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沈映秋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金婵,拿酒来。”

    江明亭有些诧异,“怎么忽然想喝酒了?”

    平时沈映秋是不喝酒的,但这会儿突然想喝了,甚至还想大醉一场。

    “想喝就喝了,夫君陪我喝几杯,可好?”

    江明亭自无不可。

    金婵拿了一壶玉露酒来,这酒色泽似玫瑰,清冽香醇,透着丝丝缕缕的花香,未喝便已令人微醺。

    沈映秋朝江明亭举了举杯,“夫君,这一杯,庆祝你有了新的事业,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在教育界名声大噪,桃李满天下。”

    江明亭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秋娘,你太看得起我了,桃李满天下实不敢想,不过……未尝不能期许一下。”

    两人相视而笑,碰了下杯,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完,沈映秋已醉得站不稳身子了,江明亭将她抱回了卧室。

    “秋娘,你还没沐浴……”江明亭轻唤了声,见她没反应,只好将她抱进浴室,给她洗了澡。

    将人收拾妥当,放到床上。

    帐子不知怎的落了下来,方寸空间内,她全然信任地陷入了沉睡,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气,充斥在他鼻尖。

    江明亭不由得有些意动,但秋娘已然睡着了,他再禽兽也不会趁着她睡着时唐突她,便只在她唇上亲了亲。

    才要起身离开,原本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夜,本该是缱绻缠绵的,然而不过片刻后,江明亭忽然掀开了帐子,表情颇有些狼狈。

    “秋娘,我去一下净房。”

    他步子凌乱,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帐中,沈映秋仰面躺在粉色的缠枝莲锦被上,雪肤乌发,仿佛是那锦被上的莲花成了精,从被子里浮现而出。

    她原本蒙着一层迷离水雾的眸子逐渐清明。

    继而有些疑惑。

    江明亭他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担忧的同时,她心里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庆幸,如果他不行了的话,那她以后生不出孩子,就怪不到她头上吧?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这可关乎着她以后的幸福生活。

    江明亭怏怏回来了,垂头丧气,抱着她的腰一头扎进她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秋娘,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沈映秋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手指插入他发间,给他按摩着头皮。

    “没事的,这又不能怪你,肯定是你最近太累了,压力太大才会这样。要不明天你给学生们放两天假,你自己也休息两天,咱们到庄子上踏青放风筝,散散心,心情一开阔,说不定就好了呢?”

    江明亭:“嗯,依你。”

    *

    清欢楼,如梦令雅间。

    沈映秋坐在茶几旁,看着窗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抓着谢宝宝,无意识地揉搓着。

    谢宝宝比之前要小上一圈,如今呈绿色半透明状,像一团果冻质地的橡皮泥。

    被她揉搓时,绿色的药胚不时从她葱白的手指间溢出,变换着各种形状。

    当听到门开的声音时,她立刻转头看去。

    “皎皎。”宋铮皎甫一踏进门,沈映秋就迎了上去,扑进了她怀里。

    宋铮皎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

    沈映秋看见她身后跟进来的婢女,松开了她,“待会儿再跟你说。”

    婢女将一套青花瓷茶具放下,默默退了下去,带上了雅间的门。

    “给你煮一碗奶茶吧。”宋铮皎坐下道。

    沈映秋虽然心情依然很沉重,但听到有奶茶喝,还是露出了笑颜,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我要加红豆和桃胶。”

    宋铮皎没好气道:“要求真多。”

    不过还是满足了她。

    时人流行的喝茶方式,是将茶饼研磨成细腻的粉末状,再以清水煮之,奶茶则是受人鄙夷的,是不被人接受的。

    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奶茶是从北边的燕国传过来的,燕国是由游牧民族组成的一个国家,牧民们都喜欢喝高热量的奶茶。

    周国则地处中原,是礼仪之邦,国人普遍将燕国人视作未开化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对于野蛮人喝的奶茶,她们如何接受得了呢?

