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蓁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一次师父嘱咐了很多，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得多看医书，要相信医人者也可自医，还说为了我的爹娘，我必须好好活下去。”
司景皱皱眉，“像遗言。”
云惊鸾指着俞归床下一只上了锁的梨花木匣子，问：“这是什么？怎么只有它上了锁？”
闻蓁蓁道：“钥匙在我这里，师父临走前交给我的，说如果他不在时遇到了麻烦，可以打开看看，或许能解我困境。当时师兄也在，还问了问是什么，师父说不过一些金银之物，留给我是因为这么多年桐华医馆的账目都是我管着的，我看到后心里能有数。师兄那时候还笑，说师父不过走几天，能碰到什么麻烦事。”
她一面说，一面从袖袋里拿出铜钥匙，“打开看看吧。”
匣子里只有一叠银票。
云惊鸾拿出来数了数，道：“一共三千多两，普通人省着些花这辈子足够了。”
闻蓁蓁却愣住，“怎么会这么多？这大概是师父毕生积蓄了。可除了他过世，我还能遇到什么麻烦？”
“听他话中意思，这个钱实际上只是留给你的。”
“我不明白。”闻蓁蓁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云姑娘，如果师父是被人谋害，找到凶手后，能否让我亲自报仇？”
云惊鸾爽快地同意，“当然可以，不过要说俞先生和桐花医馆，还是你最熟悉，如果想起来其他奇怪的地方，立刻告诉我们。”
司景从袖中拿出先前收好的纸张，递过去，“闻姑娘，你师父待你的心意，都在这上头了。”
只要是关乎闻蓁蓁的，每一张纸的末尾，都写了三个字，“蓁蓁用”。
闻蓁蓁一边看着，一边哭肿了眼，司景又道：“就是为了这拳拳之心，也不该让他死不瞑目，对么？”
留下这句话，云惊鸾和司景出了门，听见里面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压抑哭声，云惊鸾忍不住问：“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残忍？”
“整个医馆，只有闻蓁蓁的行径最为反常，从她入手没错。”司景想了想，“刚才在屋里，你还看出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没看出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要说的话，可能也不算，不过他留在桌上的纸，就是写着药材的那张，最后留的字不是‘蓁蓁用’，而是‘蓁蓁细览’。”
云惊鸾皱眉，“仅此而已么？或许只是换了个称呼？药箱被翻了个底朝天，屋中的东西我们也翻了翻，好似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司景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若再去问问陆忱？”
桐花医馆上上下下合力，已经将灵堂布置起来，陆忱和于鹤言一直在灵堂之中守着尸身。
因陆忱也是医师，虽然本事不如师父，但多少接触过死人，有一点验尸的本事，细细查看一番后，说除了窒息而亡，看不出其他问题，听到云惊鸾问俞归离去前有什么异常，陆忱想了又想，才道：“不记得了，只是多叮嘱了师妹几句，可师父一直对师妹很好，多叮嘱几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你们师父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师父良善，有时候救不活人，连诊金都不收，方圆十里，没人能挑出师父一点不是。”
“俞先生平常写给闻姑娘的药方，上面都会写‘蓁蓁用’么？”
这一下跳得太快，陆忱愣了一下才说：“是啊，我们这里药方太多了，写上这三个字，大家就都知道是给师妹开的方子了。”
“会不会偶尔换几个字啊，比如‘蓁蓁服用’之类的。”
“不会，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师父从没换过。”顿了顿，他问，“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云惊鸾随便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问：“闻姑娘这些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陆忱的神色变得古怪，“云姑娘不会怀疑我师妹吧？不会的，师妹的心里，师父比天还大，她宁可自己死了，都不愿师父受到任何伤害。”
“那你呢？”
“之前说过，师父是再生父母……”
“你也愿意为你师父而死？”
