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朝禁军源于卫府兵,因此遵循卫府制度,但由正副大统领统一指挥,通常三年一换。

    禁军羽林卫是皇家精锐,守卫京城和宫廷安宁,以防政变。当皇帝出宫时,则为仪仗队,由正副大统领率领,以确保皇帝安全。

    禁军龙武卫则负责边防通报、宫门值守和京城巡逻。

    而禁军金吾卫则是皇帝近身护卫,他们平时“执弓箭以宿卫”皇帝,朝会时则站在御座左右,负责皇帝的安全。

    除三大禁军外,靖朝还特设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内卫府,其下辖京畿府及二十三州属府。其中,京畿府位于皇宫南墙外长明巷,位置隐秘,鲜少有人涉足,即便是朝廷大臣,亦难知其所在位置。

    九月初三,萧屹在承光苑遇刺事件后的第七日,身披金甲,迎着朝阳,踏入了京畿内卫府。

    他步入府门时,步伐微顿,似乎察觉到一道身影迅速闪过。

    正如叶槿容所料,温之言已暗中盯上了他。

    对于温之言,萧屹所知甚少。

    他虽与当朝太后同姓,却非官宦世家出身,且若非当年误入邺城,他可能至今仍在家乡过着安稳的生活。

    在过去的七日里,他忙于追捕逃犯,因此未能及时处理公务,导致案头文牍堆积如山。然而,他并未立即着手整理,因为他当前的首要之务,是查明那名逃犯的身份及其潜逃动机。

    十日前,叶景渊密诏他进宫,未透露任何相关信息,仅交予他一块龙纹玉,命他携带此玉,率领五十余名内卫前往商州,押解这名逃犯进京。

    当时,他曾就逃犯身份向叶景渊提出询问,但叶景渊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仅严令他迅速处理此事,并警告道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萧屹仔细回想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从离开商州起,到一路行至邺城边界,再到计划绕行青峰林,通过北地岩壁的索道潜入城中。

    然而,就在抵达青峰林时,那名逃犯竟突然挣脱了铁链…

    萧屹眉头紧皱,审视着面前这条由内卫府所制的铁链,虽然其并非以玄金重铁铸就,却也坚固难解。

    事后,他更是仔细检查过,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不禁让他深感困惑:逃犯究竟是如何挣脱铁链的?又为何会选择逃往承光苑?

    萧屹沉思良久,抬头间见陈牧立于前,面色随即转冷,遂问道:“上将军,你为何会在此?”

    陈牧与萧屹官阶相当,闻言面色微沉,接着开口说:“日前,内卫府竟无故羁押了右龙武卫的一名参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屹断然打断,“内卫府所处理的事务,皆为皇上所关注之要事。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即便是上将军遭逢此等情形,亦不得擅自向内卫府质疑。”

    陈牧闻听此言,怒目而视:“萧屹,你不过只会在御前阿谀奉承,竟敢跟我摆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屹以冷笑回应,眼神充满挑衅:“你有本事,现在就动手杀了我!”话语尚未落地,一股强烈的风力便直冲向他的颈项,然而却又在瞬息间突然停止。

    “怎么?”萧屹以挑衅的口吻问道,“不敢?”

    陈牧紧握牙关,沉声命令道:“立刻放人!”

    萧屹向侧方喝道:“谁拘捕了右龙武卫参将?”

    左侧的内卫见状,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上前回答道:“大阁领,那名参将…熬刑不过,昨夜已然…”

    萧屹微微侧头,目光在愤怒的陈牧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冷静地陈述事实:“上将军看到了,不是我不放,是已经放不了了。”

    陈牧紧握的右手青筋暴起,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和愤怒:“那么,我可以将他的尸体带走吗?”

