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府里养出来的表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身后传来了陈氏的冷嘲热讽,云笙面上一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激起一阵钻心的刺痛。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只要一想到徐二爷要娶姚瑾,她就没办法平静。

    徐二爷已经年近不惑,就连他的嫡女徐蓉也只比姚瑾小两岁。

    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生出这样惊人的念头?

    她很想问问颂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当着陈氏的面她却难以开口。

    那句’表姑娘’将她也包含在内,指桑骂槐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陈氏轻蔑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几乎难以喘息。

    “三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察觉了她的尴尬,颂莲好心地给她递了台阶。

    云笙正要转身离开时,陈氏却开口制止了她。

    “弟妹还是留下的好,一会儿母亲要是和二弟吵起来了,咱们做媳妇的少不得要进去劝上一劝。”

    望着陈氏不怀好意的眼神,云笙心底泛起了一阵恶寒。她紧紧地攥住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嗓音低沉地说道:“我笨口拙舌,不及大嫂能言善道,还是大嫂留下宽慰母亲吧。”

    说罢,她轻轻垂眸,便要带着枇杷离开。可她刚走到陈氏面前就被拦了下来。

    云笙心头一颤,眸光深沉地看向陈氏。只见她含着讥诮的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

    就在云笙陷入难堪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颂莲的一声惊呼:“二爷……”

    云笙并未转过身去,身旁的陈氏却是率先开了口。

    “二弟这么做可想过弟妹的感受吗?她与你结发近二十年,你怎么忍心这么待她?”

    听着陈氏讥讽的话,徐二爷沉默了片刻,忽而语气冰冷地反驳道:“大嫂管好陵哥就是,二房的事不劳你操心。”

    云笙看着陈氏变了脸色,心头又是一突。她没想到徐二爷竟然当众和陈氏呛声。

    “你……”陈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面上浮满了难堪。

    徐二爷却不在意她怎么想,带着一身冷意,脚步沉沉地离开了松鹤院。

    他前脚刚走,荀妈妈就一脸慌张地跑了出来:“老夫人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她话音刚落,颂莲就神色慌乱地跑了出去。

    云笙和陈氏不再僵持,一前一后地跑进了院子里。

    徐彦收到消息告假而归时,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遭受了这一番打击,她像是瞬间老了几岁,面上尽显疲态。

    为了姚瑾的事,她甚至迁怒起了云笙。徐彦进门时,云笙正一脸仓惶地站在门边。

    看见徐彦的那一刻,她的眼底涌动着深沉的忧色。徐彦握住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地安抚道:“你先回去,我陪母亲待一会儿。”

    云笙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徐彦却平和地对她摇了摇头:“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徐彦平静的眼神,她默默点头,转身离开了待了大半日的松鹤院。

    回去的路上她却意外地遇见了眉眼冷峻的徐溪。

    他沉默地走上前来,眸光冷得教人害怕。可他并没有苛责什么,也不曾停下步伐,而是冷淡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很想和他说声抱歉,可徐溪早已走远。望着那寂寥清冷的身影,她本就不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终究是她毁了那个单纯温润的少年!

    “夫人……”看着云笙落寞的眼神,枇杷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咱们回去吧……”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她实在不该在外头逗留。

    云笙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她苦涩地垂下眼,脚步沉重地走向了浮光院。

    徐彦回来的时候已是暮色苍茫,云笙沉默地坐在窗前,一双水眸里浮满了忧虑。

    “母亲好些了吗?”见他一脸疲惫地走回屋里,云笙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还是很生气,可二哥心意已决,母亲终究拗不过他。”

    想到一切都因姚瑾而起,他的语气不觉冷了几分。

    察觉到他的不悦,云笙迟疑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哥为何要娶她?”

    徐彦疲惫地叹了口气,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母亲和我都没能问出缘由,也不知姚瑾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二哥答应娶她做平妻。可怜了二嫂,辛苦半生,到头来却要受这样的屈辱。”

    听着他唏嘘的感叹,云笙眸光一闪,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她喜欢的人是明明是徐溪,却忽然要嫁给二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看着云笙眼底的忧虑,徐彦凝重地叹了口气:“二哥的命是姚副将救回来的,他心里始终觉得亏欠,我们都劝不了他。姚瑾这个人心机颇深,往后你多提防些,免得被她算计。”

    他早就知道姚瑾和云笙积怨颇深,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夫君放心,我会小心的。”

    望着他关切的眼神,云笙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

    “你饿不饿?我让枇杷传膳吧!”

    “嗯。”他疲惫地点了点头,看着她起身走到了屋外。

    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就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枇杷果然早早地将她叫了起来。徐彦正在外间用着早膳,见云笙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起的这么早?”

