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断绝近一个月,以90年代为背景的文艺片《那年冬》今天迎来最后一场杀青戏。

    《那年冬》讲诉了自带家族遗传精神疾病的舞蹈演员苏洛与患有渐冻症的富家公子任俞之间悲壮动人的爱情故事。

    该片从筹备到开拍到今天的杀青,一共耗时八年,辗转了多地,由国内顶级名导凌天执导拍摄。

    这位凌导在电影圈地位非常高,他的作品自成一派、有高度的艺术性,受众群体可能不那么广泛,但十年磨一剑、精益求精精神让他每出一部电影基本横扫两年内,国内国际所有奖项。

    孟秦书是凌导最先敲定的演员,用这位导演的话说,这是一个令人充满惊喜的演员,她有一双饱含故事感的眼睛,天生一张文艺片女演员脸。

    这不是第一位导演这么说,孟秦书初入行的那部电影,让她一跃成为大众熟悉的最年轻影后,一样是一部文艺片。

    靠文艺片出名后为了赚更多钱,孟秦书转战进了电视剧圈,第一部校园剧,算是踩着时代的红利,让她一夜爆火,拥有一大批死忠粉,即使后来陆陆续续接了不少烂制作,但靠着这部剧和影后头衔仍让她稳坐九零后大花首位。

    但马上六年了,虽说她有几份养老保险,但在新人如雨后春笋冒出头,其中不乏科班出身、演技精湛的新鲜血液,演艺圈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孟秦书不急,可她的经纪人芳姐坐不住了。

    两年前,一个早晨,芳姐接到凌导的电话,在得知凌导只是再预览完她的第一部电影就对她有浓厚的兴趣时,芳姐虎躯一震当即把她带去面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国际名导。

    孟秦书是被芳姐连哄带骗赴的这场饭局,起初她只是想走个过场,在听到这位大导演对整个故事构想和想通过这个故事传达出的‘爱情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以及个人的选择’时她被说动了。

    孟秦书合上剧本,背靠露营椅,闭目养神,小助理在旁为她撑伞,黑色大伞挡住正上方的灿阳,投下深灰色阴影,孟秦书一呼一吸间是来自海风的咸湿气。

    不远处副导演拍了拍手,招大家过去,准备开拍了。

    影视剧中拍戏不按照剧情顺序拍摄,而是按照场景拍摄,术语叫顺景。

    最后一个场景她有三场戏。

    第一场是苏洛和即将到生命尽头的任俞在海边漫步,定下来生之约。

    第二场是后赶到的任俞妹妹任菲在亲眼看到哥哥跳海而苏洛没有制止,任菲失声痛哭的同时把苏洛拽到海里,已生无可恋的苏洛任其把自己推入海中,紧要关头,是任俞的好友陈韦森救了她。

    第三场只有苏洛一人,时间是三年后,苏洛回到了任俞跳海的海崖,身上穿的是三年前仍被任俞撕破的红色长裙,她踢掉鞋子在崖上跳了最后一支舞,对着天地谢幕,之后一跃而下。

    该场景,四名演员已全部准备就绪。

    碧海蓝天,海鸥擦过海面卷起的浪花,苏洛穿着任俞对她一眼钟情时穿的红裙子,裙摆飞扬,扬起的每一下都像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迷人绝丽。

    苏洛快走几步绕到任俞面前,仰起下巴,纤细的脖子恍若易断折的荷叶杆,她带着微笑,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到近乎风一吹就会消失的面孔。

    “任俞,我们能不能一直走,一直走,不要停。”

    任俞只是笑笑,隐隐泪光在日光下闪烁,如同波光粼粼却不平静的海面,他用他尚能动的右手托起她的右手掌,埋下头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苏洛一样盈含泪水但忍着不让它留下来,她懂他,有尊严的死去,是他的愿望,那他们就来生健健康康的相见吧。

    苏洛捧住他的脸,在他左脸颊留下一个吻。

    接下去是任俞濒临死亡前迸出的压制不住情欲,欲念焚身的任俞全没平日里的斯文克制,粗鲁地撕开苏洛左肩领口,苏洛香肩半露,任由任俞从她的肩头到颈线、下颌最后到双唇。

    马上距离演员最近的机位会给特写,悲情氛围感拉满,就是这味太对了!大监前的凌导比两位演员还要激动,放置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

    可突然—

    孟秦书往后退一步,抹掉脸颊上男演员留下的口水,转身对在监视器前抬头的凌导说,“导演吻戏如果不是借位,我拍不下去。”

    这位男演员演技非常牛与他每一场对手戏孟秦书都能快速被他带进角色之中,孟秦书知道他没有要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完成工作,她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到脸颊为止,这些都已写在合同里。

