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地上无助地“唔唔”叫,他无计奈何地直面着自己的命运,眼瞳之中淮知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愤力地睁大双眼,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剧烈地颤抖起来,比面对姬沉渊时更为惶恐。

    见状,姬沉渊略一挑眉,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开嘴上的桎梏。

    皇帝跌跌撞撞,挪动着身子往后退,“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察觉到嘴巴能说话,他拱着腰蹭到淮知脚边,企图唤醒两人间微薄的亲情,“淮知,孩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父亲啊!你快帮我解开绳索,这些都是狼子野心的人,他们故意设下这陷阱是企图谋害朕啊!”

    他声泪俱下,涕泪交零,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保不准会被他迷惑。

    可淮知站姿未动,表情没有变化分毫,他低着眼,俯视着这一个从前只能跪在地上仰望的男人,此刻他不再是万民供养的皇帝,也不再是冷漠无情的父亲,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甚至是丑陋懦弱的男人。

    淮知冷笑一声,轻喃反问,“我不能这样对你?”

    他举起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挥下一剑!

    白光带着万钧之势,剑光所过之处,两条大腿与那腿间丑陋的三两肉同时滚落。

    “啊——!!!”

    “这一剑是替我母亲所斩!你罔顾人伦强抢民女,逼迫已有婚约的母亲委身于你,事情泄露后还纵容太后那心如蛇蝎的毒妇虐杀她,你可曾忏悔!你不配为人!”

    第二剑。凌厉的剑光如陨落拖曳的尾巴,狠狠的砍在了他的双臂上,双臂与躯体脱离“咚”一下掉在了地毯上。

    “啊——!!!!”

    他的嗓音叫破至沙哑,失去了四肢与男人最宝贵的自尊,他只能像一只被迫翻身的龟壳,躺在地上痛苦地恸哭哀嚎。

    “这一剑是替你残害的万千性命所斩!十年前便宣布了皇帝病重退位与太子,可你没死,你苟活了足足十年!这十年来你利用那么多鲜艳年轻的生命满足一己私欲,你不配为帝!”

    剑鸣铮铮。长剑感应到主人满腔的愤懑哀戚,剑身微颤,向外发出短暂尖锐的剑鸣。

    鲜血淌湿了淮知的鞋履,他抬起脚跟,最终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最后一剑,刺破了他的心脏。

    “这一剑是替含怨而终,死不瞑目的小皇帝而斩,他身在皇家,从出生以来就不得不拖着病体,却没有自怨自艾,立志要当一个开明的好皇帝,可你却害死了他,你根本不配为父!”

    上涌的血液堆积在喉头,皇帝只能发出轻微的“咳咳”声,那双比常人更小的眼睛此刻睁到最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怒目圆睁,瞳孔慢慢放大,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最后变暗,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当看到他失去焦距的眼睛,淮知攥紧了手,剑柄上的指甲几乎发白,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炙热的火气扑面而来,淮知倏地睁开眼睛,面前燃起了熊熊烈火,张牙舞爪的火焰像是有意识般避开他,只自顾自消灭地上的血液与身躯。

    淮知神色一愣,想了想,最终回身看向某处,正巧姬沉渊抬手收回异火,两人视线交汇,姬沉渊率先朝他点头示意。

    “既然伤心那便不看了。”

    右肩微微一沉,淮知转头去看,是姜应啼。

    姜应啼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背,又朝着衣服下摆施了个清洁咒,温和地对他说:“等这边的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家,到时候你给我们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

    淮知失笑,眉间浮现出一抹无奈,“师姐你真是……最终还是我干活是吧。”

    他不禁联想起了少年时,他犹如一个衷心奴仆般忙前忙后伺候两位师姐的日子。

    淮知忍俊不禁扶额,他眼神中那种浓郁的不安与复杂慢慢散去。

    “什么糖醋排骨,我也要吃。”

    眼前忽地一暗,姬沉渊像一堵墙一样横在了师姐弟中央,他疑惑地看着姜应啼,似乎很是好奇,只留给淮知一块后背和屁股。

    姜应啼,“糖醋排骨就是……”

    淮知从后方绕上前,一脸难言地打断了她,“糖醋排骨就是用两斤陈醋熬煮排骨,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像是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怪异,姬沉渊颔首,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好啊,等回去我尝尝。”

    淮知:……???

    不是大哥,你回哪?

    像是终于看不过这边旁若无人的气氛,那边服下丹药后运气疗伤的林纤纤,没忍住破口大喊,“喂!你们!我们还在这呢!”

