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玉景从外头回来，周锦轩正坐在小炉子边上，把松香和蜂蜡、混着青金石的粉末入锅调匀。
见到玉景，他从小凳上跃了起来，凑上去急急问道，“收了吗，收了吗？”
玉景的脸色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回话，“收倒是收了……”
“那就好！”周锦轩右手半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坐了回去，继续捣鼓他的颜料。
“可是侧妃好像不喜欢。”玉景壮着胆子说完了后半句。
收到布料的许云薇，没有多么欢喜，玉景觉得不妙，隐匿了身形躲在附近，偷偷听了一会儿，从许云薇贴身侍女的口中，探听到了她平日的衣着喜好。
那些颜色过于艳丽的布料，她平素碰都不碰，满柜子都搜罗不出一件来，就连头上也不簪夸张的发饰。
“她的宫女们还说，原以为侧妃终于得宠，没想到还是您一时兴起，这宫里的下人都是势利眼，我怕侧妃受他们欺负……”
“她喜欢着呢，送东西这事儿，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投其所好，收礼的人喜欢便够了，”周锦轩冷不丁打断了玉景的话，“至于你说的被欺负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会让她受那些人的委屈。”
“殿下，您为何如此笃定侧妃喜欢那几匹料子啊，”玉景小心翼翼地问，“收到料子后，侧妃马上就吩咐人收到柜子里了，并没有通知制衣局，上门量体裁衣。”
“她当然不会通知制衣局，”周锦轩笑道，“若是欢天喜地地穿了，反而不是她，她就是这么一个惯会压抑自己的人。”
至于周锦轩为何如此笃定许云薇的喜好。
他没有回答玉景，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再赌一次，若这回又中了，便是真的。”
午睡起来，许云薇去东苑周锦轩的书房，拜谢他的赏赐。
周锦轩似乎料定，许云薇会喜欢那几匹料子，反而让她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
这是不是恃宠而骄，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在这人面前，展露些小孩子心性也无妨。
“料子是极好看的，但我平日不大穿这么鲜艳的衣裳，可能不会穿出来，殿下怕是要失望了。”
“你自己哪天想穿便穿，我又不强迫你，”周锦轩说，“送了你的东西，便随你处置，我只是看不惯，你整天穿得跟随时要奔丧去了似的。”
许云薇佯装生气，“殿下说对了，家父确实不久前刚刚过世，他的阴宅还是您置办的。”
周锦轩一愣，连忙改口道歉，“抱歉抱歉，我忘记了，提到了侧妃的伤心事，我给你赔礼吧，侧妃还想要什么？”
这些日子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许云薇什么也不想要。
她从未这么放肆地说自己想说的话，以前就算哪次不经意说出口了，接下来等着她的也是斥骂或责打。
她当然不是觉得，只相处了几天的混账太子是好人，而从小教养自己、关心自己的父亲就不好。
只是。
只是这样轻松自由的生活，让她觉得很舒服。
许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明被囿困于宫墙之内，可却比在南境时轻松多了。
她在周锦轩的书房里待了很久。
周锦轩说群青要制成了，想让许云薇亲眼见见这种明媚灿烂的颜色。
墨块颜色浓酽，极鲜艳的深蓝里透出淡淡的紫金色，周锦轩挑了一些，用少量水化开，把它投进了一缸清水之中。
颜料冲入水里，四散展开，如同一卷轻薄的丝绸，触底后浮上水面，顷刻把一缸水全部染成了群青。
“好漂亮的颜色，”许云薇不禁感叹，“殿下是要用这缸水做什么吗？”
周锦轩摇摇头，“不做什么，只是有次无意间把颜料泼入池塘，发现入水融合瞬间的那个画面极美，今日一方群青正好制成，想同你一道瞧瞧。”
“您不是说，群青十分珍贵，就这样浪费了许多，岂不可惜！”许云薇急切道。
“没有人会把‘美’，称作是浪费吧？”周锦轩笑道，“看到了如此美的画面，日后偶尔在某个瞬间回忆起来，很值得。”
还在西苑住的时候，许云薇曾听下人们说，周锦轩虽然性子不错，不像别的主子热衷磋磨宫女内侍，但依旧是个难伺候的。
他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很多，因此也会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
“某日我从东苑经过，殿下不知正在湖边做什么，突然叫我过去，让我罚站了半个时辰！罚完之后也不说缘由，只模棱两可地给了句‘今日这场景你定要好好记在心里’，就让我走了，那天吓得我以为要掉脑袋了！”
“我也是我也是，前些日子我刚从小厨房出来，就被殿下逮住了，他塞给我了一张白纸，纸上什么都没写，却对我说，上头有什么非常特殊的痕迹，我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只好寄回家让父母亲朋与我一起看，那张白纸至今还供在我老家的祠堂里呢！”
许云薇回过神，抬头去看周锦轩。
他负手而立看着水缸，唇边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件事想嘱咐你，”他的话打断了许云薇的思绪，“我们不总是一道用膳，也不是时刻在一起，平日吃穿用度你自己仔细上点儿心，发现异样务必告诉我。”
许云薇一惊，“有人给我下毒？”
“不清楚，”周锦轩说，“但在这深宫大院，仔细一点儿不会错的，你医术高明，应该能觉出异样吧？”
“我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可谈不上‘高明’两个字。”许云薇不好意思，耳根有些红。
周锦轩轻笑出声，“不必谦虚，昨日你昏睡后，太医过来看诊，惊叹你随地捡垃圾吃的同时，还惊叹说，他从不知这几种植物混合食用，会让人中毒。”
“那可是宫中太医，层层考试选拔上来的精英，连他都不知晓的事，你却知道，”周锦轩垂眼看着许云薇，“可见侧妃你，无论是有关医术的阅读量，或是经验积累，都称得上一句刻苦。”