    凌导最看中成片效果,而刚才的效果正是他所想要的,换个人会破坏了这种共生共存的外放情感,他尝试说服孟秦书,“南寒你有没有发现,你和阿彬两年对戏下来,戏中的你们一个眼神一个举动皆能体现出,可为对方生,可为对方生死的程度,这种感情正是观影人最想看到的,真正的演员是能做到区分戏内戏外,你和阿彬这方面做的非常好,南寒相信我,你是苏洛,你很爱很爱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任俞,你们即将天人永隔。”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一大片乌云快速拢聚到拍摄组头顶正上方,天色一下暗了好几个度,场务忙活起来,拍摄影视剧最宝贵的除了演员就是那些机器了,赶在雨落下来前,该盖起来的盖起来,该套防雨保护套的套起来。

    嘈杂混乱的场景中,孟秦书清冷却有力量的声音掷下来,“导演一切按合同来。”不留余地地拒绝。

    小杨上来给孟秦书打伞,孟秦书很高穿上高跟鞋接近一米八,小杨把手臂举到极限,跟小杨上来的还有化妆师,只是化妆师手指揪着化妆箱挂绳,这会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补妆,眼瞅着要下雨,拍摄有可能会改期,而且导演那张比天色还暗的脸,显然不大可能再继续拍下去。

    圈内谁不知道南寒背后的金主是跨国企业扬正集团太子爷霍清辞,霍家海城顶豪家族,虽不涉娱乐圈,但商业地位在那儿摆着,人脉奇广渗透各行各业,正是背靠如此一棵大树,南寒一出道就打出牌子,吻戏激情戏只用替身。

    也不要怪南寒,那位太子爷的占有欲极强,即使自己有家室,也不允许他养的金丝雀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小小化妆师都想得明白的事,这位大导演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这位凌导是出了名的戏比天大,在加上他常年在国外工作生活以及国际知名度,大抵是不吃国内这套吧。

    一高位一低位的对视中,凌导眼中的这位大明星,透亮的目光里是较真但绝对不是威胁的意思,南寒对他有敬重,只是自己的原则不容打破,

    他看人一向独具慧眼,南寒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明澈的瞳眸里有坚韧和执拗,就像苏洛命运没有善待她,百折不屈的她仍在其中寻找到生活得乐趣和意义,本质上她是纯净乐观的。

    所有机器都已保护到位,场务各归各位,等总导演下一步指示,另台监视器后的副导演起身,走到凌导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耳语,不知是说了什么,凌导眼睛回到屏幕前,脸色有所缓和对副导演说了一句话。

    由副导演转达给大家,“继续拍不要停。”视线一转落在男灯光师后的的吻替脸上,“你上去代替南寒完成接下去的戏份。”

    孟秦书回到椅子上,她拿起小茶几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放回去时,余光中四五米开外和她一样坐椅子上的施漾朝她翻了个白眼,孟秦书放下矿泉水,拿起桌上手机,指腹向下滑忽觉得太暗了,她头也未抬,对小杨说,“小杨,不用给我打伞。”

    海边紫外线强,即使阴天一样如此,连男明星都是走到哪里伞就打到哪里,他们这些靠脸吃饭的明星,没有什么能比外表更重要的事,一年光在身体上的保养的费用至少百万起步。

    南寒姐虽说天生冷白皮,但也不是说晒不黑,有时候南寒姐不用她撑伞,会自己撑,有时候直接不撑伞。

    久而久之的相处中,小杨发现南寒姐不是表面那般不近人情,她表达感情的方式很淡,需要人慢慢去体会,也就是人们常说外冷内热。

    小杨嗯声收伞往远处走,找了张距离南寒姐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来,方便南寒姐随时召唤她。

    知三当三,还守起贞洁。

    椰子树下的施漾回收轻视的目光接着看海,喉咙里冷哼一声,很轻,但被她身后撑伞的小助理听见了,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握伞柄的手抖了一下,连忙双手抱住,一动不敢动。

    两年前凭借一部仙侠剧一炮而红的施漾和南寒所属一个公司,她微博的粉丝数和一姐南寒不相上下,只不过后者虽有烂片但至少演技不拉胯,并且有奖项加持,而施漾热度虽高,却因没有认可度高的主流奖,始终低南寒一头。

    都说华星影视这两位大明星最难搞,但她看下来,南寒似乎并非传言的那样,就拿她身边的小杨来说,跟着她已经四年,而她前面这位呢,出道仅两年,助理不知道换了多少,她似乎是第六位,也不知道这份工作能做多久。

    直到第一场戏拍摄完成,天上这雨硬是没落下来,乌云一走,夕阳西坠,晚霞横向铺开,云层形成蓝红两色,海天相连,水天一色,甚是壮观。

    任俞站海崖上跳海是第二场戏,苏洛没走上去而是在沙滩上远远送别她的爱人,海水冲击着礁石盖过了任俞的落水声,任俞解脱了,苏洛泪流满面。

    “哥哥!”

