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深墨，泰和殿却灯火通明。
宋燚身着中衣半倚在榻上，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瞧见一月白婀娜的身影。身影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同脑海中那道倩影完全重合。
“月儿？”
他不受控地呼唤出声，那身影一颤，顿住了脚步。
“圣上。”
青月恭恭敬敬行了跪礼，一直垂着头瞧不清神情。今日她未着宫女服，特意换了一件月白裙衫，宋燚因此心神恍惚，眸中染上慌措。
“是你…”
她怎会同脑海中缠绕两载的身影，如此相像......
“头痛加剧，帮我按按吧。”
宋燚嗓音些许嘶哑，见青月望过来连忙移开目光。
她有母妃的玉佩，知晓他服药后喜吃霜糖，永和宫那件婚服与她身形完全贴合，脑海中的月白身影与她一模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在倾诉一个事实，他不敢承认的事实。
似是并不知晓宋燚的逃避，青月开始一轻一重按揉他头部的穴位。宋燚同早些时候那般，枕在她腿上，熟悉的亲昵感袭来，却没了初时的心悸。
她沉默地重复着同一动作，面色寻常，带着几分疏离。宋燚自是感受到不同，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头疼有所舒缓，青月的冷漠却让他胸中淤堵，以至夜色浓重，仍未开口放她离开。
屋外有枝条被压断的声音，宋燚起身行至窗前。青月跟在身后，推开了榻旁的半窗。
大齐又下雪了。
青月的思绪回到当年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同样暗墨的夜色，她推开小窗，瞧见那道被扶高折磨，痛到佝偻的背影。
一晃便是四年，雪色仍在，故人依旧，心却变。
二人立于窗前，安安静静瞧着窗外的飞雪，许久未出声。直至面颊发冷，宋燚暗哑低沉的嗓音才传入耳廓，
“青月，我们十年前便相识了。”
宋燚终于承认了他们的过往，承认她在刑部大牢内泣血诉说的点点滴滴。
青月指尖发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是。”
“抱歉，青月，我遗忘了过去。”
宋燚嗓音中的愧疚深重，语气却颇为坚定：“即使十年过往为真，而今我心中所爱唯江悦离一人。”
“青月，抱歉。”
本以为自己早已筑就铜墙铁壁，听闻此言青月仍不受控攥紧了双手。指尖刺入掌心，蚀骨灼心的痛。
她缓了许久，才抑制住眸中的湿润。
雪越下越大，将万物镀上一层银白，窗前冒着嫩芽的梅枝，不堪其重，咔嚓一声断裂。
青月瞧得出了神，许久才出声，嗓音悲凉又淡漠：“圣上，这已不重要了。”
方子安已死，他记起或不记起，爱或不爱，都已无足轻重。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愧疚早已似一口深井，将她溺毙其中。
“圣上是九五至尊，是大齐的君主，不必向任何人道歉。”
“青月…”
眼前人过于平静，宋燚只觉不安遍布躯体。他想要解释什么，又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青月不再留恋，出言告别：
“圣上，奴婢休憩之处距泰和殿颇远，夜色已深，可否先行告退？”
宋燚并未拒绝，青月提了提裙摆，屈膝行礼。膝盖处有旧疾，她疼得双腿不住打颤仍逼自己下跪。
膝盖即将碰触冷硬的地砖时，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
“膝盖有疾，便不跪了。”
关切的话语与二人之间疏离的氛围格格不入，青月并未坚持，道谢后转身离开。
膝盖处的疼痛令青月走得一瘸一拐，不过一丈的距离，行了一刻钟。宋燚剑眉紧蹙，目中流露不忍，
“无需回去了，在外室的窄榻上歇息吧。”
“圣上，这于理不合，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女。”
我宋燚怎会与一个卑贱的宫女相知相许…
想起自己在刑部大牢内对青月的挖苦之词，宋燚愧疚愈深，嗓音不容抗拒起来：
“我说留下便留下。”
怕惹眼前人不快，青月默默点了点头，拐入一侧的外室。待纱帐完全隔绝宋燚的目光，她面上的凄楚之色全无，行立正常，再无踉踉跄跄。
二人之间只隔一道紫檀插屏，躺在榻上时，青月能清晰听闻宋焱的呼吸声。那道声音逐渐平稳，她却睁着眼不敢入眠，空洞的双目盯着天花板发干发酸，一滴晶莹顺势夺眶而出，没于枕布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烛火被吹灭，守夜的宫女太监们放松警惕，小憩起来。
殿内寂静无声，青月倏地从榻中坐起，不过是短暂闭了闭眼，满身是血的子安便出现在面前，惊得她满头大汗。
平复好情绪，青月蹑手蹑足走向龙榻。掀开帷幔，瞧见了面色苍白，双眉紧蹙的宋燚。
显而易见，他睡得并不安稳。
那人薄唇微启，似是在梦呓什么，青月俯低身子，侧耳聆听。
“月儿，我宋燚发誓，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人。”
“月儿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亦不会让你哭。”
“月儿，我们马上就能过好日子了。”
“月儿......”
