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灵越这个名字如今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那霸道女子身后的几人还有霜月剑阁的人,听她一语,都齐刷刷抬头看向楼上。已经有五大门派的掌门因偷偷寻太子陵宝藏之事丧了命,当时让五大门派那么重视的宝藏线索究竟是什么,这些所谓名门正派见了她也不免好奇。

    舒灵越看脸倒是认出来了,这是落霞剑派的吴良音。

    舒灵越几年前在英山谢老夫人寿宴上与她结识。

    谢老夫人年轻时是知名的英山女侠,年纪大了也是个豪爽的老太太。因不是整寿,没有大办,只给相熟的几个门派和来往密切的几户亲友发了请柬,当然,这是到了谢家才知道的。

    因为舒灵越竟也收到了请柬。绿筠派是个刚成立的小门派,英山虽近,但是绿筠派和附近的江湖人尚未往来。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一切都颇为新奇。她在门口出示请帖,将诸葛嫣精心准备的贺礼交给了谢家人。

    进门时,有个眉骨突出、眼眸深邃,长相颇为英气的女子在门口迎客。

    “你就是绿筠派的舒灵越舒掌门?”

    “正是。”

    “我是谢颖,我阿嫂列客人名单时母亲一定要加上你的名字,果然是个灵秀大气的姑娘,快请,这边入座。”舒灵越对谢家不熟悉,还是来之前阿嫣给她补的课,谢老夫人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如今谢家的当家人,女儿谢颖也已成婚多年,嫁给了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寒冰掌传人武少铭。

    “多谢。”谢女侠一开口便知是个豪迈之人,让她心生几分好感。

    原是谢老夫人点名要邀请她的?舒灵越一头雾水,不过她不甚在意,她来贺寿只办一件事。

    这一桌的客人大多相熟,绿筠派在江湖上查无此人,在场宾客她一个也不认识,无人搭话更自在,舒灵越自是埋头吃席。

    她不饮酒,用了个八九分饱准备起身活动活动,有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颇有眼色,过来叫她:“舒掌门,舒掌门。老夫人有请。”

    看来特意相邀,果真有事,她反正初生牛犊不怕虎。跟着那小丫鬟穿过重重回廊,进了谢家的后宅。

    小丫鬟通传了一声,打着帘子让她直接进去。屋里正当中端坐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旁边下首坐着一位干练的中年妇人,正是在开席前招呼客人的谢家夫人,另一边下首处就是谢颖了。

    谢老夫人年近花甲,声音中气十足:“舒掌门,冒昧请你来参加老身的寿宴,还请勿怪。”

    细看下来谢颖和谢老夫人有几分相像,让人觉得亲近,舒灵越温声道:“老夫人言重了。”

    谢老夫人笑起来颇为慈祥,过来拉着她的手:“你不认得我,是不是奇怪我为何邀请你来?”

    “上月中秋之时,虞城街头有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被恶霸调戏。当时我就在一旁,正准备叫家人相助,你就出手打退了恶霸救下了那姑娘,还给银子让她好好安葬父亲。”

    “第二日下午,我又带着外孙在街头看杂耍,有个耍杂技的孩子没踩稳,眼看着要从几丈高摔下来,有个姑娘施展轻功上前救下了孩子,还敲打班主不要苛责那他。功夫又好人又漂亮,我一眼便认出了是你。别怪我老婆子不害臊,当时我就想,这般侠义的女子倒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一定要结识。谁知转头一看,你早已走远了。”

    事情舒灵越倒是想起来了,谢老夫人手心暖暖的,几句话说得恳切又真诚,她都有几分脸红了。师父天天夸她是武学奇才,她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超乎常人,看来真诚是厚脸皮的克星。

    “我让人打听你的身份,才知你是绿筠派的掌门。反正要办寿宴,浮玉山也不远,我让她们这次一定要请你来,遂了我的心愿。”

    舒灵越下山这几年,第一次见到这样豪爽性格的老夫人,颇为投缘。

    回到席间的时候,饮酒闲谈的客人还没喝完,舒灵越饮了一口茶水,犹豫是否要直接走。

    旁边一个美貌女子,身着金线纹绣衣裙、头上插着繁复精巧的绢花,忽然主动跟她攀谈:“我是落霞剑派的吴良音,你是哪个门派的?”

    “绿筠派舒灵越。”

    “这门派我倒不曾听过,方才她们叫你掌门,你和谢老夫人很熟识?”