    亲眼目睹哥哥落水的任菲悲痛欲绝地喊。

    任菲跑向海里,海水淹过了她的脚踝,她哭叫到嗓子嘶哑,无边无际的大海,她的声音被送的很远很远,消散在此起彼伏的浪声风声之中。

    涨潮的海水没过了任菲的小腿,眼角余光掠到站在她斜后方的苏洛,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让任菲失去了理智。

    任菲把亲人的死归咎在苏洛身上,她踉踉跄跄地跑向苏洛,一把攥她的衣领,生拉硬拽地将她往海里拖,心如死灰的苏洛仿佛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随她把自己推进海里。

    涨潮海水目前只到演员的小腿位置,镜头外面守在五米以外的工作人员就是为了以防突发情况,两位演员自家助理手臂上各挂着一条毛毯,只等导演一喊卡马上去给她们围上。

    这时候任俞的好友陈韦森出现在第二监控器里,陈韦森大跨步向两人跑去。

    第一监控器里苏洛落水后双膝跪在地上,水漫到她的腹部,按照剧本任菲应该是又哭又笑地旁观,可屏幕里里任菲突然从侧弯下身抓住苏洛头顶的头发用足力气把她往海水里按。

    凌导吓得弹起身,当亲眼所见施漾把南寒一次又一次按入海中,近乎报复性的行为时他吓得差点心跳骤停,外围的工作人员还没发现事态严重性,都以为是剧本里的剧情。

    凌导拍桌子站起来,摘下监听耳机,另边的副导演跟他一块起身。

    演陈韦森的演员心思细腻,一样发现不对,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施漾的摁住南寒头顶的那只手臂往后拉,施漾像如梦初醒,松开手,被这股力量带的,撞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而孟秦书被施漾接连摁入水中喝了不少海水的她,一切来得太快,连呼救的时间都没给她,海水一冲进耳朵,只剩耳膜胀痛耳鸣嗡嗡地袭击而来,接下来就懵掉了。

    孟秦书往后侧摔进海水里,一道身影蹿到她右侧,他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把她从水里拽起来。

    来人正是凌导,外围十几个人竟还没他一个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反应快,反而是在凌导出现后近处的、远处的、工作人员才从方多个方向聚集过来。

    小杨忙把毯子披在魂不在体的孟秦书身上,另一边的施漾身子瑟瑟发抖,小助理及时给她披上毯子。

    “怎么回事!”凌导严厉地质问施漾。

    施漾这个演员是出品方硬塞进来的,和南寒是一家娱乐公司,任菲虽是个女配但戏份并不少,而且高光戏份有两场,凌天接收进来前评估过任菲的表演水平,在青年演员中演技中规中矩,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了。

    “对不起,我我太入戏了。”施漾垂下眼,眼睫颤的厉害,泫然欲泣的样子,看上去害怕极了。

    施漾有一张清纯无辜的脸蛋,在娱乐圈不多见,低眉顺眼时惹人怜惜,不忍责怪,纵使素来以严厉著称的凌导都说不下去重话。

    可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是南寒会当着凌导的面一巴掌罩在施漾脸部正中间,施漾还没叫出声,就被南寒推着往海水深处走,结果没走几步,施漾脚拌脚向后倒,一屁股坐在海水里。

    孟秦书看见水底下施漾张开的五根手指,她面不改色的踩下去,狠狠碾,施漾“啊”地一声惨叫,孟秦书方才松开脚,施漾怕她再踩,两只手一起缩回去,藏在身体背后。

    换作只有两人的私下,施漾一定回击,但这么多人在,她需维持自己柔弱绵软的小白花形象。

    围观群众半张嘴,两个一线女明星不顾旁人互斗比看戏更精彩。

    只有小杨知道南寒姐是在报今年年初施漾骗她,故意说把她手机扔泳池里的仇,这两人明争暗斗很久。

    南寒姐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而施漾顶着一张柔弱会装可怜的脸蛋,算计她不止一次了,好在公司里向着南寒姐的人更多。

    凌导身边的副导演向施漾伸出援手。

    无人关注到,一辆黑色宾利车自东向西行驶而来,绚烂无比的晚霞给黑色车身镀上一层流光溢彩。

    车缓慢停下来,后车门自内推开,车上下来一个温雅挺拔的男人,车门一关,男人用关门这只手的中指推了推金丝眼镜的鼻托,他从人群中间的缝隙望进去,一眼看到了摔在水里的施漾,他的眉心不悦地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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