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自打坐上凌澜这辆小车，Sandy一直微微偏头看向窗外，与上个月在南加看到的棕榈树不同，这里的树身上有四季分明的痕迹。秋去冬来会改变它们身上的色彩，但任由山风海风拂过，它们就在街边傲然挺立着。
像驾驶座上这扬着下巴的女孩一个姿态。
她把头发绑成丸子定在头顶，初识时那头蓝色已经褪成黄色的底色。她几分钟前路过发廊的小广场，下车买了奶茶，顺便提了嘴，过两天要来这理发店补个颜色，要不要一起。
前几天忐忑过，今天中午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没想到刚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过去的大半个月，Sandy沉浸于怀疑能否再次踏上眼前这片土地，从年少时埋藏在心里，偶尔才能拿出来翻翻的理想还能不能实现。
信号灯突然变红，凌澜一脚刹车踩到底，车变成了停车档的状态。
“Sandy，过两年你从我们学校毕业后，有什么计划呢？”趁这个空档，凌澜看了Sandy一眼，精细小巧的五官配上恬淡的微笑，看起来真叫人赏心悦目。
“我......我还没想过，没什么计划。”她撒了谎，其实想过的，但想得太遥远，那不等于计划。
空想更像是失望无助时的慰藉。
“也是，至少还要两三年呢，想得太早也只是纸上谈兵。”凌澜跟着背景音乐中的低音节奏，用指尖轻敲方向盘，“不过我想如果你一直做音乐老师，或许可以和我妈一起。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她说要在上海搞什么项目，你有兴趣的话，这次回去就问问她留意一下。”
Sandy没奢望这机会还能平方式增长，讶异之际，凌澜给出了更实际的理由，“或者，你还是想留在北京吗？和以前的同学一起？”
Sandy突然拼了命的摇头，“没有，我不想。应该不会再去了。”
凌澜只是随口问问，Sandy过激的反应让她更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北京吗？那为什么会选择去那儿上大学？”
“当时当然是因为你们那儿的学校选择多而且好啦。”Sandy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夏天来的时候，我就不打算回去了，过去几年，在那里过得太混乱了。”
凌澜不由自主联想到丁林康。
她不知是否该往下问，Sandy却主动说了。
“当时和他交往大半年之后，我正式从学校毕业了。同学们都兴奋地各奔东西，我的第一反应是少了个每个月从家里领1000块的理由。”在家铺垫了那么多，Sandy终于准备好说起那段往事的转折点，“再者就是一个炸裂的消息，我的男朋友已婚，女儿只比我小11岁，比我最大的学生还大。”
这是凌澜早就拼拼凑凑猜到的事，可从当事人口中切切实实听到，不影响让她再震惊一次。
Sandy早从丁林康那里知道了他和陆理家的关系，猜到凌澜多少知道，向她确认是否有所耳闻的时候，凌澜也没再遮掩，而是承认了。
Sandy便深吸口气，继续讲，“我当时打算和他分手的，但我信了他画的饼，毕业以后去他的公司给他帮忙。所以错过了毕业前找工作的最好时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就在租的房子里呆着，他就天天来找我。我当时的室友，也是现在的，就给他开门。再后来就听他巧言令色，说早就打算离掉了，当时因为孩子还小，一直是分居，还和我扯什么其实分居多久在法律上就自动离婚了，总之就是让我继续和他在一起。”
凌澜这才恍然大悟，那Tracy之所以能带着半真半假的消息，隔了老远在Shellington兴风作浪，原来是当时就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真是家贼难防。凌澜没忍着，骂了句脏话。
Sandy则一笑置之，“她的事都是小事了。”
她正想点支烟，发现已经上了高架，不好开车窗，便先把嘴边的话讲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果，如果我像去北京上学前一样，坚定地打算以后回老家，当个林老师那样的音乐老师，不会有后面的破事。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而已。当时他知道我在之前的音乐机构教课，被机构老板骚扰的事，拿这个为借口，总说不放心，就让我毕业后进他的公司给他帮忙，我当时傻乎乎的还挺高兴的，”
“机构老板骚扰你？”凌澜本就板着的脸上又添了层愤恨，“什么机构的？”
Sandy见她颇有回北京就去找那老板算账的架势，不讲这个话题似乎也过不去，干脆插了一档子陈年旧事。
