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羽书心头倏然一动,心脏某处坍陷,无端滋生出一种想给裴知欲打电话、听听他声音的冲动。

    更想亲口告诉他,她看见了那个雪人,也很……喜欢。

    薛晓和季雨两人还围在雪人身边,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絮絮叨叨,活像探讨数据的研究人员。

    不过许羽书这次还真错怪两人了。

    季雨看薛晓对着拍了半天,依然兴奋不减,忍不住打趣道:“怪不得小薛你上午连工作都不干了,光顾着看这个了是吧。”

    “我错了嘛季雨姐,我下次绝对以工作为先。”薛晓吐吐舌头,“您放心,我下午肯定不偷懒,会把时间都补回来的。”

    季雨向来不做冷酷无情的老板,立马表示:“我开玩笑的,小薛你用不着这样,就算再看一下午也没事。”

    薛晓被逗笑,边翻着照片边不由自主说:“我知道季雨姐,我就是觉得完美到堪称雕塑的作品,如果只是单纯欣赏的话也太过可惜,不如拍照记录下来来得长久,这样每次翻看的时候亢奋的心情也能同频。”

    许羽书双手揣在兜里走近,刚好听见这句话,心里也不由得承认极有道理。

    因为她刚才看见时的第一反应,除了因眼前震撼心悸到说不话来,也是想着要把这个瞬间记录下来,为了以后能够反复观看,从而长久记住这一幕。

    某种程度而言,这何尝不是给对方最高程度的回馈。

    季雨开着玩笑:“厉害啊,看来还是我俩这摄影师功夫不到家了,以后得多向小薛学习了。”

    “没有没有。”薛晓挠了挠头,笑容腼腆。

    许羽书注意到她通红的双手,关心道:“手不冷吗?”

    “冷。”薛晓搓搓手,下意识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啊,我手套落工作室了,忘带出来了。”

    许羽书适时递过去自己的那双:“这是我前两天新买的,就上午戴过一次,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直接戴就行,还挺暖和的。”

    “嗐,羽书姐能借我就不错了,我才不嫌弃呢。谢谢羽书姐。”薛晓接过来,毫不在意地带上,毕竟她也不想为了个手套,特地再在凛冽的寒风中,来回跑一趟。

    “没事。”许羽书顿了顿,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们来的时候,戴……围巾了吗。”

    薛晓不假思索:“当然戴啊,这么冷的天不戴得冻死吧。来的时候,街上的路人基本也都带,一个比一个捂得厚,围巾、面罩、耳罩等等装备特齐全,不过也怪咱们这太冷了。”

    倒是季雨品出点不对劲,刷地一下扭头,狐疑地盯着许羽书:“问这个干什么?”

    许羽书面不改色:“单纯问一句,没其他意思。”

    “来的路上?”季雨说,“戴了,怎么了?”

    “……没怎么。”

    季雨摸着下巴老神在在地打量她一会儿,下了结论:“许羽书,你不对劲。”

    许羽书反问:“有吗?”

    “没有吗?”

    许羽书还想挣扎,被季雨一针见血驳回:“反正有没有你心里门儿清。”

    季雨认识许羽书起码五年了,所以十足了解她这副表情,完完全全就是心虚的表现,即便她再三否认。

    许羽书:“行了,下午还有拍摄,我先回工作室了。”

    季雨翻了个白眼:“你能出息点吗?整天用这句话当借口烦不烦呐!”

    许羽书耸了耸肩,对她的捶胸顿足置之不顾。

    -

    晚上许羽书回到家,火速洗了个澡,两袖清风地围着被子坐在床头,看似很忙地点遍了所有能玩的app,最后才若无其事点进了朋友圈。

    雪人的图片依然镌刻在那里,裴知欲那条评论也跃然而现,呼之欲出,全都没有凭空消失。

    透过窗户,依稀可见路边雪化得七七八八,明明清晨还银装素裹,转眼间就已不见雪花的踪影,再不复存在。

    但许羽书却不同,她脑海里的雪景像是烙印在了眼底,从未消失过。

    甚至嚣张地存在着,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下,提醒她裴知欲所做的一切。

    以至于许羽书心头的那股悸动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甚。

    或许是晚上容易感性,又或许是下午的那股冲动迟来地发挥了作用,总之当许羽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蹲在了衣柜前,从袋子里翻出了裴知欲送的那条围巾。

    围巾纹理细质,气息温暖,摸在手里滑腻柔软,许羽书盯着看了两秒,慢吞吞拆了标签,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直到鼻尖钻进一丝草木香,许羽书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大对劲,她这模样怎么这么怪异。

