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最近熬夜熬多了,林卿在持续不断的引擎嗡鸣声中,竟然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她睡醒时,才发现车辆已经停了下来。

    而驾驶位上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空气中快要消散的松木气息。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边诧异自己怎么睡着了,一边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几盏路灯静静伫立在黑夜里。

    而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则站在已经熄火的车尾处,抬头看着漫天闪烁的繁星。

    对方颀长的身影被不远处的路灯投射在地面,拉出了一道单薄的阴影。

    林卿飘近了些许,发现男人手中,还摩挲着一串润泽的珠串。

    那隐隐闻到的松木气息,似乎正来源于这一条手串。

    “你的手串,味道不错。”

    林卿忍不住又嗅了嗅,随口夸奖道。

    下一秒,男人摩挲木珠的动作顿了顿,竟是直直朝林卿的方向看了过来。

    同一时刻,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伴随着门庭处灯光的亮起,突兀地响在林卿身后不远处。

    “小衍?”

    林卿惊诧地回头,只看到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正站在一栋略显质朴的老宅前,有些迟疑地朝这边张望着。

    她这才发现,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这里,而是落在了她身后说话老人的身上。

    林卿摸了摸胳膊上刚刚那一瞬间被激起的鸡皮疙瘩,默默地往旁侧挪了挪。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几步越过了林卿,朝那门庭亮灯处走了过去。

    “平叔,怎么还没睡。”

    被称作平叔的老人在听到了男人的回答后,表情明显带上了些许喜悦。

    “人老了,睡眠浅。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出来看看……”

    “没想到真的是你回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刚刚还孤寂冷冽的气息,在老人的话语中消散了不少。

    他嗓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嗯,我回来了。”

    “平叔安心休息吧。”

    -

    林卿随着男人进了屋,这才发现这座宅院,虽然外表看起来充满着岁月老旧的痕迹,然而屋内的陈列摆设,无一不显示着主人家低调而不失内敛的奢华。

    林卿做了那么多年阿飘,加上生前的见闻,一眼就看出了玄关处的那个木质摆件,用的是十分罕见稀有的奇楠沉香。

    就这样的大小尺寸来说,说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眼看男人安抚完平叔就径直上了二楼,林卿赶忙跟了上去。

    男人回到房间后,林卿也火速飘了进去,一片黑暗中,林卿只听到身后的门扉发出咔嗒一声响动,她回头一看,是男人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没有一丝光源,窗户与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卿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男人掠过了她待在原地的鬼影,随手打开了床头那盏暖黄的台灯。

    柔和的光线重新充斥了林卿的视野,她看到男人脱下了黑色的风衣,将其随手挂在了衣帽架上,接着就进入了浴室。

    没多一会儿,浴室里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林卿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

    房间布置得很是简约,一眼望过去,家具寝具全是黑白灰这种冷淡的色调。

    林卿在屋内转了一圈,并没有感觉到很浓郁的生活气息,结合刚刚那老人的话语,估计这位气质冷冽的男人,不常待在这里。

    密闭的空间,深色窗帘也严丝合缝地阻隔着室外微弱的月光。

    林卿飘在暖黄的台灯前,深深吸了口气。

    这可是她做阿飘以来,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实施鬼压床。

    -

    浴室里水声终于停歇。

    司衍拉开浴室门,就看到那脸色格外苍白的魂魄,正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只盯着那盏暖黄的台灯发呆。

    她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

    除开浑身不正常的冷白皮肤和T恤上大片暗红的血迹,乍一看上去,很像刚出社会还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司衍开门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能明显察觉到她在看向自己的一瞬间,表情带上了些许恍惚。

    浴室里缭绕的水汽争先恐后地侵袭而出,在门扉交界处形成了一片朦胧的薄雾,裹挟着其中黑色短发,面容冷峻的男人。

    这一幕,猛地同林卿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她呆滞了两秒,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只是他的替身。”

    女孩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而后又自言自语般开口。

    “快来睡觉吧,我要鬼压床了……”

    司衍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后,短暂地僵硬了半秒。

    随后,他像是一无所知般走到了床铺的一侧,柔软的床铺下陷,男人面色平静地躺了上去。

    -

    唯一的光源已经熄灭。

    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司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搭了一条单薄的毛毯。