一滴热泪滑落面颊，青月面无表情拭干，见眼前人因噩梦缠困，神情痛苦，心中竟起了丝丝快意。
她俯在他耳侧，慢语轻言：“宋燚，此生此世爱我一人都做不到，何谈生生世世。”
“不让我哭？”她嗤笑一声，满目悲凉：“因为你，我眼泪都快哭干了。”
青月安安静静立于榻旁，用眸光一点点描绘着痴恋十年的容颜，从挺秀的眉峰至刚毅的下颌，最后毅然决然收回，眉目冰冷，言辞坚决：
“宋燚，我们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罢，她掏出藏于袖内的帕子，蒙在宋燚口鼻。其内的蒙汗药随即发挥效用，令他沉睡过去。
暗夜无声，四下寂静，青月放开手脚四处翻找起来。凭借着相处十年的熟稔，最终在龙榻内侧的一处，寻到了大齐皇宫的防卫图。
永和四年冬月二十，距潜逃出宫余一日。
漫天火光，哭喊声不绝于耳。青月手举火把，逆着慌乱奔逃的人群，一步步朝莘钟苑走去。
此地偏僻，战火还未波及，夜虫的鸣叫声十分悦耳，的确是商量秘事的绝佳之处。
东侧的偏厅跳动着烛火，青月放轻脚步一点点挪了过去。
“明日便是小女与圣上的大婚，日后我做了国丈，定不会忘了吴公公的大恩。”
烛台旁，身着藏青蟒袍的江博明自袖中掏出一个檀木盒，递给了吴德海。
“吴公公，这可是伦安族的至宝，放于枕边可延年益寿。”
“如此贵重，我怎可受得。”吴德海装模作样推拒，不愿收下，江博明挂着笑脸，一个劲往他怀里推。
“日后还要多多倚仗吴公公，快收下吧。”
如此一说，吴德海不再拒绝，赶忙将檀木盒收入囊中。见此，江博明面上的笑意更浓，可片刻后又满面愁容。
“江尚书可有难事？”
吴德海向来眼尖，自是立马发觉眼前人的不对劲，“江尚书马上便是国丈了，还有何事可困扰。”
“我是担忧青月...”
“青月？”吴德海轻笑一声，目中十分不屑，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成不了什么事。那日在刑部大牢，她将过往道出，圣上不还是处决了方子安。”
“那是圣上未记起。”
江博明不赞成吴德海之言，蹙着眉摇了摇头，“圣上失忆前，对青月是何等痴迷疯魔，皇宫上下谁人不知。”
“近几日圣上头疾频发，时常唤青月入殿服侍，朝夕相处间万一想了起来。”
思及此，他倒吸口凉气，“一旦圣上忆起，别说小女皇后之位难保，就连你我二人性命都堪忧啊！”
吴德海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眸光阴狠起来：“那便让她悄无声息消失。”
闻言，江博明殷勤地给面前之人倒了杯茶，满目谄媚“那就有劳吴公公了。”
“事成之后，你我荣华富贵定享之不尽！"
“哈哈哈，自是自是。”
二人肆意猖狂的笑声响彻莘钟苑，笑着笑着，吴德海面容僵硬起来。
“何人在门外？”
江博明亦察觉屋外有异动，连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到底是谁？！”
他想出去瞧个清楚，却发觉屋门被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吴公公，门被锁住了。”
闻言，吴德海连忙上前，用力拉了拉，却只听见铁链“哐哐哐”碰撞的声响。
二人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开始奋力拉门，但使了半天劲，只稍稍打开个缝隙。
自狭窄的缝隙中，他们瞧见一道玄青身影正朝门上泼着什么。
“是火油，他泼得是火油，他想烧死我们！”
刺鼻的气味令吴德海满目慌张，平日里的志得意满早吓没了影。他拼命拍打着门，恶狠狠咒骂，可门外那道身影不停泼着，一句均未回应。
“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求求你，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吧。”
恶狠狠的胁迫变成了卑微的祈求，屋外之人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木桶。
她举着火把靠近，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昳丽的面容，隔着狭小的门缝，吓得屋内二人魂不附体。