    即便心里可能喜欢,但嘴上却都是持鄙夷轻蔑的态度。

    沈映秋曾经还想着在这里将奶茶发扬光大,结果没几天奶茶店就被仇视燕国的百姓给砸了,还往门口泼了粪。

    这店还怎么开得下去?

    无奈之下她只得关门大吉,开辟别的生意。

    实在馋了,她便叫身边的丫鬟偷偷煮给她喝一喝。

    宋铮皎对奶茶的态度比较中立,不仇视但也谈不上喜欢,她看出好友心情不好,便决定为她妥协一次,用自己精贵的茶具煮一回奶茶。

    “好了,尝尝吧,小心烫。”宋铮皎按照好友的要求煮了一壶奶茶,倒入青花茶碗中。

    沈映秋捧起来,吹了吹,小心地嘬了一口,香浓丝滑,甜入肺腑。

    这一口下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高-潮了。

    一连喝了好几口,她才将奶茶暂时放下,热乎乎的手握住宋铮皎的手,“皎皎,有你真好。”

    宋铮皎被她搞得有些肉麻,“行了,别贫了,快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沈映秋收回手,再次捧起了奶茶碗,“皎皎,我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将最近发生的事一股脑倒给了宋铮皎。

    宋铮皎静静听着,不时往她碗里添奶茶。

    “……原本以为明亭不行了只是暂时的,我提议去城外庄子上散散心,结果散完心回来,他还是不行。

    “现在我俩一个不行,一个不能生,这以后可怎么办哪。”

    沈映秋怀着悲愤的的心情,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宋铮皎:“还能怎么办?治病,吃药,调理,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将自己的院子里里外外清理一遍,只留下对自己忠心的人,你婆母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以后你得警醒着些……”

    沈映秋连连点头,将她的建议都记在心里。

    跟宋铮皎聊了一回,沈映秋心情好多了,果然人就是需要时不时倾诉一番,自己憋着太难受了。

    临走时她问:“刘远志的后院里有人怀孕吗?”

    宋铮皎:“你关心他的后院干什么?”

    沈意知:“我哪里是关心他呀,分明是关心你啊。”

    宋铮皎摇了摇头,“没有,他近来都不往后院去了,也没有出门鬼混了。”

    沈映秋惊讶:“他这种人能忍住不沾女人?”

    宋铮皎:“他患了头疾,头疾发作时恨不得撞墙,脾气暴虐得很,不是在屋子里打砸摔,就是打骂下人,以前爱往他身边凑的那些丫鬟妾室,现在也不敢近他的身了。”

    沈映秋沉默了,裴松卿给刘远志下的毒居然这么厉害?

    这样一来,岂不是事与愿违了?

    刘远志要是一直没能令他后院里的女人怀孕的话,她岂不是得一直留着他的命?

    可他多活在这世上一日,她和明亭被害的风险就多增加一分。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翌日,沈映秋约见了裴松卿,跟他商量了一番,最后两人讨论出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让刘远志半身不遂!

    如果他半身不遂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没法再出门祸害别人了,准确来说,是祸害不到她和明亭了。

    但与此同时,半身不遂也不耽误他的生育功能,他还是可以让他后院的女人怀孕。

    如此一来,既报复了刘远志,也保全了皎皎在刺史府的地位。

    刘远志半身不遂后,皎皎的地位甚至会变得更高。

    唯一的问题就是——

    “这事要怎么施行?”

    裴松卿:“这就不需沈夫人操心了,交给我来办就好,您只用等着看结果就行了。”

    沈映秋不知道的是,在她商量着对付刘远志时,刘远志早就将魔爪伸向了她在乎的人。

    “公子,那药已经起效了,江明亭不行了,他偷摸跑了好几家医馆,得到的诊断结果都是从此以后都没法再睡女人了,成了个活太监。”

    听到手下的禀报,原本被头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刘远志感觉心头一畅,头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好,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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