见到玉景，他从小凳上跃了起来，凑上去急急问道，“收了吗，收了吗？”
玉景的脸色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回话，“收倒是收了……”
“那就好！”周锦轩右手半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坐了回去，继续捣鼓他的颜料。
“可是侧妃好像不喜欢。”玉景壮着胆子说完了后半句。
收到布料的许云薇，没有多么欢喜，玉景觉得不妙，隐匿了身形躲在附近，偷偷听了一会儿，从许云薇贴身侍女的口中，探听到了她平日的衣着喜好。
那些颜色过于艳丽的布料，她平素碰都不碰，满柜子都搜罗不出一件来，就连头上也不簪夸张的发饰。
“她的宫女们还说，原以为侧妃终于得宠，没想到还是您一时兴起，这宫里的下人都是势利眼，我怕侧妃受他们欺负……”
“她喜欢着呢，送东西这事儿，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投其所好，收礼的人喜欢便够了，”周锦轩冷不丁打断了玉景的话，“至于你说的被欺负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会让她受那些人的委屈。”
“殿下，您为何如此笃定侧妃喜欢那几匹料子啊，”玉景小心翼翼地问，“收到料子后，侧妃马上就吩咐人收到柜子里了，并没有通知制衣局，上门量体裁衣。”
“她当然不会通知制衣局，”周锦轩笑道，“若是欢天喜地地穿了，反而不是她，她就是这么一个惯会压抑自己的人。”
至于周锦轩为何如此笃定许云薇的喜好。
他没有回答玉景，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再赌一次，若这回又中了，便是真的。”
午睡起来，许云薇去东苑周锦轩的书房，拜谢他的赏赐。
周锦轩似乎料定，许云薇会喜欢那几匹料子，反而让她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
这是不是恃宠而骄，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在这人面前，展露些小孩子心性也无妨。
“料子是极好看的，但我平日不大穿这么鲜艳的衣裳，可能不会穿出来，殿下怕是要失望了。”
“你自己哪天想穿便穿，我又不强迫你，”周锦轩说，“送了你的东西，便随你处置，我只是看不惯，你整天穿得跟随时要奔丧去了似的。”
许云薇佯装生气，“殿下说对了，家父确实不久前刚刚过世，他的阴宅还是您置办的。”
周锦轩一愣，连忙改口道歉，“抱歉抱歉，我忘记了，提到了侧妃的伤心事，我给你赔礼吧，侧妃还想要什么？”
这些日子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许云薇什么也不想要。
她从未这么放肆地说自己想说的话，以前就算哪次不经意说出口了，接下来等着她的也是斥骂或责打。
她当然不是觉得，只相处了几天的混账太子是好人，而从小教养自己、关心自己的父亲就不好。
只是。
只是这样轻松自由的生活，让她觉得很舒服。
许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明被囿困于宫墙之内，可却比在南境时轻松多了。
她在周锦轩的书房里待了很久。
周锦轩说群青要制成了，想让许云薇亲眼见见这种明媚灿烂的颜色。
墨块颜色浓酽，极鲜艳的深蓝里透出淡淡的紫金色，周锦轩挑了一些，用少量水化开，把它投进了一缸清水之中。
颜料冲入水里，四散展开，如同一卷轻薄的丝绸，触底后浮上水面，顷刻把一缸水全部染成了群青。
“好漂亮的颜色，”许云薇不禁感叹，“殿下是要用这缸水做什么吗？”
周锦轩摇摇头，“不做什么，只是有次无意间把颜料泼入池塘，发现入水融合瞬间的那个画面极美，今日一方群青正好制成，想同你一道瞧瞧。”
“您不是说，群青十分珍贵，就这样浪费了许多，岂不可惜！”许云薇急切道。
“没有人会把‘美’，称作是浪费吧？”周锦轩笑道，“看到了如此美的画面，日后偶尔在某个瞬间回忆起来，很值得。”
还在西苑住的时候，许云薇曾听下人们说，周锦轩虽然性子不错，不像别的主子热衷磋磨宫女内侍，但依旧是个难伺候的。
他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很多，因此也会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
“某日我从东苑经过，殿下不知正在湖边做什么，突然叫我过去，让我罚站了半个时辰！罚完之后也不说缘由，只模棱两可地给了句‘今日这场景你定要好好记在心里’，就让我走了，那天吓得我以为要掉脑袋了！”
“我也是我也是，前些日子我刚从小厨房出来，就被殿下逮住了，他塞给我了一张白纸，纸上什么都没写，却对我说，上头有什么非常特殊的痕迹，我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只好寄回家让父母亲朋与我一起看，那张白纸至今还供在我老家的祠堂里呢！”
许云薇回过神，抬头去看周锦轩。
他负手而立看着水缸，唇边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件事想嘱咐你，”他的话打断了许云薇的思绪，“我们不总是一道用膳，也不是时刻在一起，平日吃穿用度你自己仔细上点儿心，发现异样务必告诉我。”
许云薇一惊，“有人给我下毒？”
“不清楚，”周锦轩说，“但在这深宫大院，仔细一点儿不会错的，你医术高明，应该能觉出异样吧？”
“我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可谈不上‘高明’两个字。”许云薇不好意思，耳根有些红。
周锦轩轻笑出声，“不必谦虚，昨日你昏睡后，太医过来看诊，惊叹你随地捡垃圾吃的同时，还惊叹说，他从不知这几种植物混合食用，会让人中毒。”
“那可是宫中太医，层层考试选拔上来的精英，连他都不知晓的事，你却知道，”周锦轩垂眼看着许云薇，“可见侧妃你，无论是有关医术的阅读量，或是经验积累，都称得上一句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