“青月，是青月，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青月嗤笑一声，像瞧傻子一样瞧着二人，“我拿着火把，还能做什么？”
“青月你疯了吗？！”
吴德海吓得不行，却还不知死活威胁，“我们二人可是圣上的亲信，你如此做不怕圣上降罪吗？"
“对啊，青月，你别冲动，万事好说。你要钱还是权，我都可以给你。”江博明着了急，用惯用的伎俩诱惑着。
青月一瞬不瞬望着他们，眸中的冰冷无情，令二人双腿不住打颤。
见她越靠越近，吴德海吓得说话都磕巴，“青...青月，是我不对，我不该告诉圣上你两年前才入宫，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马上去给圣上说，你与他的确十年前便相识。”
“对对对，皇后之位江家也不要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
二人跪在地上不住求饶，青月居高临下看着，目中无丝毫动容。
“我不需要宋焱记起我，我也不稀罕大齐皇后之位，我只要方子安活过来，你们能做到吗？”
“这...这...人死怎么可能复生。”二人吓得双腿打颤，字不成句。
“就是，青月你行行好，就放过我们吧。”
青月勾了勾唇，隔着门缝凑近二人，眸光冷得可怕，”既然人死不可复生，那么你们必须给方子安偿命！“
说罢她抬手点燃了屋门，火光瞬间冲上云霄。
退后几步，她安安静静欣赏着二人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们趴伏下跪，哭喊求饶，而后痛得满地打滚，被大火完全吞噬。
火焰完全点燃了莘钟苑，在漫天的火光下，青月转身离开，从未回头。
宋燚身着中衣半倚在榻上，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瞧见一月白婀娜的身影。身影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同脑海中那道倩影完全重合。
“月儿？”
他不受控地呼唤出声，那身影一颤，顿住了脚步。
“圣上。”
青月恭恭敬敬行了跪礼，一直垂着头瞧不清神情。今日她未着宫女服，特意换了一件月白裙衫，宋燚因此心神恍惚，眸中染上慌措。
“是你…”
她怎会同脑海中缠绕两载的身影，如此相像......
“头痛加剧，帮我按按吧。”
宋燚嗓音些许嘶哑，见青月望过来连忙移开目光。
她有母妃的玉佩，知晓他服药后喜吃霜糖，永和宫那件婚服与她身形完全贴合，脑海中的月白身影与她一模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在倾诉一个事实，他不敢承认的事实。
似是并不知晓宋燚的逃避，青月开始一轻一重按揉他头部的穴位。宋燚同早些时候那般，枕在她腿上，熟悉的亲昵感袭来，却没了初时的心悸。
她沉默地重复着同一动作，面色寻常，带着几分疏离。宋燚自是感受到不同，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头疼有所舒缓，青月的冷漠却让他胸中淤堵，以至夜色浓重，仍未开口放她离开。
屋外有枝条被压断的声音，宋燚起身行至窗前。青月跟在身后，推开了榻旁的半窗。
大齐又下雪了。
青月的思绪回到当年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同样暗墨的夜色，她推开小窗，瞧见那道被扶高折磨，痛到佝偻的背影。
一晃便是四年，雪色仍在，故人依旧，心却变。
二人立于窗前，安安静静瞧着窗外的飞雪，许久未出声。直至面颊发冷，宋燚暗哑低沉的嗓音才传入耳廓，
“青月，我们十年前便相识了。”
宋燚终于承认了他们的过往，承认她在刑部大牢内泣血诉说的点点滴滴。
青月指尖发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是。”
“抱歉，青月，我遗忘了过去。”
宋燚嗓音中的愧疚深重，语气却颇为坚定：“即使十年过往为真，而今我心中所爱唯江悦离一人。”
“青月，抱歉。”
本以为自己早已筑就铜墙铁壁，听闻此言青月仍不受控攥紧了双手。指尖刺入掌心，蚀骨灼心的痛。
她缓了许久，才抑制住眸中的湿润。
雪越下越大，将万物镀上一层银白，窗前冒着嫩芽的梅枝，不堪其重，咔嚓一声断裂。
青月瞧得出了神，许久才出声，嗓音悲凉又淡漠：“圣上，这已不重要了。”