    舒灵越实话实说:“今天刚认识。”

    语气诚实态度坦荡,倒让吴良音噎了一下。

    她打量了一下舒灵越的单薄青衣和简单的发饰,似是觉得没趣,就转过身去和自己门派的师兄弟谈天去了。

    第二次见是在两年多年在益州。

    当今天下尚武成风,那日有个富户人家的女儿比武招亲,让有意者上来两两比试,最终赢家便可抱得美人归。

    习武之人总忍不住想凑这种热闹,舒灵越艰难挤进了人群的第一排。只见擂台后方的富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以绢轻遮面,一双剪水双瞳时不时偷眼看台上比试的儿郎。

    擂台上,两个年轻人正在过招。其中一人的衣着有些眼熟,但对面的武功显然更好,一套拳法使得虎虎生威。

    比武招亲不是擂台拼命,况且最终获胜的人还要做小姐的东床快婿,因此讲究的是点到为止,不能携带武器,比试的人都卸下兵器赤手空拳方能上场。

    那人渐渐不敌,竟然伸手偷偷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匕首一出,随时可见血。

    舒灵越看得分明,掏出一个铜板,一招拈花手将那人的匕首击落。

    对面使拳的男子见了马上反应过来:“犯规,怎么还带匕首比试。”

    那人被打中手腕吃痛,又被叫破心思,直接败下阵来。

    擂台下却有两道锐利眼神齐刷刷看向舒灵越。

    一名衣着与台上男子相似,同有织金线纹绣的年轻女子面露不满看向这边。舒灵越举目大方对视,却见一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孔。

    对面记性很好,语带轻蔑道:“是你?”舒灵越看着她头上颇为繁复的绢花,想起来这是落霞剑派的吴良音。

    另一人是个二十八九岁蓝衫男子,他直接上前拱手:“多谢女侠仗义出手。”自称是雷云堡的人。

    舒灵越随便摆摆手,无心交际。

    “原来是程二当家和舒掌门。”旁边的吴良音却审时度势,勉强压下了方才对舒灵越的不满,嘴上打了个圆场,说是一场误会,带着师弟离去了。

    原来方才这擂台上打输的是落霞剑派的弟子,赢的是雷云堡弟子。这两个门派在江湖上名气不小,门下弟子功夫扎实,台下已经无人再来挑战,招亲结果已明。

    舒灵越这么快就看完了热闹,意兴阑珊。转身离去前隐约听见那富户悄悄问了女儿心意,随后当场表示践诺许婚,还想请雷云堡二堡主替他们主婚。

    舒灵越记忆中蓝衫男子和牧云山脚隐藏在树上的人影重合,那天她着急下山,而且山崩来的太快,没看清。原来那人就是程桀。

    *

    舒灵越在楼梯上跟吴良音点点头。

    吴良音还是用她一贯的眼神上下打量她,语气里有些做作地遗憾:“看舒掌门如今的样子,传言你知道宝藏消息看来是假?”

    她说完不待舒灵越回话就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掌柜的和薛如磋,抿了抿唇:“我们走。”

    掌柜的又恢复了一派和气,给霜月剑阁的几人开了几间上房。

    舒灵越微微侧身,问身边的许不隐,“她什么意思啊?”

    许不隐勾了勾唇角:“她的意思是,拿了富可敌国的宝藏的人,不可能如此穷困潦倒。”

    说她穷?

    舒灵越对人性还有期待:“怎么可能,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在楼下耍完威风的薛如磋一步步上台阶:“这次我赞同许兄。”

    几个爱看热闹的人终于各自回了房。

    舒灵越让小二准备了热水稍微擦洗一下,她身上因为跟赤面鬼一战青紫一片,不过她不甚在意,手臂和小腿上几个浅浅的伤口在波涛堂已经有医女替她包扎了,擦洗时避开就行了。刚擦洗完让小二倒了水准备吹灯,忽然察觉门口有人。

    是许不隐。

    “什么事?”

    许不隐说话的声音隔着门柔和了几分:“刚才大夫给了点跌打的药酒,给你放在门口了。”

    她起身开门,人已经不见了。她拿起药酒闻了闻,没下毒。当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索性就给自己揉了药酒再安心睡下。

    雍州城大多数人已进入梦乡的时候,还有人未眠。

    乌一啸早已经习惯了夜间行走。此次有人出重金让他偷一块玉佩,说他想要跟一女子退婚,她抵死不肯,还拿着他家的信物要挟,请他务必带回这信物。

    他到雍州后就在朋来客栈住下,他跟踪了几天的人看样子想住云来客栈。

    旁人不知他可清楚得很,云来客栈是薛氏的地盘,那掌柜的就是薛氏手下的高手早些年威震大漠的孤鸿掌胡达。他本还犹豫在薛氏的地盘上动手会不会有点不方便,转眼见那几人已经被赶了出来,住进了朋来客栈。

    这岂非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索性在房间安心等着人睡熟后,熟门熟路进去偷了那块玉佩出来,对天下第一侠盗来说。

    探别人囊取物如探囊取物。

    以他踩点这两日的情况来看,他觉得那人一心退婚是对的,这吴良音长得虽说看得过去,可性格跋扈刁钻为人势利属实不是良配。

    第二日一早,圆满完成任务的乌一啸,正美美地坐在一家雍州驰名的路边小摊上喝羊肉汤。

    不远处街上有几人走过,他看了一眼,口中的羊肉啪嗒一下掉进碗里。

    他搡了搡一旁拼桌的食客,“你快掐我一下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那食客正在安心吃饭,无端被人推得汤都撒了出来。

    “有病。”起身端了碗,到旁边桌上吃去了。

    乌一啸随意用袖口擦了擦嘴,难以置信,那一男一女以他的眼力绝不会看错。

    不是幻觉怎么看到关公和秦琼一路同行啊,后面好像还有薛氏的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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