“其实也算不上老板，那个地方是大机构的分支，管事的算是个经理。”她想到那张脸，心中一阵恶心，“当时是暑假，那机构为了省钱，空调温度开得不低，午饭时间我自己在教室吃三明治，实在太热了，就把外面那件短袖衬衫脱了，里面是件内搭吊带，他就忽然从走廊里冲进来，站在我背后，把手从肩上伸下来，开始摸我。”
凌澜又是一句我靠。
“我看摄像头的时候，他还特别不屑地告诉我别看了，已经关了。”Sandy咬了咬嘴边的奶茶吸管，喝下两口后，神色恢复淡定，“还好我反应及时，拿上东西就跑出去了，上完那天的课，我就再也没去那个机构。”
凌澜的反应与她料想一致，破口大骂几句后，追问她机构名字，以及这经理是不是还生活在北京。
如果是的话，非要搞得他在北京生活不下去。
“没事的。”委屈的人是Sandy，她此时反倒微笑安慰起凌澜，“刚刚不是你教我的么，别和别人计较。”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在意了。”这对Sandy来说，似乎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插曲，让她不吐不快的，似乎还是刚才的话题，“说回丁林康吧。”
“好。”凌澜这才意识到扯远了。
“其实有的时候因祸得福，我反倒阴差阳错地要感谢他们。”
“他在那个小区给我租了另一套大房子，但是他不在的时候，我还会和Tracy搭伴吃饭。Tracy做模特攒了点钱，说要来旧金山读个服装设计的program。我们都明白，她是为了来这边捞个结婚对象，国内她当时认识的那圈子富二代，都被她陪得差不多，谁会真正和她谈恋爱呢。”
凌澜也明白了，这和文泽禹说的情况对上号了。
“Tracy讲完，我当即就心动了，正好那段时间老丁前妻总找麻烦，他提过让我出国旅游避避风头。可笑吧？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骗了我，反而叫我避避风头。”
车里的二人同时轻哼一声。
“我和老丁提了以后，他对这个提议大为赞同，说以前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毕竟新闻里天天说美国不安全么。这下和朋友一起，有个照应就好很多，一切事宜他来找人办理。”
凌澜不禁疑惑：“他知道你需要在这里读很多年吗？”
Sandy摇头，“Tracy是因为语言成绩没过，我则是因为他和我讲太着急了，来不及备考那些，所以和Tracy一起读语言刚好。事实上我前段时间才搞清楚，他根本没打算让我去你们学校读研究生，他只想让我在这里给他生孩子。”
凌澜既惊讶又不惊讶，还没作出评价，Sandy强调了一句。
“不是生孩子，是生儿子。”
“个老东西，真不要脸！”凌澜再也懒得忍了。
“哎，我现在也没那么想不通，拿人钱财，总要替人办事。”解决这些事情，Sandy花了半个与，“我把一些贵重礼物都还给他了，私房钱我存了十来万，按说也要还给他的，可他最初不诚信在先......”
凌澜打算了她的理由，“没错，不给他，要我说十万都少了，你应该少说也应该拿大几百万。”
Sandy扑哧一声笑了，“他手上现金未必有这么多。”
“不会吧？”凌澜难以置信，现在出轨装大款的门槛这么低吗？她撇撇嘴，“就这还要在你面前装蒜？我呸！”
似乎两个朋友拉近关系最简单的方式，并不是有什么小众高雅的共同爱好，而是一起骂人。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出家门口好远好远了，Sandy想起来问目的地时，前方已经出现“San Francisco”的路标。
驾驶座上的凌澜戴起了墨镜，Sandy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见墨镜下那张嘴轻快地说：“我们去旧金山吧。”
“为什么？”
“突发奇想，下午可以去旧金山市区逛逛，不如直接去那边吃。”
于是连逛带吃一整个下午过去，再回到这条路上时，天早就黑了。
凌澜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常年开车，她没有携带充电宝的习惯，而回程路上为了要听Sandy歌单里的歌，充电线干脆给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是不是该和陆理联络一下，在一起之后，还没断联过大半天。
不过下午已经交代过了来找Sandy，似乎也没必要多嘴。
反正等会儿回家就会见到，有一整晚的时间讲下午发生了什么。
然而车还没拐进楼前，她远远望见Sandy家楼下一排车灯。
还好没有蓝色的，也没有长方形的救护车，不然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开近才发现，简直比警车更离谱，车灯下最大的那辆车形状十分眼熟，定睛一看，这是那辆熟悉的揽胜。
她满肚子疑问，赶紧在揽胜旁边的空车位停下，再看对面的两辆，是然姐和梁老师选的情侣连号车牌。她没怎么见过梁老师这辆车，今日这夜色之下，也没空仔细观察。