陆忱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答道：“师父的恩情我报答不完，但我们陆家只剩我一人，就算是为了爹娘，我也得活下去。”
“之前忘了问，陆公子是怎么到俞先生身边的？”
陆忱面露痛苦，“我父亲是宫中御医，因被卷到皇后和贵妃的争斗中被满门抄斩，是师父把我救了下来，但我们家其他人，都死了。”
于鹤言使眼色，意思是这种过往让人心中难受，能不提就不提了，可云惊鸾仿佛没看到，继续问：“怎么救的？既然俞先生能救你，为什么不把其他人都救了？”
“你以为假死药那么好炼制？”不好的回忆，让陆忱失去所有耐心，“就那么一颗，父亲求师父给我吃了。那些人为了灭口进门就杀，我因为没有气息躲过一劫，后来师父从狗洞里钻进来，从死人堆里把我带走。云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天赋异禀，能得空微真人青眼，即便遇到天子之怒也可全身而退，我们只是挣扎地活在这世上的普通人罢了！”
于鹤言生怕又起什么冲突，赶紧拉住陆忱，哄着道：“我小师妹没有别的意思，问这些也不过是想查清楚俞先生的死因……”
“师父的死因，和我陆家被灭门有什么关系，需要打听得这么详细吗？！”
“也是也是。”于鹤言疯狂使眼色，示意云惊鸾先离开，继续安慰，“我小师妹习惯了，查命案要弄清前因后果，陆公子一向大度的，看在她没有恶意的份上，别计较了。”
云惊鸾同司景一道出来，俩人对视一下，司景道：“别放在心上。”
“嗯，涉及家人，很少有人能绷得住，是我冒然问太多。”
“那我们现在……”
“继续查，俞归的屋子看了，闻蓁蓁和陆忱的可还没看。”
司景微微眯着眼，“我有个不地道的想法。”
云惊鸾道：“这个不地道的想法，大概我也有。”
又是一瞬对视，俩人已经心知肚明，索性分头行动，一个往陆忱的屋里去，一个则从窗户直接翻进了闻蓁蓁的住处。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云惊鸾和司景汇合了。
司景当先道：“陆忱屋里没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脏衣裳来不及洗搭在椅子上，柜中摆放的医书，以及八宝格子上摆放的小药瓶，和俞归房里布置一般无二。”
云惊鸾道：“闻蓁蓁屋中有许多男人的东西，比如换下来的衣服，鞋子，看花色样式，应该是俞归的没错，还有好几个未做完的鞋样，上面都绣了小小的‘归’字。哦，最奇怪的，是闻蓁蓁的枕头下，压了两束头发。”
“是谁的？”
“不知道，不过拿红线缠住，看起来倒像有结发为夫妇的意思。”
司景皱皱眉，“像遗言。”
云惊鸾指着俞归床下一只上了锁的梨花木匣子，问：“这是什么？怎么只有它上了锁？”
闻蓁蓁道：“钥匙在我这里，师父临走前交给我的，说如果他不在时遇到了麻烦，可以打开看看，或许能解我困境。当时师兄也在，还问了问是什么，师父说不过一些金银之物，留给我是因为这么多年桐华医馆的账目都是我管着的，我看到后心里能有数。师兄那时候还笑，说师父不过走几天，能碰到什么麻烦事。”
她一面说，一面从袖袋里拿出铜钥匙，“打开看看吧。”
匣子里只有一叠银票。
云惊鸾拿出来数了数，道：“一共三千多两，普通人省着些花这辈子足够了。”
闻蓁蓁却愣住，“怎么会这么多？这大概是师父毕生积蓄了。可除了他过世，我还能遇到什么麻烦？”
“听他话中意思，这个钱实际上只是留给你的。”
“我不明白。”闻蓁蓁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云姑娘，如果师父是被人谋害，找到凶手后，能否让我亲自报仇？”
云惊鸾爽快地同意，“当然可以，不过要说俞先生和桐花医馆，还是你最熟悉，如果想起来其他奇怪的地方，立刻告诉我们。”
司景从袖中拿出先前收好的纸张，递过去，“闻姑娘，你师父待你的心意，都在这上头了。”
只要是关乎闻蓁蓁的，每一张纸的末尾，都写了三个字，“蓁蓁用”。
闻蓁蓁一边看着，一边哭肿了眼，司景又道：“就是为了这拳拳之心，也不该让他死不瞑目，对么？”
留下这句话，云惊鸾和司景出了门，听见里面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压抑哭声，云惊鸾忍不住问：“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残忍？”
“整个医馆，只有闻蓁蓁的行径最为反常，从她入手没错。”司景想了想，“刚才在屋里，你还看出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没看出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要说的话，可能也不算，不过他留在桌上的纸，就是写着药材的那张，最后留的字不是‘蓁蓁用’，而是‘蓁蓁细览’。”
