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茜茜从台球厅笑到了她家的小餐馆,陈嘉树怕她被口水给呛着,拿了瓶矿泉水想要她缓缓,又怕喝水呛死的更快,手腕一转,朝辛瑜面前递去了。

    三个人走走跑跑,被太阳晒了一路,都是出了一身的汗,周身冒着热气。

    辛瑜一进门便蹦到了吊扇底下,仰着脑袋呼呼呼地吹,脸蛋红扑扑的,瞅了眼陈嘉树手里的矿泉水。

    陈嘉树福如心至,一边说“这牌子就是你上次喝的”,一边手脚利索的拧开瓶盖。

    辛瑜接过,咕咕咕喝了小半瓶,大喘了一口气:“和你在一起可真刺激。”

    陈嘉树挑了挑眉,心想这是好话呢还是骂人呢。

    孔茜茜笑累了,自己去找水喝,又热情地招呼辛瑜坐下,拉着她的手不放。

    她这人就这样,谁对她好点,她就能把谁当自家人,前两天见辛瑜从张子达他爸车上下来,还对人冷脸,经台球厅这一闹,又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姐妹,你可太厉害了,孙光豪那脸色,紫的跟猪肝似的,他这辈子怕都没吃过这么大的鳖。”孔茜茜又笑起来,说着便要拿出手机。

    “不行,我得发贴吧里去,这历史性时刻不能我一个人铭记。”

    陈嘉树知道孔茜茜是真能发,连忙拿走她的手机。孙光豪这狗是越来越疯了,他不想孔茜茜被对方咬上。

    辛瑜不知道孔茜茜说的是什么贴吧,但觉得:“他才几岁,以后吃瘪的日子多着呢。”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铭记的。

    孔茜茜笑着说也是,记挂着今天辛瑜帮了个大忙,想着请人吃饭,要跑去院子把袁琴嚷出来。

    陈嘉树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想说这个点吃什么都不太合适,要是喝点什么他做就行,何必还麻烦袁琴出来。

    “你会?”辛瑜显然不太相信他。

    孔茜茜:“会会会,奶茶柠檬茶鲜榨果汁冰咖啡,他都能做。”

    矿泉水只剩了个空瓶,辛瑜一口气喝这么多水,肚子有点涨,她直了直身子说:“我现在装不下了。”

    陈嘉树放下原本撂在旁边凳子横撑上的脚,打算起身送人。

    辛瑜转了转脑袋,指向柜台前贴着的白纸黑字:“那个炸排骨现在还卖吗?”

    陈嘉树:“……”

    “卖啊,那可是我家的特色,我妈这小店发家全靠这盘炸排骨呢,”孔茜茜说着站了起来,“我去喊我妈。”

    辛瑜点点头,心想这一盘炸排骨卖200可不得大发特发吗,可再一看。

    “20?”按理说这个点辛瑜通常是午睡过后,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再慢慢恢复清醒,可她今天在外面跑了一阵,脑袋发沉,没细想便说,“不是200吗?”

    孔茜茜扭过头,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200?炸排骨?谁家能卖这个价呀,这不得天天被市监约谈。”脚下没停,往后院钻去了。

    陈嘉树也迷糊了一下,那菜单是前不久新换的,他翻了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夹在课本里的硬白纸,怕人看不清,还特地用记号笔写的硬楷,方正有力的几个大字——

    本店特色炸排骨:20元/盘

    陈嘉树盯着那行字看了一阵,又偏过头去看看默不作声的辛瑜,突然闷笑了一声。

    原来还真有袁琴说的那种傻子。

    那笑声不响亮,也十分短促,但辛瑜脑袋已经清醒过来,她的耳朵、眼睛和鼻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明过,一听见动静,立马转过头。

    陈嘉树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弯着的眼睛带着点不经意的傲气,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阳光太好,光线透过树影,印得他比这个盛夏还要鲜活。

    辛瑜心思晃了一下,随即又让自己镇定下来,虚张声势瞪了陈嘉树一眼:“关你屁事。”

    陈嘉树:“……”

    他不也没说什么吗。这人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孔茜茜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盘冒尖的炸排骨,走的小心翼翼。陈嘉树起身接过,辛瑜这头也伸出手象征性理了理桌上的瓶瓶杯杯。

