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带任常欢去了天然居——和杜康一起吃过的那家土菜馆。两人点了三个菜：茶油炒土鸡、肉末丝瓜汤、清炒油麦菜。
菜刚上齐，李校的手机就响了，是妈妈陈本芬打来的视频。
“笑笑，吃饭没？”
“妈，我和常欢正吃着呢。你们吃了没？”李校把摄像头对着菜拍了拍。
“吃了，清明节回来吗？”
“回啊，3号的票。”
“好，等你回来，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李校问：“什么事啊？”
“就是，我和你爸……”陈本芬欲言又止。
“你们谁生病了吗？”李校语气明显急了，“我请假回去。”
“没有，我们身体好着呢，你别急……就是我和你爸打算离婚，问问你意见。”
李校有一瞬错愕，接着松了一口气，“我没意见，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顾忌我”。
“好，我们等你回来。”
电话挂了后，李校心里隐隐不安：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
“笑笑姐，你还好吧？”任常欢安慰道，“我妈在我5岁时就改嫁了，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我不反对他们离婚，只是想知道原因。”她若有所思。
李校申请到了8天假期——清明节3天，提前休3天劳动节的假，再加2天周末。白天的高铁票都售罄了，好在候补到了晚上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李校给妈妈发了微信，说是2号下班后回家，待到10号。
从南安市到汇西州，高铁只有两小时车程。出站后李校打了个滴滴，半小时后进家门，陈本芬和李文涛正坐在客厅等她。
在她进卧室放行李和洗漱的时候，陈本芬给她下了一碗馄饨。
“爸，妈，你们说吧。我听着。”最后一颗馄饨划入口，李校放下碗和勺。
陈本芬：“我和你爸……决定离婚。”
“既然你们想好了，我支持。”李校有意无意地翻折纸巾，“反正我已经成年了，你们也不需要考虑抚养权归属问题。”
陈本芬握住女儿的手，“笑笑，虽然爸妈离婚了，你还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时候去民政局？记得带好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李校说，“还有，冷静期30天。”
“节后再去，清明节人家不上班。”近一个月，抖音频繁给陈本芬推荐离婚视频，她做足了准备，“协议书你明儿给写一个。”
李校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财产债务怎么分？”
“存款有50来万，平分。没外债，借给你叔的那10万，他要是还呢，就平分。车归你爸，小卖部归我。县里这套房子留给你，我暂时住着。你爸回你奶家住。”
“挺好，我们都还有家回。”李校感慨道。
陈本芬沉默了。全程一言不发的李文涛，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爸，妈，我能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吗？”李校问出了她关心的重点。
“累了，文涛媳妇和笑笑妈，我当够了。现在想过过自己，成吗？”陈本芬积攒了多年的委屈，此刻不吐不快。
“爸，你说呢？”李校转头看向李文涛。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家庭会议平静地结束了。上一次会议还是在除夕那天，三人分配大扫除任务。从料理家事到解散家庭，相隔只有两个多月。
洗完澡后，李校来到陈本芬的房间，钻进被窝，“妈，我抱着你睡”。
陈本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笑笑，你说妈都50多岁的人了，离婚是不是让人笑话？”
“法律又没限制离婚年龄。离开一个不合适的伴侣，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李校把头埋进妈妈的肩窝，“妈，你就安心过自个儿，我赚钱养你。”
“妈，你老实告诉我，我爸是不是犯原则性错误了？你才要离婚。”
李校提出疑惑，在她看来爸妈之间没有什么严重的矛盾。每次陈本芬发脾气，李文涛就出门躲清闲，从来没有造成大的争吵。两人究竟为何走到这一步？她害怕答案，同时又十分渴望答案。
“没有。笑笑，并不是只有男人出轨家暴了，女人才能提离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很消耗人。”
