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外形线条流畅,里面的空间也很大,空气中浮动着车载香薰的味道,有点像之前苏清芜给一个外国人当翻译时闻到的味道,前调是清新的柑橘味,中后调是沉稳的木香味。

    沈霁眼角余光瞥见年轻女孩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白皙的耳畔掉落几缕黑发,衬得她整个人像一尊白翡翠。

    窗外大雨滂沱,显得无人言语的车厢很安静。苏清芜把手机上等等要讲的PPT给过了一遍,检查有没有漏掉的知识点。

    路上,沈霁的电话响了五遍。只有一个是工作电话,另外几个全都是圈里的兄弟打来的。

    苏清芜无意听那些聊天内容,但车里面空间就那么大,她又坐在副驾驶,男人时不时低笑的嗓音毫无阻隔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听着他游刃有余地跟人调笑,心想,女人才不是最善变的,男人才是。

    下车的时候,苏清芜抱着包说了句“谢谢。”

    沈霁一手握着方向盘,脸微微一侧,英俊的脸庞在昏眛不明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客气,苏小姐,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苏清芜站在风雨里,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她雪白的小脸上,削肩单薄,闻言她红唇一勾,“我以为沈先生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但不管沈先生记不记得我,我都会认真去教嘟嘟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雨滴砸在青石路上晕开朵朵水花,溅到裙上,色深了一度。

    后面的车窗缓缓升上,沈霁的视线穿过朦胧的雨雾,看见一道笔直的背影。

    他垂眸笑了笑,方向盘一转,车子旋即在大雨中驶离。

    苏清芜回去后,许雨桢问她试课怎么样?

    她想到沈霁,说了句“还不确定。”

    许雨桢,“怎么会,你出马那肯定是万无一失的,除非那小孩很顽劣,不爱学习,我今天在群里也接了一个,明天去试课。”

    苏清芜好奇,“几年级的?”

    许雨桢伸出八个五个手指头,“五年级,六百一个小时,你今天去面试的那个日薪怎么样?”

    苏清芜,“三千一个小时。”

    许雨桢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要是这单过了那你这学期的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床上正打游戏的孟陶“咻”的一声拉开窗帘,“你这什么运气,我也干家教你也干家教,怎么我就没遇到像你这个这么大方的家长!”

    苏清芜想起那幢别墅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这个日薪其实也没有多高。

    “你以为有钱人家的小孩那么好教啊,钱越多事儿肯定也越多,不过清芜脾气好,我觉得肯定能教得了。你嘛,那可就不一定了,到时候估计是小孩子哄你了。”

    “切,你以为我抗压能力就那么低么,我之前遇到过一个特别难搞的学生,一开始根本都不配合我上课,后来我每次去都是乖乖端水果给我吃。”

    孟陶噘着嘴说完,哼了一声就缩回去继续打游戏了。

    许雨桢惊了下,反应过来后跑到她床下面摇啊摇,“哎哎哎,你别缩那么快啊大小姐,我能不能跟你取取经啊,听说我明天那个小孩也有点难搞,快把你的秘诀传授传授。”

    床上立马传来一句,“友情价666半个小时在线咨询。”

    “靠,你直接去银行抢钱行不?”

    苏清芜失笑,没管她们,拿好上课东西就直接去教学楼了,还是上次那个教室那个位置。

    刚准备好学生也到了。

    这个学生英语不是很好,晚上偶尔需要一对一辅导,每次上课之前苏清芜都会提前两天问她有没有时间,今天是第三次上课。

    学生对英语不是很感兴趣,但好在态度很认真,学习也比较努力,清芜每次布置下来的任务也都会按时完成。

    这节课是两个小时,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也是在这休息时间里苏清芜收到了今天试课成功的消息。

    消息是学生的家长发来的,还说了一句嘟嘟很喜欢她,希望她隔一天过来给嘟嘟上一次课。

    下一条信息就是转账。

    家长把这个月的课时费一次性转了过来。

    苏清芜脸上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意,加上这些,奶奶的医药费就够了。

    她回了句谢谢。其他的没有多说,她相信自己能够带好嘟嘟。

    十一点给学生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她就下课了。下完课她给母亲转了钱过去。

    这个点儿闵筝还没睡,收到信息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敛敛,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妈不是说奶奶的医药费不用你担心吗?还有你爸欠下的那些债你也不要管,还有妈呢。”

    “没事的,妈,我这边刚下课,那些钱都是我兼职赚的,很干净,你就别担心啦,你女儿都多大人了,误入歧途这事儿肯定不会干的。”

    母亲在老家的一家酒店做保洁,父亲在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情况还不错,后来父亲生意一落千丈,外债开始越欠越多,父亲的身体随着生意的没落也日渐消瘦,直到查到胃癌的那一天。

    自那以后,家里的情况越来越差,给父亲治病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赔进去了,还欠了很多外债,父亲去世后,奶奶的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一个月的医药昂贵到入不敷出。

    苏清芜每个月都会定时给母亲转一些钱,她知道,母亲也不容易。

    闵筝在另一头笑了笑,“我女儿我还不了解吗?你从小就很乖,懂事又听话,让人心疼得不得了,妈妈是怕你累到了,家里的事还有妈呢。”