    袁琴跟着出来,拿着把扇子,笑着说不够再炸,自家人不用客气。

    又见到这老板娘,辛瑜怪不好意思的,先前还先入为主的误会了人家,于是跟着陈嘉树甜甜的喊了声“袁姨”。

    “好好好。”袁琴哈哈哈应着,心想这姑娘唇红齿白的是真漂亮啊。

    一盘排骨摆桌子中间,三个人各坐了一方,频频生出去的却只有两只手。

    辛瑜埋头苦吃,嘴上不停心里还想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祖传秘方,能不能让赵姨来学一学,出钱的话要多少合适;而孔茜茜一边嚼着排骨还能一边突突突把话往外吐。

    她问起辛瑜是不是还在念着书,怎么会到这里来,要待多长一段时间,又想起张子达和孙光豪两人。

    “哦。”辛瑜伸了伸手,干净的那截手指细白修长。

    陈嘉树看手机的目光一顿,把摆他面前的抽纸盒递了过去。

    辛瑜抽了两张纸巾,接着说:“就见过两次,可能是家里想做后海开发项目的生意。”

    陈嘉树想起那天张子达他爸的殷勤劲儿,坐在一旁想原来如此。

    孔茜茜又问:“那另一个女生是你姐姐?长的也挺漂亮的。”

    “女生?”辛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垂下的眼睛往上挑了挑,“是挺漂亮的。”

    不然也不能让辛为任记住啊。

    擦了擦手,接着回那没完的问题:“是我爸可能即将出生的小孩的妈妈。”

    孔茜茜啃排骨的动作顿住了,一句话的关系被她细细琢磨了两遍,而陈嘉树当下便反应过来,怕孔茜茜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这时候冒出来,刚想使唤人去找个手机充电器来。

    孔茜茜脱口而出:“也挺厉害的。”明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

    得,陈嘉树看了眼还剩百分之十九的电,自己站了起来。

    辛瑜微笑。

    不然也不能让辛为任记住又想起啊。

    又看见陈嘉树往柜台前走,唤了一声:“一杯冰咖啡谢谢。”

    挺拔的背影顿了顿,孔茜茜顺势补上:“也给我弄一杯。”

    陈嘉树端着冰咖啡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又讲到了其他地方去。

    孔茜茜说:“我和陈嘉树也都是今年毕业的。”

    辛瑜点点头,她听李秀良说起过的。想起李秀良,辛瑜又记起对方提起她这个孙子的模样。

    辛瑜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待在外婆身边的,那一段短暂的时日已经久远,辛瑜甚至都不太有印象老太太的音容笑貌,但又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画板上画出字的时候,外婆特意拿着画板等到了深夜才从公司回来的杜青林。

    辛瑜想,外婆叫“瑜瑜”的时候应该也和李秀良叫起陈嘉树的名字是一样的,有慈爱有骄傲,有欣慰可又完全放心不下。

    可再怎么放心不下又能怎么办呢?辛瑜偏过头望了一眼陈嘉树。

    他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弯着腰往墙面上的插座里插着手机充电器,人也离的更近了些。

    辛瑜因此看见了对方眉毛上方浅红的一道痕迹,很淡,像是个还未痊愈的新疤。

    这是怎么弄上的,搬货还是打架?

    辛瑜愣愣的想了片刻,又去喝手里都要被她捂热的冰咖啡。挺甜,她怀疑陈嘉树往里加了双倍的糖。

    “陈嘉树。”辛瑜叫了一声,弯着腰的男生也插好充电器直起了身。

    “夜路走多了总是会见鬼的。”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陈嘉树莫名的抬起眼睛。

    辛瑜又接着说:“你是不是差很多钱?”