“我和你爸是媒人介绍认识的。我看他是大学生，在杂志社工作，县里有房，就嫁了。结婚后发现他骨子里清高得很，压根儿瞧不起我们农民家庭。”陈本芬眼里泛着泪光，“可是，如果没有我累死累活，咱家现在这房子风吹来的啊？他那点工资风花雪月都不够，供你读书全靠我的小卖部。在外头，他要面子、摆阔气。家里就是甩手掌柜，还挑三拣四，这些年一顿饭没做过，拖把也没拿过几回。”
“那些臭脾气我忍了。但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没少受你爷奶挑拨，也动过手。你叔赌博□□，你爷奶心疼小儿子，这些年我们净给他收拾烂摊。你说过妈妈脾气爆，可我不强势在他们家不得被生吞活剥？”陈本芬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动离婚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和你爸凑合了大半辈子，现在你长大了，我也不忍了。你爸起先不同意。我知道他那是要面子，就说不肯我就去法院闹，他听了只能妥协。”
“以后我就守着我的小卖部，搓搓麻将，跳跳广场舞。你秀英姨还约我去丽江古城，念叨好多年了。你爸总不许我去，说我出了远门找不到路。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我要去丽江，去桂林，去拉萨……”陈本芬认真规划着。
李校：“妈，我姥知道你们离婚的事吗？”
“还没跟她说，过两天下乡当面说。”陈本芬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里一软，“我娘这辈子也不容易，爹走了她才过上几天舒坦的日子。”
陈本芬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五年级那个暑假，娘带我回姥姥家，姥姥给我抓知了、用井水冰西瓜，快开学了我还赖着不肯走。后来娘告诉我，她那次是铁了心不跟我爹过了，但我姥爷不同意，让我爹把我们娘俩儿接了回去……”
听了这些话，李校很惭愧，她没想到妈妈承受着如此大的委屈，甚至还有很多事还没有被控诉出来。从小，陈本芬都是唱黑脸，管生活管学习，事无巨细。她曾经看不惯妈妈的大嗓门和火爆脾气，反而更亲近温和的父亲。李文涛教她读书念诗，从不打骂她，不会没收她的课外书和漫画。
从某种程度上讲，李文涛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对妻子，他绝对是失格的。李校从前总以父亲为傲，长大后开始审视父母的婚姻，也对亲密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天，李校按陈本芬的要求拟好离婚协议书，在书房打印了三份。李文涛看完后没提出异议。
“笑笑，爸让你看笑话了。”
“爸，21世纪了，离婚很正常。”李校给他倒了杯水，“这些年都是妈在操持家务，接下来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还有，这算和平离婚，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我妈性子强、不服软，生活上你主动帮衬点儿，有什么困难打我电话。”
“爸知道。”李文涛话题一转，“笑笑，你谈男朋友了没。26也不小了。”
“爸，你俩都要离婚了，怎么还催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李校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
其实，李校明白，父母的婚姻多多少少会给孩子造成影响。但好在陈本芬和李文涛给足了她爱与陪伴。如今，虽然父母的婚姻草草收场，但母女、父女之前的爱并没有消失。所以，她仍然拥有爱与被爱的勇气。
清明节，三人从县城回乡下挂青。
到李家村的时候正当中午，陈本芬和王二琴两妯娌进厨房生火做饭，李校给她们打下手；李文涛和李文伟两兄弟坐在院子里喝茶，李文伟的儿子李小飞在一旁打游戏。
饭桌上，李文伟尝了一口辣椒炒肉，面露不快，“怎么是螺丝椒？我哥爱吃二荆条！”
“你哥爱吃二荆条，这么多年还没吃够吗？今天换换口味，吃我喜欢的。”陈本芬看了李文涛一眼。
李文伟心里十分不爽，听到哥嫂要离婚后，差点把饭桌掀了。
“都50多岁的人啦，离婚？也不害燥！”李文伟扯着大嗓门，“传出去全村人都得笑话。”
“嫂子，我知道你性子强，哥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骂他打他就是了。犯不着离婚嘛！”王二琴尽力劝解，“再说，笑笑都这么大了，你们当父母的也做个好榜样嘛！”