    面对这样的请求,萧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上将军若有意,自然无人敢阻拦。”

    萧屹出身贫寒,历来鄙视世家子弟的作风。

    而陈牧虽然并非出身于五大世家,但其行为却更令萧屹所不齿。原因在于,陈牧身为右龙武卫上将军,却与外戚勾结,其背后的动机不言而喻。

    夜幕降临,钟灵街繁华渐起,各类酒楼纷呈,丝竹悠扬,轻歌曼舞随风飘荡于街头巷尾。

    苏幕遮酒家临水而立,环境清雅,布置别具一格。共分为两层,一楼接待散客,二楼则专为常客预留。

    每月中,叶槿容总会选择两三日,来苏幕遮品尝由店家娘子精心酿造的杏花醉,那别具一格的酒香总是能让她深深陶醉,忘却世间的所有忧愁。

    河岸灯火辉煌,如梦似幻,叶槿容依窗而坐,目光静静地投向河边的夜色,淡雅的眉目间隐约透露出一丝忧愁。

    当杯中酒尽,她正欲再斟时,手腕突然被一双手轻轻握住。在肌肤接触的刹那,她无需抬头,便已心领神会来人是谁。

    “丞相何以得知我身在此处?”叶槿容轻轻抬起眼眸,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中,清晰地映出了温之言那华彩俊美的身影。

    温之言笑容中蕴含着深意,“昨日我与你皇兄起了争执,而今日一早你入宫后便未曾回到相府,所以我便猜测你来了此处。”

    叶槿容闻言,轻笑出声,未做出任何回应。

    温之言随即在叶槿容的右侧落座,他坐下时眼帘低垂,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随后开口:“这块玉玦,你倒是一直带在身边。”

    叶槿容回应说:“丞相所赠的白玉绶带,我也一直佩戴在身上。”她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不过只是些配饰,丞相不必过于在意。”

    温之言并未多言,神色自若地向店家娘子招手,询问她店里有哪些出色的下酒菜。

    店家娘子早已察觉到温之言的非凡气质,此刻见他与叶槿容如此熟稔,也热情地回应他的询问。

    “这位爷,瞧您跟这叶娘子多般配啊,一个英俊潇洒,一个又美而不俗,当真是前生结了缘,今生才能相遇。赶巧了,我们这儿的厨子刚好新备了一些菜肴,您看我是全都给您上,还是……”

    温之言微微侧目,向叶槿容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位娘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鉴于话已至此,叶槿容不便拂逆温之言的好意,于是回应道:“那就上三四道菜品,再配以一盅杏花醉,以飨宾客。”

    随后上桌的菜肴,每一道都蕴含着深意。

    首先,是一道烩笋丝配藕心,此菜名为“比目连枝”,寓意着夫妻间的和谐与默契。

    紧接着,是一道酿凤爪,这道菜以古诗词为灵感,象征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厚情感。

    ……

    待所有菜肴悉数上桌,叶槿容以淡然的语气问道:“你是在刻意讨好我吗?”

    “非也,是诚心诚意。”温之言澄清道。

    “诚意何在,真心何在?”叶槿容目光闪烁,“诚的是谁的心,实的又是谁的意?”

    温之言指尖轻抚酒杯,未作回答。

    此时,外头细雨纷飞,如织如绵。

    灯火映照下,街头人影交错,却难觅欢声笑语。

    后来,叶槿容正欲离去时,温之言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并问道:“于你而言,你我这份情谊,究竟算什么?”

    “丞相心知肚明,”叶槿容垂下眼睫,轻声回应,“有些话不必言明,对彼此都好。”

    她离去时,面容沉静,但眼底难掩一丝雾气。

    裴伦在叶槿容离开时,先看了温之言一眼,随后才跟随着她离去,但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并未靠近。

    目睹此景的店家娘子,内心顿生疑虑,遂迅速上前,恭敬地问道:“叶娘子,您这是……”

    叶槿容随即收敛神色,轻声询问:“为何突然吩咐连兴坊送两款料子至相府?”

