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推门而入时,紫英正守在床前。

    瞥见他面上难掩的希冀后,紫英唇角一扬,笑着唤了声三爷,而后乖觉地走了出去。

    “笙笙……”

    徐彦阔步而来,看在倚在床头的云笙后,又惊又喜地抱住了她。

    “你终于醒了……”

    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云笙柔顺地任他抱着,直到他心情平复不再激动,她才轻轻地挣脱出来。

    “夫君,我没事了。”

    因着刚刚苏醒的缘故,她的嗓音还有些干哑发涩。可徐彦听着仍倍感欣慰。

    他伸手捧住云笙的脸,粗粝的拇指轻轻抚触着粉嫩的脸颊,眼底交织着庆幸和欢喜。

    墨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庞,望着他深情如许的眼神,想到紫英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心口一热,胸腔内盈满了感动。

    “抱歉,让你担心了。”

    “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为什么不早点醒过来?”他叹息着抵住她的额头,眼底倾泻出淡淡的愁绪。

    云笙眸光一怔,眼底覆满了苦涩。

    “我也很想醒过来,可我被困在梦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梦境,她心中仍觉得害怕。

    “徐陵已经死了,往后你不会再做那些梦了。”将她的恐惧看在眼里,徐彦语气温柔地宽慰着她。

    云笙沉默片刻,忽而抬眸问道:“徐陵怎么会忽然暴毙?”

    她醒后紫英就告诉了她徐陵横死的消息,她隐隐觉得这和困住自己的梦境有关,却又想不通这里头的关窍。

    望着她眼中的狐疑,徐彦眸光一闪,将玄胤道长如何解救她的事娓娓道来。

    “你是说,徐陵以肉身献祭,才会落得暴毙而亡的下场?”云笙听得胆战心惊,眼底覆满了恐惧。

    “不错。”徐彦眸光深沉地点了点头。

    “他怎会如此偏执?”

    逆天而为,必然会遭受天谴。就算他真的将她带回了前世又能如何呢?还不是一样要重复悲剧?

    “许是不甘心吧。”

    毕竟这一世他过的并不好,所以就更加执着于前尘。

    提起徐陵,总不免怨愤难平,徐彦叹息着松开她,神色温润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笙笙,你知道吗?你有身孕了。”

    云笙听得一愣,眸中闪过一丝震愕。

    看着她惊愕的眼神,徐彦眸光一紧,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见到她了。”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话,徐彦不由皱起眉头,神色变得分外紧绷。

    “你见到了谁?”

    以为她说的是徐陵,徐彦心中莫名有些沉闷。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梦见过一个女娃娃的事吗?”

    怕他心生误会,云笙立刻柔声解释道:“我困在梦里的时候,她来找过我。”

    见她说得一脸认真,徐彦不由眸光一震,眼底闪过一丝惊奇。

    “是她告诉我不能一直待在梦境里,也是她给我指了一条离开的路。”

    云笙语气温柔地说着,眸中光彩熠熠。

    “你见到了我们的孩子?”

    先前她说起那孩子的时候,他只觉得那是一场美好的幻梦。可经历了这一遭,他开始相信前世,相信机缘和命运。

    看着他眸中迸发出的神采,云笙唇角一弯,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嗯,她还叫我娘亲了。”

    “她长什么样?像你还是像我?”

    “我只记得她娇软可爱,并未留意她长得像谁。”醒来之后,梦境里的事就渐渐变得模糊,此刻小女娃的面容已经不再真切。

    见她神色怅然,徐彦温柔地捧起她的脸。

    “不记得也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听着他低柔的劝慰,云笙感怀地点了点头。

    分别之时,女娃也告诉过她,很快她们就会再见面的。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如今回想起来竟分外神奇。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徐彦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昏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熬一碗粥来。”

    说罢,他就要起身,云笙却伸手拉住了他。

    “夫君……”

    徐彦眸光一怔,疑惑地看向她:“嗯?”

    “听紫英说母亲受伤了,她没事吧?”

    望着她眼底的关切,徐彦心头一暖,眸中闪过一丝感动。

    “她的伤没有大碍,只是记忆受损,暂时忘记了我们。”

    云笙愣了愣,眼底划过一丝惊异:“你是说母亲不记得你们了?”