方子安已死，他记起或不记起，爱或不爱，都已无足轻重。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愧疚早已似一口深井，将她溺毙其中。
“圣上是九五至尊，是大齐的君主，不必向任何人道歉。”
“青月…”
眼前人过于平静，宋燚只觉不安遍布躯体。他想要解释什么，又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青月不再留恋，出言告别：
“圣上，奴婢休憩之处距泰和殿颇远，夜色已深，可否先行告退？”
宋燚并未拒绝，青月提了提裙摆，屈膝行礼。膝盖处有旧疾，她疼得双腿不住打颤仍逼自己下跪。
膝盖即将碰触冷硬的地砖时，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
“膝盖有疾，便不跪了。”
关切的话语与二人之间疏离的氛围格格不入，青月并未坚持，道谢后转身离开。
膝盖处的疼痛令青月走得一瘸一拐，不过一丈的距离，行了一刻钟。宋燚剑眉紧蹙，目中流露不忍，
“无需回去了，在外室的窄榻上歇息吧。”
“圣上，这于理不合，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女。”
我宋燚怎会与一个卑贱的宫女相知相许…
想起自己在刑部大牢内对青月的挖苦之词，宋燚愧疚愈深，嗓音不容抗拒起来：
“我说留下便留下。”
怕惹眼前人不快，青月默默点了点头，拐入一侧的外室。待纱帐完全隔绝宋燚的目光，她面上的凄楚之色全无，行立正常，再无踉踉跄跄。
二人之间只隔一道紫檀插屏，躺在榻上时，青月能清晰听闻宋焱的呼吸声。那道声音逐渐平稳，她却睁着眼不敢入眠，空洞的双目盯着天花板发干发酸，一滴晶莹顺势夺眶而出，没于枕布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烛火被吹灭，守夜的宫女太监们放松警惕，小憩起来。
殿内寂静无声，青月倏地从榻中坐起，不过是短暂闭了闭眼，满身是血的子安便出现在面前，惊得她满头大汗。
平复好情绪，青月蹑手蹑足走向龙榻。掀开帷幔，瞧见了面色苍白，双眉紧蹙的宋燚。
显而易见，他睡得并不安稳。
那人薄唇微启，似是在梦呓什么，青月俯低身子，侧耳聆听。
“月儿，我宋燚发誓，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人。”
“月儿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亦不会让你哭。”
“月儿，我们马上就能过好日子了。”
“月儿......”
一滴热泪滑落面颊，青月面无表情拭干，见眼前人因噩梦缠困，神情痛苦，心中竟起了丝丝快意。
她俯在他耳侧，慢语轻言：“宋燚，此生此世爱我一人都做不到，何谈生生世世。”
“不让我哭？”她嗤笑一声，满目悲凉：“因为你，我眼泪都快哭干了。”
青月安安静静立于榻旁，用眸光一点点描绘着痴恋十年的容颜，从挺秀的眉峰至刚毅的下颌，最后毅然决然收回，眉目冰冷，言辞坚决：
“宋燚，我们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罢，她掏出藏于袖内的帕子，蒙在宋燚口鼻。其内的蒙汗药随即发挥效用，令他沉睡过去。
暗夜无声，四下寂静，青月放开手脚四处翻找起来。凭借着相处十年的熟稔，最终在龙榻内侧的一处，寻到了大齐皇宫的防卫图。
永和四年冬月二十，距潜逃出宫余一日。
漫天火光，哭喊声不绝于耳。青月手举火把，逆着慌乱奔逃的人群，一步步朝莘钟苑走去。
此地偏僻，战火还未波及，夜虫的鸣叫声十分悦耳，的确是商量秘事的绝佳之处。
东侧的偏厅跳动着烛火，青月放轻脚步一点点挪了过去。
“明日便是小女与圣上的大婚，日后我做了国丈，定不会忘了吴公公的大恩。”
烛台旁，身着藏青蟒袍的江博明自袖中掏出一个檀木盒，递给了吴德海。
“吴公公，这可是伦安族的至宝，放于枕边可延年益寿。”
“如此贵重，我怎可受得。”吴德海装模作样推拒，不愿收下，江博明挂着笑脸，一个劲往他怀里推。
“日后还要多多倚仗吴公公，快收下吧。”
如此一说，吴德海不再拒绝，赶忙将檀木盒收入囊中。见此，江博明面上的笑意更浓，可片刻后又满面愁容。
“江尚书可有难事？”
吴德海向来眼尖，自是立马发觉眼前人的不对劲，“江尚书马上便是国丈了，还有何事可困扰。”
“我是担忧青月...”