    店家娘子谨慎凑近,低语回应:“情势所迫,不得不冒险行事…”

    与此同时,裴伦正立于廊下,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蓦地,身后传来温之言的低声询问:“我做错了吗?”他立刻答道:“家主行事,岂会有错?”

    温之言微微仰头,用微笑掩饰内心的落寞,“日后你无须再对夫人寸步不离,她要去哪里,你照跟着,但只是跟着…”

    另一边,店家娘子转向温之言,疑虑地问道:“这…可行吗?”

    叶槿容回道:“放心,没问题,你吩咐下去,三日后老地方见。”

    两人商定之后,店家娘子转向裴伦等人,高声吩咐道:“小哥,还不快送你家叶娘子回府。”

    裴伦看了一眼温之言,听他吩咐道:“你先送夫人回府,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在返回相府的途中,叶槿容始终闭目养神,直到快要抵达府邸时才缓缓开口:“裴护卫,你近日来一直紧随我左右,想必十分辛苦吧!”

    裴伦心中一紧,随即恢复镇定,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保护夫人的安全,乃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属下不敢言苦。”

    叶槿容闻言,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裴伦,语气平静却充满威严:“裴护卫是否忘了,本宫除了是相府夫人,亦是靖朝的晋敏长公主?”

    裴伦被叶槿容的言辞所震慑,心中一凛,立刻低下头,以示恭敬。

    叶槿容告诫道:“无论他人对你下达何种指令,你都必须牢记:靖朝之权,绝不属于温氏。”

    裴伦顿首:“长公主,属下定谨记教诲,绝不再犯。”

    与此同时,在含元殿内,叶景渊注视着阶下恭敬跪拜的顾士谦,意味深长地开口:“朕听闻,镇国公之女华阳郡主似乎对你有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顾士谦闻言,直起身子,态度谦卑地回道:“陛下圣明,臣样貌不惧,身形无姿,且才疏学浅,自认配不上华阳郡主。”

    叶景渊缓步走下丹阶,语气平和地说:“士谦啊,你今年也二十八了,却仍未成家立业。朕看着你长大,于私朕年长你六岁视为兄长…”

    他见顾士谦嘴唇微动,略一拂手,将顾士谦的话音截在了嘴里,“这于公嘛,你身为朕的臣子,朕自然也应关心臣下。因此,不论于公于私,朕都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此事。”

    顾士谦再拜恳请:“陛下,臣年纪尚轻,不愿耗费太多时间在情爱之事上,还请陛下能够体谅。”

    叶景渊走到他面前,沉默良久才问道:“你是否…还一直念着槿容?”

    顾士谦的头紧贴着地面,稍显急切地辩解道:“陛下明察,臣与温相夫人早年虽有旧识,但绝无半点私情。”

    叶景渊闻言,伸手将他扶起,“此次你回京,可有见过槿容?”

    顾士谦目光低垂,回答道:“未曾相见。只是听闻前几日温相及其夫人在承光苑遭遇行刺,心中颇为担忧。”

    叶景渊审视着他的表情,回道:“确有此事。温相为保护槿容,不幸被刺中一剑,好在伤势不重,休养几日便可康复。”他微微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朕记得,十年前,你与槿容在承光苑也曾遭遇过行刺,对吧?”

    顾士谦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回应:“陛下,您竟然还记得?”

    “那时你与槿容…”叶景渊突然停住,罢了罢手,“算了,不提这些了。”

    顾士谦离宫时,夜已过二更。

    雨不知何时已止,凉爽的夜风袭来,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回想起十年前,那时他刚中进士,仕途一片坦荡,叶槿容亦未被封为晋敏长公主,仍是与他谈笑风生的八公主。

    然而,数年后,一切皆发生了巨变,他因父亲获罪被逐出邺城,临别之际,他曾赠给叶槿容一枚玉玦。

    玉玦,玉玦,寓意与你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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