云惊鸾皱眉，“仅此而已么？或许只是换了个称呼？药箱被翻了个底朝天，屋中的东西我们也翻了翻，好似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司景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若再去问问陆忱？”
桐花医馆上上下下合力，已经将灵堂布置起来，陆忱和于鹤言一直在灵堂之中守着尸身。
因陆忱也是医师，虽然本事不如师父，但多少接触过死人，有一点验尸的本事，细细查看一番后，说除了窒息而亡，看不出其他问题，听到云惊鸾问俞归离去前有什么异常，陆忱想了又想，才道：“不记得了，只是多叮嘱了师妹几句，可师父一直对师妹很好，多叮嘱几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你们师父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师父良善，有时候救不活人，连诊金都不收，方圆十里，没人能挑出师父一点不是。”
“俞先生平常写给闻姑娘的药方，上面都会写‘蓁蓁用’么？”
这一下跳得太快，陆忱愣了一下才说：“是啊，我们这里药方太多了，写上这三个字，大家就都知道是给师妹开的方子了。”
“会不会偶尔换几个字啊，比如‘蓁蓁服用’之类的。”
“不会，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师父从没换过。”顿了顿，他问，“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云惊鸾随便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问：“闻姑娘这些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陆忱的神色变得古怪，“云姑娘不会怀疑我师妹吧？不会的，师妹的心里，师父比天还大，她宁可自己死了，都不愿师父受到任何伤害。”
“那你呢？”
“之前说过，师父是再生父母……”
“你也愿意为你师父而死？”
陆忱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答道：“师父的恩情我报答不完，但我们陆家只剩我一人，就算是为了爹娘，我也得活下去。”
“之前忘了问，陆公子是怎么到俞先生身边的？”
陆忱面露痛苦，“我父亲是宫中御医，因被卷到皇后和贵妃的争斗中被满门抄斩，是师父把我救了下来，但我们家其他人，都死了。”
于鹤言使眼色，意思是这种过往让人心中难受，能不提就不提了，可云惊鸾仿佛没看到，继续问：“怎么救的？既然俞先生能救你，为什么不把其他人都救了？”
“你以为假死药那么好炼制？”不好的回忆，让陆忱失去所有耐心，“就那么一颗，父亲求师父给我吃了。那些人为了灭口进门就杀，我因为没有气息躲过一劫，后来师父从狗洞里钻进来，从死人堆里把我带走。云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天赋异禀，能得空微真人青眼，即便遇到天子之怒也可全身而退，我们只是挣扎地活在这世上的普通人罢了！”
于鹤言生怕又起什么冲突，赶紧拉住陆忱，哄着道：“我小师妹没有别的意思，问这些也不过是想查清楚俞先生的死因……”
“师父的死因，和我陆家被灭门有什么关系，需要打听得这么详细吗？！”
“也是也是。”于鹤言疯狂使眼色，示意云惊鸾先离开，继续安慰，“我小师妹习惯了，查命案要弄清前因后果，陆公子一向大度的，看在她没有恶意的份上，别计较了。”
云惊鸾同司景一道出来，俩人对视一下，司景道：“别放在心上。”
“嗯，涉及家人，很少有人能绷得住，是我冒然问太多。”
“那我们现在……”
“继续查，俞归的屋子看了，闻蓁蓁和陆忱的可还没看。”
司景微微眯着眼，“我有个不地道的想法。”
云惊鸾道：“这个不地道的想法，大概我也有。”
又是一瞬对视，俩人已经心知肚明，索性分头行动，一个往陆忱的屋里去，一个则从窗户直接翻进了闻蓁蓁的住处。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云惊鸾和司景汇合了。
司景当先道：“陆忱屋里没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脏衣裳来不及洗搭在椅子上，柜中摆放的医书，以及八宝格子上摆放的小药瓶，和俞归房里布置一般无二。”
云惊鸾道：“闻蓁蓁屋中有许多男人的东西，比如换下来的衣服，鞋子，看花色样式，应该是俞归的没错，还有好几个未做完的鞋样，上面都绣了小小的‘归’字。哦，最奇怪的，是闻蓁蓁的枕头下，压了两束头发。”
“是谁的？”
“不知道，不过拿红线缠住，看起来倒像有结发为夫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