她要赶紧跑上楼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像驾驶座上这扬着下巴的女孩一个姿态。
她把头发绑成丸子定在头顶，初识时那头蓝色已经褪成黄色的底色。她几分钟前路过发廊的小广场，下车买了奶茶，顺便提了嘴，过两天要来这理发店补个颜色，要不要一起。
前几天忐忑过，今天中午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没想到刚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过去的大半个月，Sandy沉浸于怀疑能否再次踏上眼前这片土地，从年少时埋藏在心里，偶尔才能拿出来翻翻的理想还能不能实现。
信号灯突然变红，凌澜一脚刹车踩到底，车变成了停车档的状态。
“Sandy，过两年你从我们学校毕业后，有什么计划呢？”趁这个空档，凌澜看了Sandy一眼，精细小巧的五官配上恬淡的微笑，看起来真叫人赏心悦目。
“我......我还没想过，没什么计划。”她撒了谎，其实想过的，但想得太遥远，那不等于计划。
空想更像是失望无助时的慰藉。
“也是，至少还要两三年呢，想得太早也只是纸上谈兵。”凌澜跟着背景音乐中的低音节奏，用指尖轻敲方向盘，“不过我想如果你一直做音乐老师，或许可以和我妈一起。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她说要在上海搞什么项目，你有兴趣的话，这次回去就问问她留意一下。”
Sandy没奢望这机会还能平方式增长，讶异之际，凌澜给出了更实际的理由，“或者，你还是想留在北京吗？和以前的同学一起？”
Sandy突然拼了命的摇头，“没有，我不想。应该不会再去了。”
凌澜只是随口问问，Sandy过激的反应让她更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北京吗？那为什么会选择去那儿上大学？”
“当时当然是因为你们那儿的学校选择多而且好啦。”Sandy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夏天来的时候，我就不打算回去了，过去几年，在那里过得太混乱了。”
凌澜不由自主联想到丁林康。
她不知是否该往下问，Sandy却主动说了。
“当时和他交往大半年之后，我正式从学校毕业了。同学们都兴奋地各奔东西，我的第一反应是少了个每个月从家里领1000块的理由。”在家铺垫了那么多，Sandy终于准备好说起那段往事的转折点，“再者就是一个炸裂的消息，我的男朋友已婚，女儿只比我小11岁，比我最大的学生还大。”
这是凌澜早就拼拼凑凑猜到的事，可从当事人口中切切实实听到，不影响让她再震惊一次。
Sandy早从丁林康那里知道了他和陆理家的关系，猜到凌澜多少知道，向她确认是否有所耳闻的时候，凌澜也没再遮掩，而是承认了。
Sandy便深吸口气，继续讲，“我当时打算和他分手的，但我信了他画的饼，毕业以后去他的公司给他帮忙。所以错过了毕业前找工作的最好时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就在租的房子里呆着，他就天天来找我。我当时的室友，也是现在的，就给他开门。再后来就听他巧言令色，说早就打算离掉了，当时因为孩子还小，一直是分居，还和我扯什么其实分居多久在法律上就自动离婚了，总之就是让我继续和他在一起。”
凌澜这才恍然大悟，那Tracy之所以能带着半真半假的消息，隔了老远在Shellington兴风作浪，原来是当时就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真是家贼难防。凌澜没忍着，骂了句脏话。
Sandy则一笑置之，“她的事都是小事了。”
她正想点支烟，发现已经上了高架，不好开车窗，便先把嘴边的话讲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果，如果我像去北京上学前一样，坚定地打算以后回老家，当个林老师那样的音乐老师，不会有后面的破事。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而已。当时他知道我在之前的音乐机构教课，被机构老板骚扰的事，拿这个为借口，总说不放心，就让我毕业后进他的公司给他帮忙，我当时傻乎乎的还挺高兴的，”
“机构老板骚扰你？”凌澜本就板着的脸上又添了层愤恨，“什么机构的？”
Sandy见她颇有回北京就去找那老板算账的架势，不讲这个话题似乎也过不去，干脆插了一档子陈年旧事。
“其实也算不上老板，那个地方是大机构的分支，管事的算是个经理。”她想到那张脸，心中一阵恶心，“当时是暑假，那机构为了省钱，空调温度开得不低，午饭时间我自己在教室吃三明治，实在太热了，就把外面那件短袖衬衫脱了，里面是件内搭吊带，他就忽然从走廊里冲进来，站在我背后，把手从肩上伸下来，开始摸我。”
