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裔眯了眯眼,却触到一双星眸。双目对视的一瞬,帝王浑浊的眼睛似是闪过一抹光亮。

    像,太像了。

    二人对上,顾扶砚眼底分毫未见俱意。

    这对父子隔了八年再度相见。火光映目间,平白撞出一道凌厉的气势。

    “放肆,你可知这是谁?还不参拜。”

    皇帝抬了抬手,止住了侍卫动作。皇帝一双鹰目锁住了那道身影。

    只见顾扶砚一掀衣摆,跪下身。

    “叩见陛下。”

    他腰间的玉佩轻轻碰撞了一声,恰好被一双视线捕捉到了。崔事安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他了。

    皇帝点了点头,他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他收回视线,抬手示意了一下,轿子就要抬起。

    火光中寒芒一闪,杀气骤起。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直逼帝王。

    众人面色大变,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间,箭矢穿肩而过。帝王目光一凛,只见鲜血坠在明黄色的衣袍上,却不是自己的。

    他眼中俱是惊诧。

    “有刺客!”

    白洎殷还未反应,便见顾扶砚不知何时已经拦在皇帝身前了。箭矢没入肩膀,昏暗里,她只见到一张苍白的侧颜。

    下一瞬,那张脸转了过来,一双赤红的眼穿透人群,牢牢锁了过来。昏暗里,他似是笑了一下,那笑容透着几分疯意。

    四周陷入混乱。近卫已拔出刀刃。

    不出多时,暗卫拖来一具尸体,正是那放箭之人。

    “陛下,臣抓住他来不及阻止,自尽了。”

    皇帝目光一寒,眼中的杀气蔓延开来。而顾扶砚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皇帝见此情形,眼底那股寒意在一瞬间散去,他迅速将人扶住:“传太医!都愣着干嘛?!”

    那宫人听到这雷霆怒喝,迅速跑去传令了。

    鲜血越流越多,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哎呦了一声打破了死寂。冯喜:“陛下,他这样子似是中毒,真要等人来,怕是迟了。”

    皇帝沉色瞥了一眼白洎殷:“朕记得历代喻宁宫祭司都通一些医术,这祭祀大典不宜见血,神使慈悲心肠,不知可否下轿一助。”

    白洎殷原本看着地上的人面色有些发白,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她定了定神:“自然。”

    众人只见那仙人一般的人物飘下了轿。

    白洎殷走上前去,玉珏极为默契得提着灯从队伍后面上来。待靠得近了,二人看到伤口渗出的血,面色俱是一变。白洎殷已伸手搭上了顾扶砚的脉搏。

    她眉头蹙起,这毒她太熟悉了。

    头顶传来声音:“如何?”

    白洎殷没回。她盯着那伤口,“陛下,箭头有些深,需要匕首。”

    众人听完心里一紧,顾玄裔开口:“给她。”

    先前那暗卫上前,将袖中匕首递了过去。白洎殷将匕首拔出,放到火上烤了一阵。她看了一眼顾扶砚面色,拧眉道:“可能有些痛,你忍着些。”

    刀刃扎入皮肉,黑色的鲜血涌了出来,地上传来一声闷哼,却是未叫一声。

    条件有限,没有镊子一类的东西。所幸箭头没刺穿骨头,还算好取。她凝着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素白的衣摆早已被血水染红,绣面上的青鸾浴在血中,透着一股诡异。

    顾扶砚似是在忍耐着什么,意识模糊间一把抓住了白洎殷执刀的手。

    白洎殷面色微变,轻斥道:“别动。”

    地上的人似是听到了这一声,他拽紧白洎殷的手松了一些,但却没有放开,看样子还有些委屈。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异样,用力将箭矢拔出,紧接着看了一眼顾扶砚,一只手已按在了顾扶砚的伤口上。

    黑血涌出。

    趁着空隙,她侧目朝宫道尽头看去。人还没来么?

    耳边已传来窃窃声。

    “这个样子,太医再不来怕是就要死了吧。”

    “呸呸,喻宁宫的祭司出手,怎么会死人?”

    白洎殷有点无语,她要是那么厉害,还有太医院的活路吗?

    她无奈收回思绪,昏暗里,那张惨白的脸上,顾扶砚的眼睫似是轻轻颤了一下。

    抓在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她手上一僵,凝着面色似是在思考什么。下一瞬她迅速将手伸入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瓶身倾斜,一颗红色的药丸滚落掌心。

    玉珏来不及阻止,白洎殷已将那颗药丸塞进了顾扶砚口中。

    她面色微变:“大人,你......”

    “太医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白洎殷已站起了身。她抬起目光,触到轿上裘竹冰冷的眼神,白洎殷目光一颤,收回了视线。

    她坐回轿子上,便见太医已熟练的给顾扶砚处理起伤口了。

    裘竹出声提醒:“陛下,再耽搁怕是要误了时辰了。”

    皇帝冷声:“葛容!”

    “臣在。”

    “朕限你两日内调派人手查出刺客,否则你这项上人头也不必留着了,懂了?”