见陈本芬不说话，王二琴又把她扯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嫂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家那口子哪样混账事儿少干了，你瞧我我不是都忍下来了。有事好商量，家不能散了嘛！”
“二琴啊，我不劝你离，你也别劝我不离。再多说就要伤和气了。”陈本芬转身收拾东西，示意李校帮忙。
李校接过纸钱和纸灯笼，向婶婶告别：“婶儿，我知道你是好心相劝，但我爸妈都谈妥了，今儿来就是通个信。时间不早了，还得去我姥家挂青，我们就不留了。”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李文涛被留下接受批判，陈本芬和李校母女二人回陈家村。
漫山遍野都是香椿树，嫩芽青翠惹人。母女两人提着塑料袋采摘，最后陈本芬采了满满当当一大袋，李校的袋子里只装了一小半。
“妈，我姥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还能打粽叶包粽子呢！”
李校推开木栅栏，就看见姥姥张大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悄悄地跑过去，拿出一枝香椿，靠近姥姥的鼻子，因为憋笑手忍不住颤抖。
“笑笑丫头，我知道是你。”张大英一把抓住外甥女的手。
“昨天采了一大筐，知道你爱吃。”张大英顺势接过香椿，往屋里走，下巴朝簸箕一点，“喏，全都是。”
“妈，那你记得我爱吃啥不？”陈本芬进屋，故意做出吃醋的模样。
“猪脚！你一顿能吃三个！”张大英笑得合不拢嘴，陈本芬也跟着笑。
晚饭过后，李校抢到了洗碗的主动权。完工后，她搬好小板凳参与院落闲聊。
“妈，我准备和文涛离婚了。”陈本芬踌躇了很久，终于开口。
“往后怎么过，回来跟我？”张大英顿了顿，拐杖往里屋一指，“你那屋倒腾倒腾还能住。”
“不了，还得看店呢。妈，你跟我去县里住吧，省的每周回来给你送菜。”
张大英连忙摆手，“住不惯！我又没逼你送菜，你不来，我托赶集的人给我带回来嘛！”
“好好好！你就在这儿守一辈子啊，哪儿也不去。”陈本芬哄小孩似的说道，和李校相视一笑。
在这个极为普通的一天，三个不同姓氏的女人，围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土灶大锅里煮着粽子，按当地的作法，粽子要焖一夜。当粽叶变成深绿色，糯米的清香四处飘荡，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菜刚上齐，李校的手机就响了，是妈妈陈本芬打来的视频。
“笑笑，吃饭没？”
“妈，我和常欢正吃着呢。你们吃了没？”李校把摄像头对着菜拍了拍。
“吃了，清明节回来吗？”
“回啊，3号的票。”
“好，等你回来，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李校问：“什么事啊？”
“就是，我和你爸……”陈本芬欲言又止。
“你们谁生病了吗？”李校语气明显急了，“我请假回去。”
“没有，我们身体好着呢，你别急……就是我和你爸打算离婚，问问你意见。”
李校有一瞬错愕，接着松了一口气，“我没意见，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顾忌我”。
“好，我们等你回来。”
电话挂了后，李校心里隐隐不安：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
“笑笑姐，你还好吧？”任常欢安慰道，“我妈在我5岁时就改嫁了，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我不反对他们离婚，只是想知道原因。”她若有所思。
李校申请到了8天假期——清明节3天，提前休3天劳动节的假，再加2天周末。白天的高铁票都售罄了，好在候补到了晚上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李校给妈妈发了微信，说是2号下班后回家，待到10号。
从南安市到汇西州，高铁只有两小时车程。出站后李校打了个滴滴，半小时后进家门，陈本芬和李文涛正坐在客厅等她。
在她进卧室放行李和洗漱的时候，陈本芬给她下了一碗馄饨。
“爸，妈，你们说吧。我听着。”最后一颗馄饨划入口，李校放下碗和勺。
陈本芬：“我和你爸……决定离婚。”
“既然你们想好了，我支持。”李校有意无意地翻折纸巾，“反正我已经成年了，你们也不需要考虑抚养权归属问题。”
陈本芬握住女儿的手，“笑笑，虽然爸妈离婚了，你还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时候去民政局？记得带好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李校说，“还有，冷静期30天。”