    “嗯。”他神色郁郁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

    迎着她诧异的目光,徐彦嗓音低沉地解释道:“大夫说她撞伤了前额,颅内堆积了不少淤血,所以才会记忆受损。”

    云笙静默了片刻,水眸中浮起一抹忧虑。

    虽然老夫人对她不好,可不管怎样,她都是徐彦的母亲。她出了事,徐彦自然会忧心惦念。

    “其实忘记也不是坏事,至少她不必再为那些事烦心了。她年纪大了,早就该颐养天年了。”

    他眸光平静地说着,像是真的释然了。

    近来侯府发生了太多事,老夫人也承受了许多压力。此刻失去记忆,对她来说或许真是一件好事。

    “忧思伤身,你才刚醒,别想太多了。”

    徐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外,交代了紫英几句,就又回到床前坐下。

    “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去三元观拜谢玄胤道长。”

    “好。”云笙柔声应下,对那位救了她性命的道长充满了感激。

    得知她苏醒的消息,枇杷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看着云笙倚在床前的虚弱模样,枇杷喉咙一滞,哽咽着红了眼眶。

    “夫人,您终于醒了!”

    “别哭,我没事了。”望着她含泪的眼眸,云笙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好,我不哭……”

    怕她跟着难过,枇杷抹了抹泪,默默地坐在了床前的软凳上。

    “听三爷说,陆大人要去岭南赈灾了?”

    见她提起此事,枇杷温声答道:“嗯,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陆祈是户部侍郎,派他去赈灾显然是大材小用。可太子心系灾民,纠结了多日才选定了陆祈。

    “岭南山高路远,这一去没有三五个月怕是回不来。他走了之后,你一个人在府上难免孤独,要不还是搬回来住吧。”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大人说,他想带我一块去……”

    听着她羞涩的回答,云笙愣了片刻,而后掩唇轻笑。

    “如此也好,你与他同行,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看着她打趣的眼神,枇杷羞赧地涨红了脸。

    “他肯带你去是好事,若是此去能成功受孕,往后你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听了云笙的话,枇杷缓缓抬头,欢喜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忧虑。

    “怎么了?”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忧思,云笙眉心一紧,不安地追问道。

    “等我们从岭南回来,大人或许就要娶妻了。”

    见枇杷一脸失落,云笙也跟着忧心起来。“你听谁说的?”

    “是春雷告诉我的。他说大人虽投靠了太子,可丞相仍想将嫡女嫁过来。”

    云笙静默了片刻,而后轻声问道:“你问过陆大人吗?”

    枇杷摇了摇头:“我没敢问。”

    身为妾室,她没有资格过问陆祈娶妻的事,也不敢在他面前流露悲伤的情绪。

    春雷日日跟着陆祈,他的话不会有假。

    云笙眸光一紧,却仍旧温声安慰道:“不管他是否要娶妻,他能在这个节骨眼带你去岭南就说明他是在乎你的。”

    “我明白,大人他待我很好,我也从没想过要独占他,我只是有些害怕。”

    枇杷怅惋地垂下眼眸,试图压下心底的忧愁。

    看着她落寞的神色,云笙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与其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恐惧里,不如勇敢一些,好好珍惜你们独处的时间。至少在去岭南的这一路上,他只属于你一人。”

    迎着她鼓励的眼神,枇杷敛去忧色,诚挚地点了点头。

    枇杷走后,徐彦就回到了房中。

    看着她眉宇间笼起的郁色,徐彦走到她身边坐下,狐疑地问道:“你与枇杷聊了什么,怎么不开心了?”

    迎着他担忧的目光,云笙轻柔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担心枇杷。”

    “担心她什么?”

    徐彦疑惑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好好的她因何忧虑。

    “枇杷说等陆大人回京之后,可能就要娶妻了。”

    “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沉默片刻,徐彦嗓音清冽地说道,“枇杷虽是妾室,可有太子护着,就算正妻进了门,也不敢欺负她,你不必因此担忧。”

    “可一旦主母进了门,她就不再是陆大人的唯一了。对女子而言,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太痛苦了。”

    爱情就是自私和独占,容不得旁人觊觎入侵。

    徐彦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嗓音低柔地安慰道:“世情如此,她该学着接受,不然只会弄得大家都痛苦。”

    倚在他肩上的云笙眸光一颤,感慨地叹息道:“她并不是要独占陆大人,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陆祈不是无情之人,就算娶了正妻,也不会忽视她的。”说罢,他轻柔地抚着云笙的头发,“夫人莫要忧心,顺其自然吧。”

    “嗯。”云笙轻声应下,掩去了眼底的忧思,无声地倚在他肩上。

    怕她胡思乱想,徐彦柔声安抚道:“你身子弱,早些睡吧,我已经向殿下告了假,明日我会留在府里陪你。”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为我告假。若是耽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

    望着她担忧的神色,徐彦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灼热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云笙面上一热,悄然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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