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坐在后面几排,一身黑色卫衣,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和夸张的黑色大口罩,混在人群中。

    不管演员怎么逗笑,他都维持着右手抱着左肘,左肘支着下巴的姿势,紧紧盯住第一排中间的俩人。

    俩人离得近了,他的手握得便紧一些,离得远了,手便松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乔装打扮前来捉奸的原配。

    脱口秀的互动环节来得比以往要早一些,刚过九点,脱口秀演员便把麦克风对准了前排观众。

    “你俩一起来的吗?你俩什么关系?”

    麦克风突然递给了裴南,沈墨的神经一下被揪紧了。

    裴南的声音略微颤抖:“他是我师哥。”

    “嘿哟~”脱口秀演员夸张地猴叫着,“有戏嘿!这我必须得助力一把,怎么样,师哥,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嗯……”男生迟疑着。

    脱口秀演员着急道:“手机震动了是怎么着,怎么这动静,想不想让她当你女朋友,来,大声喊出来!”

    “我只把她当妹妹,对不起……”

    裴南装作毫不在意地快速回应道:“没关系。”

    脱口秀演员的手指不住地点着那男生,一拍脑门,迅速对裴南道歉:“都是我的错姑娘!对不起!”

    裴南摇了摇头。

    脱口秀演员抹了把汗,对裴南嬉皮笑脸道:“姑娘长得那么漂亮,要不考虑考虑我得了。”

    互动环节自然而然地过去了,裴南没看完全场,就偷偷走了。

    沈墨见她起身,立马跟了过去。

    显而易见,没等他出手,裴南的Crush(暗恋对象)把她的心给Crush(压碎)了。

    裴南看上去情绪稳定并无异样,在路边跟Crush挥手道别。

    一瞬间,沈墨觉得那个Crush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拿出手机吩咐道:“小方,帮我查一个人。”

    裴南似乎并不着急回家,在街上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的步子有些飘,看上去失魂落魄,几次差点被电动车撞倒。

    在裴南第四次险些被撞到后,沈墨躲进街角,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沈墨斟酌着字句,“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我请你吃个饭吧。”

    “噢,是你。昨天你帮我打跑了流氓,我还没谢你呢。

    谢天谢地,她终于在路边一家小酒馆的边上站定了。

    沈墨言语间带了几分笑意:“你知道我是谁?”

    “你的声音很特别”裴南迟疑道,“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吧。”

    沈墨心中轻笑,她这招以进为退玩得挺漂亮,有机会便是有可能没机会。

    “好,一言为定。”他受够了这种虚与委蛇的对话,挂了电话,从街角现出身来,直冲她走了过去。

    “这也太巧了”沈墨尽量显得意外,“我来这里吃夜宵,刚巧就碰到了你。这家酒馆的烧鹅做得不错,尝尝去?”

    裴南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法判断这个偶遇的合理性,一时不知也怎么拒绝。

    一来她真的很喜欢烧鹅,二来她确实饿了,三来她确实答应了要和他吃饭。

    沈墨自然地推开了门,他那头半长不短的碎发被风吹着来回摇摆,漆黑如墨的双眸晶晶亮亮,一脸的纯良无害。

    许是装扮的原因,今天的沈墨看上去柔软亲和,干净清爽,与初见大不相同。

    烧鹅的香气扑面而来,裴南犹豫了两秒,没忍住,点了点头,抬脚跨了进去。

    沈墨并没有吃过这家店的东西,他看着玻璃窗上的宣传画信口胡诌,不料却歪打正着。

    烧鹅是正宗的清远乌鬃鹅,鹅皮酥脆,肉质细腻,一口下去唇齿生香,滋味绵长。

    几块烧鹅下肚,裴南看上去心情好了一些:“所以那天,你是来找我做心理咨询的吗?”

    沈墨贪婪地打量着她,她今日的妆比初见时细致了许多,看起来也更像安然了。

    他的眼神像是黏在她脸上,含含糊糊应道:“不是,我路过。”

    “这位患者,请不要逃避病情。”裴南了然一笑,一副我懂你的神情,“我的工作室明天就关门了,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家靠谱的。”

    沈墨手指摩挲着杯沿,将她眼中的失意尽收眼底,他喝了一口酒,悠悠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有这么明显吗?”裴南一摸自己的脸,嘻嘻笑道,“我今天确实是有点倒霉。”

    沈墨举了举酒瓶:“来点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裴南拿了一只空杯子伸出手去,碎碎念道:“你看上去也不太开心,咱俩一醉解千愁。”

    夜幕降临,酒馆里的灯光掺了酒气,愈发醉人。

    两个人默默喝着酒,想各自的愁心事。有邻座的吵闹声做背景,倒也不显得尴尬。

    酒馆里有驻场歌手,一首首唱着客人点播的歌曲。在场的客人似乎都不太开心,伤感的歌一首接着一首。

    【那些幸福的心动的历历往事~让我思念一个已被荒废的名字~】

    低沉沙哑的歌声突然闯入耳中,沈墨心中一空。

    他试探道:“你工作室的名字……为什么要取这两个字?”

    裴南若有所思,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无可奉告,因为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安然”是两个常见的汉字,简单好看寓意好,用作心理咨询室的名字,再合理不过。

    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

    沈墨没有再追问。

    裴南双颊红扑扑的,几杯酒下去,再抬头已是泪眼婆娑。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勉强双手撑着脸,迷蒙地看着沈墨,疑惑道:“这位帅哥,你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话才说完,竟软倒在桌子上了。

    沈墨一愣,和千杯不醉安然不同,她竟是个一杯倒。

    “咣当!”邻座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裴南被惊醒,她抬脸看了看沈墨,起身道:“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她踉跄出门,沈墨因为付款耽搁了几秒,再追出去时,裴南已站到了辅道中央。

    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正逆行穿过路口,鸣笛示意裴南让开。

    裴南回头,却被车灯晃了眼。

    她揉眼睛的功夫,电动车已到身前,再想挪动已经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双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把拉到宽广温暖的怀抱中。

    电动车擦着她的裙子急驰而过,她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被吓醒了几分。

    “没事吧?”沈墨一脸担忧,着急地询问着。

    裴南这才发觉整个身子都被他圈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脏疯狂跳跃着,那漆黑的瞳孔里盛满的是再清楚不过的爱意。

    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感因何而生从何而来,但此刻夏风清凉,明月在天,三千星河都盛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中,脉脉地望着她。

    他的眸中星星点点,眉间却有化不去的忧愁,便如同此刻她心中也有烦恼三千。

    这张脸,真的是不可思议的好看呐。

    她借着酒劲,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这个带着醉意的吻,像一把狂风带着火苗燎烧起长满枯草的旷野。

    沈墨从上到下,整个人都被点着了。

    他俯下身去,捧起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用灼热的亲吻肆意地攻占每一寸熟悉却又陌生的肌肤。

    他把每一分思念,每一分痛苦都化作唇舌间的暗语,汹涌缠绵地讲给她听。

    他的双手轻轻抚过她的面庞,脖颈,穿过她的卷发,用力地摩挲着她的后背。

    她被吻得无法喘息,整个人都软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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