    那名唤葛容的近卫首领一低头:“是!”

    “陛......陛下,这人要安置在何处?”那太医一把年纪,跪在地上拱手问。

    “带到偏殿吧。”

    “是。”

    仪仗再度行进起来。

    队伍后面隐隐传来小声交谈。

    “你看那人是谁?”

    “不知,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哪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所出。”

    “我知道,他那双眼睛,和当年的端贵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舍命护驾,陛下让他入偏殿,看样子是要复位了。”

    “不无可能,欸,要说起来,这崔将军也算他的外公了。”

    此言一出,众人眼底俱是闪过一抹精光。立马有人上去奉承:“崔将军在外浴血奋战,保家卫国,适才那少年也不愧流着一门忠烈的血,不畏生死舍命护主,实是令人敬佩啊。”

    昏暗里,崔事安并未因为这话生出喜色,反而凝着神似是在思考什么。

    那声音不大,被锣鼓声盖了下去。但白洎殷耳朵尖,还是听到了。她手指轻轻蜷了一下,压下了思绪。

    今年的祭祀尤为波折,等到结束的时候,已是寅时了。这次出来,白洎殷只带了玉珏一人。

    从刚才起,玉珏蹙起的眉头便没松开。一直等回了瑶华苑,玉珏快速将房门合上,走向白洎殷。

    “大人,您为何要把解药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给了他您怎么办?”

    今日刚好是月末,解药是出来之前裘竹刚给她的。适才白洎殷一摸顾扶砚脉象便知道,毒是喻宁宫下的。两种药相似,成分基本重合。但唯一不同的就是,白洎殷被下的是慢性毒,而顾扶砚的那种,几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再晚一分,人怕是就悬了。

    白洎殷安抚似的拍了拍玉珏的手,顺着她的肩膀往后看去,只见窗户上映着一道黑影。

    她勾了勾唇:“你放心,此事我会和主教解释的。只是今日,我观那少年敢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皇帝的命,皇帝念着他,说不好能飞上枝头呢?我这也算是做个人情已备来日了。”

    “可就算如此,他母妃大概早就没了,他今日风头太盛,又没有靠山,孤身一人进了那吃人的宫中,怕是不出半月便要死于非命了。”

    “谁说他没有靠山了?你可知他外家是谁?”

    “是谁?”

    白洎殷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吐出三个字。

    “崔事安。”

    玉珏一惊,正要开口,被一道敲门声打断。

    “大人,主教派姝年姐姐来传话,说让您过去呢。”

    玉珏面色微变,压低了声音:“大人,可有想好应对。”

    白洎殷料到有这么一遭,但眼下难免还是有点害怕。她定了定神,安慰道:“无事,他横竖不会杀了我。我肚子有些饿了,你给我备点吃的吧,等我回来。”

    “是。奴婢去吩咐厨房,等您回来。”

    房门被打开,白洎殷走了出去。琉书在触到白洎殷眼神的一瞬间,快速把头低了下去。

    二人错开,白洎殷到了阁楼。

    “主教。”

    裘竹坐在垫子上,听到声音,一双眼睛沉沉得扫了过来。白洎殷被这眼神看得心底一凉。

    下一瞬,裘竹已经站起身。

    “你今夜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是在这个位置坐的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神女降世了?”

    他声音不大,可却莫名得瘆人。白洎殷已跪了下去:“洎殷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但洎殷对天发誓,今夜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主教的大计。”

    裘竹眯了眯眼。下一刻,身后的大门“砰”得一声被人关起,白洎殷打了个激灵,头顶传来声音:“我竟不知,我有什么大计?”

    “您在箭矢上涂了毒,可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数。那毒药特殊,若是不及时解开,只怕大事不成,被太医查出来,皇帝会顺藤摸瓜查到教会,授人以柄,此为其一。今日皇帝指名要我救治,怕是已经猜到什么,若是人在我手里死了,我的名誉事小,然祭礼上见了血,只怕会引起混乱,影响教会威信,此为其二。其三,洎殷那日从宫里回来,曾见过那个少年,她外家是崔家,姝年可以作证。今日一遭,或许这宫里的局势该变了,洎殷此举,或许可卖给他一个人情,来日为我们所用。”

    裘竹凝着神,似是在思考白洎殷话中的真伪。半晌,他面色稍稍缓和:“做得好,起来吧。”

    高处抛下一物。白洎殷抓住那瓷瓶,勉强站稳了身子。

    “您若是无事的话,洎殷告退。”

    她见裘竹没反对,暗暗松了一口气。怎料刚转过身,身后再度传来声音。

    “站着。”

    白洎殷脊背有些发僵,这大爷又要做什么?

    她转过身,却听那边传来警告。

    “不要以为你的一些小聪明我不知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不要怪我不留情面。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有千百种,并不只有死亡,懂了?”

    白洎殷面色微变。“是。”

    裘竹这才面露满意之色。“你这些年为了教会的事务,也算用了心思。这几日便放个假吧。若是缺什么,和姝年说。”

    白洎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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