挺适合她。那天的确也有不少人半真半假地夸了她，凌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点都没化，甚至素描朝天地出现在校园。
可能是没时间吧，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地比组员晚到图书馆。
“Nancy，你先去和他们会和吧，我晚点再进去，你帮我和他们说一下？”
凌澜回过神，李晓晓已经考虑周到，做了决定。
Nancy自始至终自然是看不出任何异常，也的确没时间象征性再关切两句，所以挥了手与凌澜道别，转身进了门。
凌澜靠在柱子上，怎么活动都不是滋味，“晓晓，你有groupwork啊，那你快进去吧。我......我没那么矫情。”
“这怎么叫矫情？”李晓晓反问，音量之高引得附近三三两两的同学投来目光，他们听不懂中文，目光中满是异样。
李晓晓继续不管不顾，“他为什么要一小时以后来？在上课么？”
凌澜嗯了一声。
“你靠在这里等等，我发信息给他。”李晓晓顺势掏出手机，又发现不对劲，“我先扶你去椅子那边吧。”
“不用不用。”
凌澜情急之下，也分不清哪个更不用。
“我原先听他讲过的，他们研究生的课很松，很多不计attendance，内容也没那么难......”
凌澜无语，这套说辞他怎么恬不知耻地到处用，而且还挺骄傲的。
她仍决定阻止李晓晓：“他今天好不容易去按时上课了，好像有那个final复习的内容。”
李晓晓眉眼间挤出不悦，手上扔焦急地翻着陆理的对话框，好久不用，只好从联系人列表找起，嘴上也没忘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提醒他一下总没问题，要把课上完没问题，在路上快点能提前几分钟也是好的呀......”
说话间李晓晓的信息发了出去。
见凌澜表情有几分僵硬，她也没觉得难堪，微微垂下眼后又直视了她，“你都不舒服了他当然要赶快赶过来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必须要对你好。”
凌澜沉默几秒，这些话原先是她说的。
“对啊晓晓，这么简单的逻辑，你为什么不知道用在自己身上呢？为什么不能对你自己好一点？”
风中没人说话，祥和的校园似乎并不适合这尖锐的问题。
李晓晓自然是没跟上她的节奏，细品一番内容，更加无话可说。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语气依旧理直气壮，眼神却看向别处，她今天不是来吵架的，甚至是想来缓和关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点上。
她有对自己不好吗？
她不确定，但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就发自内心想对谁好，她又错在哪里了呢？
“晓晓，反正......”她本想说反正陆理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下来聊聊，马上又否定了这个主意，晓晓来图书馆是做作业的，哪有时间和她聊这些？
再说人家也未必想聊。
她又想到了那天那些大段大段的信息。
二人各自沉默之际，陆理的电话适时回了过来。
李晓晓赶紧按了接听，凌澜听不到对面陆理的声音，
李晓晓以“在图书馆正门”简单几个字结束了对话。
而后平静地告诉她，“陆总说他五分钟就到。”
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等下拍了片子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家里有个亲戚就是没分清医生说的冷敷热敷导致更严重了，美国这边可能方法不同，但不要自己乱发挥。又嘱咐她别忘了开假条。
这一系列的话足以转椅刚才的话题，她还没叨叨完，陆理的车就随着轮胎的声音横在了门前。
陆理平放好座椅，也没多问，直接来扶她。
她转身上车之前，还是给李晓晓留了句话，“那个......统计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