    许羽书如梦初醒,眼睫飞快颤动,将手里的烫手山芋胡乱地床头柜上一扔,两脚跳上床,埋头睡了。

    隔日清晨。

    许羽书出门前,站在玄关徘徊了好久,全然没有平日雷厉风行的模样。

    她翻着天气预报,今天的温度与昨天相差不多,所以戴围巾应该不突兀吧?毕竟昨天薛晓还说路上行人个个全副武装,那多她一个应该不足为奇。

    许羽书做了两个深呼吸,做贼一样飞快跑到卧室,捞起围巾迅速裹到了脖颈上,又转身匆匆出了门,像是多犹豫一秒就会后悔似的。

    直到出租车行驶了半天,坐在后座的许羽书还在感慨自己可能脑抽了。

    她偏头看着窗外,下颌抵在质地柔软的围巾,上面浅浅的气息一点点钻进鼻腔,烘得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

    街道行人匆匆,虽然神态各异,但没人像她一样对着条围巾犹疑半天的,许羽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潜质,怎么还能对一条平平无奇的围巾畏手畏脚。

    不就是裴知欲送的吗。

    至于吗。

    戴就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羽书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两遍心理暗示,神色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冷艳。

    许羽书付完车费下了车,进工作室前不忘把围巾摘下来塞进斜挎的背包里。

    没什么意思,不是怕放桌上被蹭来蹭去弄脏,而是单纯不想放在能看见的地方碍眼。

    所幸她今天背了个稍大点的帆布包,放倒是能放下去,就是有点鼓囊。

    许羽书推开工作室的门,面带微笑第次和员工打了招呼,然后猛地弓身,动作利落将包往柜子里一藏,又若无其事地起身,开始了今天漫长的工作。

    饶是自己热爱的工作,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会觉得乏善可陈,一整天不停歇地忙活下来,许羽书疲惫不已,揉了揉因长久走动有些泛酸的小腿,瘫在办公椅上躺尸。

    歇够了,她捞过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拉开底下的柜子,目光在无比鼓胀包上的停了会儿,神色自若打开,掏出围巾一圈一圈慢条斯理地围上。

    薛晓直起身伸了伸懒腰,看到这幕眼睛放光:“羽书姐,你戴这条围巾好看哎。”

    许羽书动作一顿。

    闻言,工作室的员工都陆陆续续看了过来,讨论声七嘴八舌地炸开。

    “确实好看,款式别致,触感也蛮不错,毛绒绒的,”时雅上手摸了摸,不吝称赞道,“丝绸布料啊?那怪不得,哪家店买的?回头我也去买条。”

    许羽书含糊道:“就实体店随便挑的,具体哪里我也忘了。”

    “羽书姐,你这围巾这么洋气,那怎么还不戴出来,”薛晓朴实天真道,“要是我,肯定天天戴着,巴不得让人都看见。”

    季雨抿了口水润嗓,联想起许羽书昨天问的那个问题,顿时心神领会,老神在在道:“那是因为你羽书姐心虚。”

    工作室响起来的突兀铃声,打断了众人发散的思维,许羽书看了眼手机,仓皇道:“有人找我,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

    她还特意往角落里扫了眼,盯着季雨补了句:“你也是,工作完就快点回家。”别那么八卦。

    -

    方苏真说:“书书,我在你们工作室门外,你一出门就能看见。”

    诚如她所说,许羽书甚至还没回应电话,一出门就看见她了:“怎么现在来了,找我有事?”

    “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饭,订好房间了。”方苏真说,“你就算吃了也得跟我去,我今天就认定你了。”

    “还没吃,”许羽书还是有些意外,“你今天特地来找我吃饭?”

    “这不是上次答应送你,结果却言而无信嘛,正好没事,就给你赔罪来了。”方苏真说,“今晚我请客,放开了吃。”

    “又不是你想加班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苏真叹了口气:“那是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行不行。”

    许羽书笑:“那当然行。”

    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互相交换着近况,分享生活中遇见的趣事,工作一天的劳累不翼而飞,许羽书感到异常轻松,歪着座椅上上笑得前仰后合。

    前面有家玩偶店,往来的顾客络绎不绝,方苏真靠边停了车:“等我会儿,我下去买个东西。”

    “买娃娃吗?”

    “我弟非要让我买,还让我挑个可爱点的。”方苏真扯了扯唇,“也不知道要送个哪个暗恋对象。”

    许羽书笑:“行,你去吧,我坐车里等你。”

    因为开了暖气,车内空气沉闷,许羽书开了点窗户透气,她低头刷着手机,余光中路过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伴随着划破夜幕的灵动笑声,许羽书转头扫了一眼。

    路边走来一对男女,两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其中男人的背影许羽书烂熟于心,甚至于身上穿着的黑色羽绒服她前两天还刚见过。

    那是裴知欲。

    此时在帮另一个女孩拎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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