“青月？”吴德海轻笑一声，目中十分不屑，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成不了什么事。那日在刑部大牢，她将过往道出，圣上不还是处决了方子安。”
“那是圣上未记起。”
江博明不赞成吴德海之言，蹙着眉摇了摇头，“圣上失忆前，对青月是何等痴迷疯魔，皇宫上下谁人不知。”
“近几日圣上头疾频发，时常唤青月入殿服侍，朝夕相处间万一想了起来。”
思及此，他倒吸口凉气，“一旦圣上忆起，别说小女皇后之位难保，就连你我二人性命都堪忧啊！”
吴德海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眸光阴狠起来：“那便让她悄无声息消失。”
闻言，江博明殷勤地给面前之人倒了杯茶，满目谄媚“那就有劳吴公公了。”
“事成之后，你我荣华富贵定享之不尽！"
“哈哈哈，自是自是。”
二人肆意猖狂的笑声响彻莘钟苑，笑着笑着，吴德海面容僵硬起来。
“何人在门外？”
江博明亦察觉屋外有异动，连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到底是谁？！”
他想出去瞧个清楚，却发觉屋门被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吴公公，门被锁住了。”
闻言，吴德海连忙上前，用力拉了拉，却只听见铁链“哐哐哐”碰撞的声响。
二人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开始奋力拉门，但使了半天劲，只稍稍打开个缝隙。
自狭窄的缝隙中，他们瞧见一道玄青身影正朝门上泼着什么。
“是火油，他泼得是火油，他想烧死我们！”
刺鼻的气味令吴德海满目慌张，平日里的志得意满早吓没了影。他拼命拍打着门，恶狠狠咒骂，可门外那道身影不停泼着，一句均未回应。
“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求求你，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吧。”
恶狠狠的胁迫变成了卑微的祈求，屋外之人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木桶。
她举着火把靠近，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昳丽的面容，隔着狭小的门缝，吓得屋内二人魂不附体。
“青月，是青月，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青月嗤笑一声，像瞧傻子一样瞧着二人，“我拿着火把，还能做什么？”
“青月你疯了吗？！”
吴德海吓得不行，却还不知死活威胁，“我们二人可是圣上的亲信，你如此做不怕圣上降罪吗？"
“对啊，青月，你别冲动，万事好说。你要钱还是权，我都可以给你。”江博明着了急，用惯用的伎俩诱惑着。
青月一瞬不瞬望着他们，眸中的冰冷无情，令二人双腿不住打颤。
见她越靠越近，吴德海吓得说话都磕巴，“青...青月，是我不对，我不该告诉圣上你两年前才入宫，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马上去给圣上说，你与他的确十年前便相识。”
“对对对，皇后之位江家也不要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
二人跪在地上不住求饶，青月居高临下看着，目中无丝毫动容。
“我不需要宋焱记起我，我也不稀罕大齐皇后之位，我只要方子安活过来，你们能做到吗？”
“这...这...人死怎么可能复生。”二人吓得双腿打颤，字不成句。
“就是，青月你行行好，就放过我们吧。”
青月勾了勾唇，隔着门缝凑近二人，眸光冷得可怕，”既然人死不可复生，那么你们必须给方子安偿命！“
说罢她抬手点燃了屋门，火光瞬间冲上云霄。
退后几步，她安安静静欣赏着二人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们趴伏下跪，哭喊求饶，而后痛得满地打滚，被大火完全吞噬。
火焰完全点燃了莘钟苑，在漫天的火光下，青月转身离开，从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