    “夫君忘了吗?今日是公主的生辰,我要跟大嫂去祝寿。”云笙缓步走到桌前,体贴地捧了一杯热茶让他漱口。

    “三爷,该出门了。”已近丑时三刻,怕他们聊下去会耽误时辰,等在门外的韩明忍不住轻声催促。

    “嗯。”徐彦沉声应下,而后缓缓起身,临出门时忽然回眸叮嘱道,“跟紧大嫂,勿要落单。”

    “嗯,我会的。”于旁人而言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生辰宴,可对她来说这次赴宴充满了太多未知和风险。

    见云笙还算镇定,徐彦眸光轻闪,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也不必太过担心,众目睽睽,公主不会放任她胡闹的。”

    “夫君说的是。”

    两家已经定了亲,黄歆再怎么任性刁蛮也不至于真的和她撕破脸,无非是背地里给她使些绊子。

    只要她机灵些,总能化险为夷的。

    徐彦离开浮光院后,云笙就坐到了梳妆台前。枇杷拿出胭脂水粉,细细地抹在她脸上,很快就画出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梨花妆。

    看着铜镜里娇柔的面容,云笙有些犹豫地开口:“会不会有些太艳了?”

    平日里她几乎不施粉黛,除了大婚那日,她还没有画过这样明艳的妆。

    “这妆容柔美清丽,正合夫人的气韵呢!”枇杷满意地端详着她的妆容,眸中满是赞赏。

    “还是擦掉吧,我并不想引人注目。”望着镜中娇媚的容颜,云笙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就算你想低调行事,郡主也会想方设法地刁难你。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呢?而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也得为三爷争口气不是?”

    在枇杷看来,如今的云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权无势的表姑娘了,她是这侯府的三夫人,是三品大员的妻子,没必要再委曲求全了。

    就算起了冲突,只要她不落理,郡主也不可能一味的胡搅蛮缠。

    云笙沉默片刻,眸中渐渐生出一股勇气。

    “你说的对,一味避让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出去。”

    那些夫人从没见过她,或许也在好奇徐彦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在出身上她已经落了下风,那么就只能容貌和气度上取胜。

    梳妆之后,她随意吃了几口早膳就带着枇杷去了蔷薇院。

    她在花厅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陈氏才姗姗而来。许是为了表达重视,陈氏的妆容和服饰都格外隆重。

    她穿了一袭水蓝色缠枝百合裙,发间别了一只昂贵的海棠步摇,和当初徐陵送给她的那一只有些相似,想来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

    相比之下,她的穿着就显得清雅许多。一袭月白色合欢长裙,衬得她清丽出尘,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陈氏愣了愣,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

    到底是年轻貌美,不必费什么力气就能美得惊人。不像她再怎么精心装扮也无法抹去岁月的痕迹。

    “走吧。”她冷淡地扫了云笙一眼,喜怒不明地走出了花厅。见状,云笙立刻起身跟上。

    她们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她才淡漠地说道:“跟在我后头,莫要走丢了。”

    下了马车后,立刻就有婢女迎上前来,恭敬地将她们请了进去。

    公主府面积很大,她们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到了宴客的花厅。

    偌大的花厅里早已坐满了宾客,那些人一见到陈氏立刻笑着围了上来。

    “陈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可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武宁侯府圣眷正浓,陈氏惯会做人,因而在这群夫人中很受欢迎。

    “你们到的也太早了些,倒显得我来迟了。”陈氏陪着笑脸,和那群夫人热络地聊着,早就将云笙抛在了身后。

    站在人群之外的云笙沉默地站着,似乎并不在意陈氏抛下自己的行径。

    一刻钟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后头的云笙。

    “那是哪一家的夫人,怎么生的那般娇嫩?”

    听到这一声夸赞,陈氏唇角一抽,尴尬地笑道:“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家三爷新娶的夫人云氏。”

    闻言,那群夫人纷纷看向云笙,一时间无数道目光大剌剌地落在身上。

    她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有惊叹艳羡,更多的却是不屑。

    “你家三爷的婚事可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啊,大家都在猜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配得上他,今日一见总算是解惑了。”

    一位紫衣妇人含笑看向陈氏,眸光中满是挪耶。

    陈氏抬眸笑了笑,并未答话,反倒是让云笙陷入了尴尬。

    “说起来当初那晁家姑娘也是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伤感的喟叹,那些投向云笙的目光就越发微妙。

    “谁说不是呢?晁姑娘知书达礼,和当年的徐三爷真真是一双壁人。”

    一时间附和声连连,陈氏只默默听着,既不制止,也不帮腔,倒像是彻底置身事外,跟着外人一起看云笙的笑话。

    那些妇人都是人精,见她态度暧昧,也就越发不把云笙放在眼里。

    “可惜晁大人只有一个嫡女,不然你们两家也不至于断了姻亲。”

    云笙沉默地垂下眼眸,面上不见任何波澜,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的说辞。

    “那晁姑娘再好也已是红颜枯骨,诸位夫人旧事重提就不怕晁夫人听了伤心吗?”

    一道清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就在众人诧异之时,一位紫衣少女缓缓地走入了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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