    静悄悄的十多分钟过去后,他听到了女孩不太确定的低语声。

    “呼吸这么平稳,应该睡着了吧……”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毯上。

    “我衣服有点脏,我还是脱了吧。”

    女孩喃喃自语完,随即掀开薄毯,紧紧贴了上来。

    一般来说,鬼压床这件事,大部分都是恶鬼在汲取人类的自然精气。

    在睡梦中被汲取精气的人类,症状轻点的会觉得困倦乏力,严重的会肉眼可见的萎靡生病。

    如果一个恶鬼长期对同一个人类夜夜压床,那这个人类的剩余寿命,不会超过半个月。

    司衍曾经亲眼见过恶鬼压床的模样。

    那面目狰狞的恶鬼,就趴在睡着了的男主人身上,四肢死死地压着面色蜡黄的人类,尽情吸食着男主人所剩不多的精气。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压床。

    而现在……

    司衍只感觉到胳膊处一阵凉意,是那女孩将他放在身侧的手臂展开了来。

    接着有顺滑的黑发垂落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是女孩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肩窝处。

    司衍掩盖在薄被下的另一只手,在女孩贴上来的一瞬,已经浮现了金色的印记。

    然而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床上。

    那胆大妄为的女鬼并没有凑上来吸食他的精气。

    而是将那冰凉的手掌伸进了他的睡袍内,在他的胸口和腹部摩挲了好几个来回后,才将她只着了胸衣与平角裤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侧。

    细长的胳膊也紧紧地圈在了他的腰际。

    几秒后,那带着凉意的脸颊,还亲昵地在他肩窝处蹭了蹭,还有那冰凉的大腿,也无所顾忌地压在了他的小腹处。

    活脱脱将他当成了一个助眠抱枕。

    “好了,借我抱一晚。”

    她窝在他肩窝低低出声。

    “谁让你长得这么像他。”

    安静的几十秒过后,她稍稍挪动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睡吧。”

    -

    司衍今晚没再做那个纠缠了他数十年的梦境。

    因为那梦境中看不太清脸的女主角,似乎正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唯一有区别的是,梦中是温热的人类躯体,而他的身边是一只冰凉的魂魄。

    司衍睁开双眼,听着肩窝处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指尖光影浮动,光晕扩散,笼罩了睡得极其香甜的女孩。

    他挪开了林卿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他成年以来,就有一个对他来说格外陌生的女孩,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同他交颈相缠,耳鬓厮磨。

    最开始,他只以为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直到那原本看不清脸的女孩,渐渐显现出红痣和伤疤这些不变的特征时,他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等到他的师父云游归来,司衍向其陈述了一切后,他那仙风道骨的师父,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衍,下山去吧。”

    “记住师父教你的,渡人渡己,皆是修行。”

    他遵从师命下了山,这些年来,经过他手重入轮回的魂魄,数不胜数。

    而现在,他却将一个与他梦境之人有些相似的女鬼,带回了家。

    司衍按亮了床头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床头一小块区域,也照亮了林卿毫无防备的睡颜。

    黑发垂散,遮挡了女孩小半张侧脸,衬得那本就巴掌大的脸愈发弱小可怜。

    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像破碎的泡沫般消散在空气里。

    司衍伸出手指,轻轻撩开了林卿垂落在脸侧的发丝,露出了女孩紧闭的眼睫,还有那眼尾处一颗小痣。

    废弃仓库里,他正是因为看到了女孩脸上的这颗痣,才被扰乱了心神。

    在他的梦境里,他虽然看不清那女孩的五官,但却清晰地记得这颗仿佛带着标记意味的红痣。

    他曾无数次吻上这颗坠在眼尾的泪痣。

    或温柔、或凶狠地舔舐掉从这颗泪痣上滑落的泪珠,而后一路往下,堵住对方不停发出泣声的唇瓣,将所有的喘息声,都吞没在他的唇齿间。

    更多的时候,他会缱绻地吻上她耳后的皮肤,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格外经不起撩拨。

    时间久了,她会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颈处,止不住地颤抖。

    司衍凝视着林卿的睡颜,指腹从对方眉眼处继续往下,轻轻覆上了那枚小巧的耳垂。

    果然如他梦里一般,在林卿耳后的皮肤上,摸到了一块不算平滑的伤疤。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床边,只盯着床上还无意识抱着薄毯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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