    三人同时回头,姬沉渊眼神不耐地看向破坏气氛的人,蹙了蹙眉。

    姜应啼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糟了,还真差点忘了她们的存在。

    但此时,已无人顾瑕姜应啼的小动作,所有看起来在运功恢复的弟子全身肌肉紧绷,若有似无的视线投注向那个强大的男人。

    谢慈走向姜应啼。

    他没有被阵法吸食灵力,恢复起来自然也最快,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姬沉渊,如今弟子们元气大伤,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唯有他有一战之力,想到那个男人的强大,他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剑。

    “如今幕后真凶已灭,这其中曲折还多亏了姜师妹,”谢慈微微拱手作谢。

    姜应啼抬手,“这并非我一人之功。”

    谢慈礼貌地微笑着,他看了眼姬沉渊,状似无意提起又像提醒,“姜师妹,你的这位同行之人你可否了解。”

    姬沉渊冷笑了一声,盯视他的眼神像灌满了冷刀子,一丝怒火已经按耐不住地在眼底跃动。

    为了防止他真的忍不住揍谢慈一顿,姜应啼回头对他抛了个眼神以示安抚。

    姬沉渊不岔地压下冷怒,不情不愿地收敛面上的凶光,只气闷闷盯着姜应啼的后背,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个洞。她又帮谢慈。

    “自是比谢道友了解。”姜应啼淡淡开口。

    她也不和他兜弯子,“仙妖两界签订休战止戈条约不过数年,如今两界一片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所行之处再无战火,妖尊大人不过与我私交甚好由此同行,也幸好有他在,不然此次我们都得葬身于此,谢道友你说呢?”

    话说到如此份上,谢慈还能再说什么呢,他总不能当这个挑起两界战火的恶人吧。

    但妖尊对他们并无追究之意,谢慈也着实松了口气,他尴尬地扯了扯唇,附和着笑道,“是,我的意愿自是和平,此次也多亏了姬道友相助。”

    姬沉渊背手,昂扬着下巴,结结实实受了谢慈这一礼。

    可他此刻并无心绪再去注意谢慈,姬沉渊低垂着眼睑,眼皮微微发烫,面颊浮现着鲜艳的红晕,他脑袋里一直盘旋着那一句“幸好有他在。”

    脑海中,轻柔温和的嗓音始终重复着那一句“幸好有他在”,轻刮着耳膜,简直震耳发聋。他感觉肯定是有一百根羽毛在搔挠着他的心脏,不然他怎么觉得心脏发痒发麻,咚咚跳个不停,像是要挣脱出胸膛飞到天边去。

    姬沉渊忽然像发病了一样,满脸通红,边笑还边发抖。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淮知在脑海中缓缓扣了个问号:?

    他这又怎么了?

    那边,姜应啼看着谢慈的眼睛,摇了摇头,“但这事还并不算完。”

    谢慈:“嗯?这是何意?”

    “这事还需各位青云宗道友相助。”

    谢慈摆手,“姜师妹直管说,如今我们历经此番也算同生共死过了,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自当时义不容辞。”

    姜应啼对着他低声说了几句。

    听罢,谢慈瞳孔一缩,静默了片刻,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对着姜应啼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好的,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

    那边谈话的气氛看上去还算融洽,那个妖尊也一直站在那个女子背后,不言不语,青云宗人也知道了他对他们并无杀心,也逐渐放下了戒备。

    林纤纤瞧见姜应啼低声与谢慈说了些什么,见谢慈走回来,神态古怪,忙赶上去问:“师兄,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谢慈下意识回首寻人,却发现碧波宗三人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先过去,我有话要同大家一起说。”谢慈旋即回头,他缓缓敛下眼睑,压下心底那缕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

    永夏国,国师府。

    一处不见天日的密室当中,摆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身着红白祭祀之服的中年男人虔诚地趴跪在镜子前,“皇帝已死,禁区已开,未能将谢慈成功斩杀,请主人赏罚。”

    铜镜微微一亮,竟从中传出人言。声音干涩难听,分辨不出男女。

    “废物。”

    “连一个小小的谢慈都杀不了,我要你有何用。”

    主人从不讲虚言,他要他死,他绝对活不过今晚。

    国师冷汗连连,立即将得知的消息递上,“主人!此次并非我纰漏,而是有一变数,他在宫中轻易地破了您的阵法。”

    听他如此说,那声音来了兴趣,“哦?是谁?”

    国师将头匍匐得更低了。

    片刻后,他答:“妖界之尊,姬沉渊。”

    “……”

    须臾静默后,镜子那面一阵瓷瓶碎裂之声。

    “好、好、好果然是兄弟血浓于水吗,那便你也同他们一块死吧。”

    镜中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阴测恐怖。

    他下达最后的指令。

    “那便先留你一命,先退回来吧,不要留下痕迹。”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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