凌澜又是一句我靠。
“我看摄像头的时候，他还特别不屑地告诉我别看了，已经关了。”Sandy咬了咬嘴边的奶茶吸管，喝下两口后，神色恢复淡定，“还好我反应及时，拿上东西就跑出去了，上完那天的课，我就再也没去那个机构。”
凌澜的反应与她料想一致，破口大骂几句后，追问她机构名字，以及这经理是不是还生活在北京。
如果是的话，非要搞得他在北京生活不下去。
“没事的。”委屈的人是Sandy，她此时反倒微笑安慰起凌澜，“刚刚不是你教我的么，别和别人计较。”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在意了。”这对Sandy来说，似乎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插曲，让她不吐不快的，似乎还是刚才的话题，“说回丁林康吧。”
“好。”凌澜这才意识到扯远了。
“其实有的时候因祸得福，我反倒阴差阳错地要感谢他们。”
“他在那个小区给我租了另一套大房子，但是他不在的时候，我还会和Tracy搭伴吃饭。Tracy做模特攒了点钱，说要来旧金山读个服装设计的program。我们都明白，她是为了来这边捞个结婚对象，国内她当时认识的那圈子富二代，都被她陪得差不多，谁会真正和她谈恋爱呢。”
凌澜也明白了，这和文泽禹说的情况对上号了。
“Tracy讲完，我当即就心动了，正好那段时间老丁前妻总找麻烦，他提过让我出国旅游避避风头。可笑吧？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骗了我，反而叫我避避风头。”
车里的二人同时轻哼一声。
“我和老丁提了以后，他对这个提议大为赞同，说以前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毕竟新闻里天天说美国不安全么。这下和朋友一起，有个照应就好很多，一切事宜他来找人办理。”
凌澜不禁疑惑：“他知道你需要在这里读很多年吗？”
Sandy摇头，“Tracy是因为语言成绩没过，我则是因为他和我讲太着急了，来不及备考那些，所以和Tracy一起读语言刚好。事实上我前段时间才搞清楚，他根本没打算让我去你们学校读研究生，他只想让我在这里给他生孩子。”
凌澜既惊讶又不惊讶，还没作出评价，Sandy强调了一句。
“不是生孩子，是生儿子。”
“个老东西，真不要脸！”凌澜再也懒得忍了。
“哎，我现在也没那么想不通，拿人钱财，总要替人办事。”解决这些事情，Sandy花了半个与，“我把一些贵重礼物都还给他了，私房钱我存了十来万，按说也要还给他的，可他最初不诚信在先......”
凌澜打算了她的理由，“没错，不给他，要我说十万都少了，你应该少说也应该拿大几百万。”
Sandy扑哧一声笑了，“他手上现金未必有这么多。”
“不会吧？”凌澜难以置信，现在出轨装大款的门槛这么低吗？她撇撇嘴，“就这还要在你面前装蒜？我呸！”
似乎两个朋友拉近关系最简单的方式，并不是有什么小众高雅的共同爱好，而是一起骂人。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出家门口好远好远了，Sandy想起来问目的地时，前方已经出现“San Francisco”的路标。
驾驶座上的凌澜戴起了墨镜，Sandy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见墨镜下那张嘴轻快地说：“我们去旧金山吧。”
“为什么？”
“突发奇想，下午可以去旧金山市区逛逛，不如直接去那边吃。”
于是连逛带吃一整个下午过去，再回到这条路上时，天早就黑了。
凌澜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常年开车，她没有携带充电宝的习惯，而回程路上为了要听Sandy歌单里的歌，充电线干脆给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是不是该和陆理联络一下，在一起之后，还没断联过大半天。
不过下午已经交代过了来找Sandy，似乎也没必要多嘴。
反正等会儿回家就会见到，有一整晚的时间讲下午发生了什么。
然而车还没拐进楼前，她远远望见Sandy家楼下一排车灯。
还好没有蓝色的，也没有长方形的救护车，不然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开近才发现，简直比警车更离谱，车灯下最大的那辆车形状十分眼熟，定睛一看，这是那辆熟悉的揽胜。
她满肚子疑问，赶紧在揽胜旁边的空车位停下，再看对面的两辆，是然姐和梁老师选的情侣连号车牌。她没怎么见过梁老师这辆车，今日这夜色之下，也没空仔细观察。
她要赶紧跑上楼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