“节后再去，清明节人家不上班。”近一个月，抖音频繁给陈本芬推荐离婚视频，她做足了准备，“协议书你明儿给写一个。”
李校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财产债务怎么分？”
“存款有50来万，平分。没外债，借给你叔的那10万，他要是还呢，就平分。车归你爸，小卖部归我。县里这套房子留给你，我暂时住着。你爸回你奶家住。”
“挺好，我们都还有家回。”李校感慨道。
陈本芬沉默了。全程一言不发的李文涛，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爸，妈，我能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吗？”李校问出了她关心的重点。
“累了，文涛媳妇和笑笑妈，我当够了。现在想过过自己，成吗？”陈本芬积攒了多年的委屈，此刻不吐不快。
“爸，你说呢？”李校转头看向李文涛。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家庭会议平静地结束了。上一次会议还是在除夕那天，三人分配大扫除任务。从料理家事到解散家庭，相隔只有两个多月。
洗完澡后，李校来到陈本芬的房间，钻进被窝，“妈，我抱着你睡”。
陈本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笑笑，你说妈都50多岁的人了，离婚是不是让人笑话？”
“法律又没限制离婚年龄。离开一个不合适的伴侣，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李校把头埋进妈妈的肩窝，“妈，你就安心过自个儿，我赚钱养你。”
“妈，你老实告诉我，我爸是不是犯原则性错误了？你才要离婚。”
李校提出疑惑，在她看来爸妈之间没有什么严重的矛盾。每次陈本芬发脾气，李文涛就出门躲清闲，从来没有造成大的争吵。两人究竟为何走到这一步？她害怕答案，同时又十分渴望答案。
“没有。笑笑，并不是只有男人出轨家暴了，女人才能提离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很消耗人。”
“我和你爸是媒人介绍认识的。我看他是大学生，在杂志社工作，县里有房，就嫁了。结婚后发现他骨子里清高得很，压根儿瞧不起我们农民家庭。”陈本芬眼里泛着泪光，“可是，如果没有我累死累活，咱家现在这房子风吹来的啊？他那点工资风花雪月都不够，供你读书全靠我的小卖部。在外头，他要面子、摆阔气。家里就是甩手掌柜，还挑三拣四，这些年一顿饭没做过，拖把也没拿过几回。”
“那些臭脾气我忍了。但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没少受你爷奶挑拨，也动过手。你叔赌博□□，你爷奶心疼小儿子，这些年我们净给他收拾烂摊。你说过妈妈脾气爆，可我不强势在他们家不得被生吞活剥？”陈本芬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动离婚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和你爸凑合了大半辈子，现在你长大了，我也不忍了。你爸起先不同意。我知道他那是要面子，就说不肯我就去法院闹，他听了只能妥协。”
“以后我就守着我的小卖部，搓搓麻将，跳跳广场舞。你秀英姨还约我去丽江古城，念叨好多年了。你爸总不许我去，说我出了远门找不到路。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我要去丽江，去桂林，去拉萨……”陈本芬认真规划着。
李校：“妈，我姥知道你们离婚的事吗？”
“还没跟她说，过两天下乡当面说。”陈本芬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里一软，“我娘这辈子也不容易，爹走了她才过上几天舒坦的日子。”
陈本芬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五年级那个暑假，娘带我回姥姥家，姥姥给我抓知了、用井水冰西瓜，快开学了我还赖着不肯走。后来娘告诉我，她那次是铁了心不跟我爹过了，但我姥爷不同意，让我爹把我们娘俩儿接了回去……”
听了这些话，李校很惭愧，她没想到妈妈承受着如此大的委屈，甚至还有很多事还没有被控诉出来。从小，陈本芬都是唱黑脸，管生活管学习，事无巨细。她曾经看不惯妈妈的大嗓门和火爆脾气，反而更亲近温和的父亲。李文涛教她读书念诗，从不打骂她，不会没收她的课外书和漫画。