    “好,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在学校会照顾好自己的。”

    结束通话,苏清芜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下楼梯的时候撞见一对躲在暗处的小情侣在打啵,她淡淡的瞥了眼,快速地下楼。

    第二天有五节大课,她抱着书在两个教学楼穿梭,偶遇到之前告白的那个男生,旁边还站着一位粉衣白裙的女孩子。

    孟陶就在她身边,自然也看见了,扯了扯她的胳膊袖子,“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当初追你的时候轰轰烈烈,这还没三个月呢就变心了。”

    苏清芜在想着备课的事儿,随口回道,“我已经拒绝他了,所以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孟陶,“你说的也没错,这男人的心啊见一个爱一个,亏我之前以为他不会很花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谈上了,这速度我真自叹不如。”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男生旁边的女孩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男生应该是觉得尴尬,拉着女生往反方向走了。

    孟陶拍拍手哼了一声,“那女孩子的反应一看就是不明白我说的是谁,看来那次那男生表白的事儿都还蒙在鼓里呢。”

    苏清芜回过神来,笑了笑,“好了,不管别人了,我们先去把肚子喂饱。”

    孟敛还是个小吃货,听到吃的立马兴奋起来,“听说今天三饭出了新菜式,走,我们去尝尝。”

    两个人到饭堂的时候许雨桢和张雨孜也到了。

    吃了饭,回宿舍休息半个小时,又继续去上课。

    一直上到下午六点,这一天才结束。老师因为讲知识点拖了会儿时间,下课后苏清芜来不及去吃饭,匆匆找了间教室就开始给学生上课。

    这是另外一个线上的学生,她帮忙辅导政治。

    一直上到八点多才结束,那个点儿饭堂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她等会儿还有一节课,只得下楼、去水果店买了点水果垫了下肚子。

    吃了一半就又开始上课。这是一节物理课,给一个高二的孩子上的,她带了将近一年,学生的成绩进步的很快,所以家长就让她长期辅导这个学生。

    上完课就十点半了,清芜收拾完东西关好灯就下楼了,走到一半孟陶一股气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孟陶一点都不收敛:【敛敛,你喜欢的小黎老师公众号开始卖下周的票了!】

    孟陶很淘气:【敛敛,你快抢啊啊啊啊啊不然就没了】

    孟陶很淘气:【你是不是在上课啊,那我帮你抢吧,写你名字】

    苏清芜:【我看到了,现在就去抢,爱你~】

    她划到公众号那一栏,找出小黎老师的那个公众号,点进去一看,还剩下三张。

    苏清芜屏气凝神点击抢票的页面,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剩下最后一张的时候被她抢到了。

    她小小的激动了一下,看清楚演出的时间,确认那天晚上没课,她已经有点小期待了。

    小黎老师是这里有名的评弹大师,一周只演出两次,时间不固定,想看的人得凭运气,出票一般都是在公众号。

    清芜研究生三年,最喜欢听的就是她的评弹。偶尔抢到票就去一次,百看不腻。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清芜就打了车过去别墅,今天是给嘟嘟辅导的日子,她猜到这个点会堵车,但没想到路上有一段路出了车祸,刚好堵在中间,车队排起了长龙,穿着黄色交警服的交警正挥着指挥棒疏通交通。

    清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她焦急地等待着。

    司机是外地人,看见这情况,拍了下方向盘,操着一口浓浓的乡音说,“小姑娘,别看了,这事你老哥我有经验,半个小时以上我们才能过去了,你要是急的话咱也过不去啊。”

    清芜皱着眉朝窗外望,只能看到出事车辆的车屁股,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师傅,那我就在这儿下吧,不麻烦你了,费用我在平台给您付,辛苦了。”

    推开车门,清芜下了车就跑了起来,这段路的下面就是海,咸湿的海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潮气,她今天穿了件长裙,此刻裙摆紧贴着腕骨,弧度有种凌乱的美。

    五十米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此刻后面车窗半开,文件夹里面的白色纸张迎着风呼呼乱转,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坐在黑色真皮椅上的年轻男人甩了甩头,摘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修长的指尖捏住镜架,侧着头往窗外随意看了一眼就这么看见了女孩奔跑的那一幕。

    沈霁眯了眯眼,狭长的眼尾卷起几条褶皱,想到什么,往手上的表看了一眼,时针还停留在六点,但分针却有点紧迫了。

    清芜跑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见附近的车流少了,忙上打车软件查了一下,前面两个乘客在排队,她算了算时间,自己跑过去还有可能迟到,坐车的话可能会更快一点,便耐心等着。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靠在清芜面前,那车窗在太阳底下锃亮锃亮的,像一块黑宝石。

    上一次坐在里面还是前天的事。

    清芜不可能不记得。

    很快,车窗被人降了下来,只露出半张光滑的额头和一双狭长的眼睛,男人浑厚喑哑的声音在嘈杂的喧嚣声中传来,带着点琴音的质感。

    “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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