从某种程度上讲，李文涛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对妻子，他绝对是失格的。李校从前总以父亲为傲，长大后开始审视父母的婚姻，也对亲密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天，李校按陈本芬的要求拟好离婚协议书，在书房打印了三份。李文涛看完后没提出异议。
“笑笑，爸让你看笑话了。”
“爸，21世纪了，离婚很正常。”李校给他倒了杯水，“这些年都是妈在操持家务，接下来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还有，这算和平离婚，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我妈性子强、不服软，生活上你主动帮衬点儿，有什么困难打我电话。”
“爸知道。”李文涛话题一转，“笑笑，你谈男朋友了没。26也不小了。”
“爸，你俩都要离婚了，怎么还催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李校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
其实，李校明白，父母的婚姻多多少少会给孩子造成影响。但好在陈本芬和李文涛给足了她爱与陪伴。如今，虽然父母的婚姻草草收场，但母女、父女之前的爱并没有消失。所以，她仍然拥有爱与被爱的勇气。
清明节，三人从县城回乡下挂青。
到李家村的时候正当中午，陈本芬和王二琴两妯娌进厨房生火做饭，李校给她们打下手；李文涛和李文伟两兄弟坐在院子里喝茶，李文伟的儿子李小飞在一旁打游戏。
饭桌上，李文伟尝了一口辣椒炒肉，面露不快，“怎么是螺丝椒？我哥爱吃二荆条！”
“你哥爱吃二荆条，这么多年还没吃够吗？今天换换口味，吃我喜欢的。”陈本芬看了李文涛一眼。
李文伟心里十分不爽，听到哥嫂要离婚后，差点把饭桌掀了。
“都50多岁的人啦，离婚？也不害燥！”李文伟扯着大嗓门，“传出去全村人都得笑话。”
“嫂子，我知道你性子强，哥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骂他打他就是了。犯不着离婚嘛！”王二琴尽力劝解，“再说，笑笑都这么大了，你们当父母的也做个好榜样嘛！”
见陈本芬不说话，王二琴又把她扯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嫂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家那口子哪样混账事儿少干了，你瞧我我不是都忍下来了。有事好商量，家不能散了嘛！”
“二琴啊，我不劝你离，你也别劝我不离。再多说就要伤和气了。”陈本芬转身收拾东西，示意李校帮忙。
李校接过纸钱和纸灯笼，向婶婶告别：“婶儿，我知道你是好心相劝，但我爸妈都谈妥了，今儿来就是通个信。时间不早了，还得去我姥家挂青，我们就不留了。”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李文涛被留下接受批判，陈本芬和李校母女二人回陈家村。
漫山遍野都是香椿树，嫩芽青翠惹人。母女两人提着塑料袋采摘，最后陈本芬采了满满当当一大袋，李校的袋子里只装了一小半。
“妈，我姥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还能打粽叶包粽子呢！”
李校推开木栅栏，就看见姥姥张大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悄悄地跑过去，拿出一枝香椿，靠近姥姥的鼻子，因为憋笑手忍不住颤抖。
“笑笑丫头，我知道是你。”张大英一把抓住外甥女的手。
“昨天采了一大筐，知道你爱吃。”张大英顺势接过香椿，往屋里走，下巴朝簸箕一点，“喏，全都是。”
“妈，那你记得我爱吃啥不？”陈本芬进屋，故意做出吃醋的模样。
“猪脚！你一顿能吃三个！”张大英笑得合不拢嘴，陈本芬也跟着笑。
晚饭过后，李校抢到了洗碗的主动权。完工后，她搬好小板凳参与院落闲聊。
“妈，我准备和文涛离婚了。”陈本芬踌躇了很久，终于开口。
“往后怎么过，回来跟我？”张大英顿了顿，拐杖往里屋一指，“你那屋倒腾倒腾还能住。”
“不了，还得看店呢。妈，你跟我去县里住吧，省的每周回来给你送菜。”
张大英连忙摆手，“住不惯！我又没逼你送菜，你不来，我托赶集的人给我带回来嘛！”
“好好好！你就在这儿守一辈子啊，哪儿也不去。”陈本芬哄小孩似的说道，和李校相视一笑。
在这个极为普通的一天，三个不同姓氏的女人，围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土灶大锅里煮着粽子，按当地的作法，粽子要焖一夜。当粽叶变成深绿色，糯米的清香四处飘荡，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