    孔茜茜从咖啡杯里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而陈嘉树低着头没吭声,辛瑜当他是默认了。

    “其实,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不过还是要走正道。”

    陈嘉树笑了起来:“那就请大小姐指条明路了。”

    “不知道你们这个开发项目招不招人,我搬砖打墙泥水匠都可以的。”

    只是没想到,陈嘉树没遇上鬼,倒先是被孔大年逮到了。

    他到二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小钱从孔大年办公室出来,抱着一沓文件要死不活的。

    见到陈嘉树,小钱张了张嘴,又想起孔大年就坐在里面呢,最终只是凑上前小声透露了句:“师父今天心情可不好。”

    让陈嘉树自己注意些。

    陈嘉树点点头,在门边假模假样敲了两下,随后兀自往屋里走去,看见了贴着沙发站着的孔茜茜。

    垂着个脑袋,像个鹌鹑一样,看见陈嘉树进来,使了个眼色,又飞快低下了头。

    陈嘉树也站过去,正对着孔大年的办公桌,恭恭敬敬喊了声:“孔叔。”

    闻言,本来在低头办公的男人抬起了头。

    孔大年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已经生出白发,陈力生还没进去的时候,他常常和对方调侃,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死鸭子嘴硬的犯人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倒是一把年纪了还被这群上天入地的小屁孩气的白头发滋滋往外冒。

    陈嘉树盯着那只丢满烟蒂的烟灰缸,心想,他孔叔的白头发肯定又变多了。

    孔大年点了支烟,或许是想着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吸了两口,便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熄灭了。

    “你别叫我叔了,”孔大年张口,声音沙哑带着疲倦,看来又是熬夜审了一晚的案子,“我管你叫叔行吧。”

    所里已经盯着鲁平一段时间了,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在后海早已不是秘事,奈何一直抓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前两天有消息鲁平会有动作,孔大年拉着十来个人蹲了几天,想不到没钓到鲁平,倒是陈嘉树几个又冒出来了。

    还好,和鲁平的案子牵扯不上,不过教训还是要教训的。

    “几次了?”孔大年淡淡开口。

    孔茜茜连忙回话:“一次,就一次。”

    孔大年瞪她一眼,又看向陈嘉树:“你说。”他知道孔茜茜平时时不时就爱往鲁耀身边凑,管的太细吧,孔茜茜还不高兴,趁着这个机会是得好好约束约束了。

    陈嘉树模样很温顺,看起来是知错能改的好样子,出口的话却是:“一次都没有。”

    孔大年气的要把烟灰缸砸过去,陈嘉树不慌不忙接着解释:“我那天就是手痒了,去台球厅打上一把,正好没伴儿,就和旁边人约着一起玩了。”

    这话说的四两拨千斤。

    孔大年顿了顿,他找人来也只是知道这么一件事,手里确实没什么指向性的证据:“那钱呢,怎么说?”

    陈嘉树抬抬眼睛,说的坦荡:“什么钱,我从来没见过您说的钱。”

    陈嘉树说的是实话,其实那天他踏进台球厅便后悔了,见到孙光豪来反而松了一口气,晚上的时候陈宇天打电话给他,半吞半吐地说对方逮着球没打完的事想要赖账,还替陈嘉树把人骂了一顿。

    陈嘉树倒觉得正好,挂电话的时候还是说了句,没意思,让陈宇天以后别再找他干这种事了。

    “真没收?”孔大年又确认了一遍,对面的男生毫不迟疑点头,与此同时,孔茜茜悄悄卸下一口气。

    孔大年望过去,孔茜茜这口气又提了回去。

    说起来,陈嘉树也是孔大年看着长大的,这小孩吧好像自小就这样,有想法有主意,周边的同龄人里往往不知不觉为他是瞻,这么多年来让人完全放心但又令人隐隐不安。

    陈力生出事之后更是如此。总感觉一脚要踏出去,但一回头吧人还稳稳当当站在安全处。

    孔大年没忍住又点了一只烟,其实陈嘉树为什么会去打那个球他也能猜到几分,最终的结果还是得司法审判,不过孔大年还是保证道:“天塌下来了都有我们这些大人顶着,你爸的事也好,钱的事也好,都不是你的事,你呢安安心心念好你的大学就行。”

    两人又被训了几句才被放出来,孔茜茜一路过来都蔫了吧唧的,一脚踏出派出所大门立刻抖擞起来。

    “这些人也太黑了,说话当放屁就算了,还扭头就卖人,”孔茜茜气的不行,一边说一边按手机,“不行,我得告诉鲁耀,让他注意点这些人。”

    “你还联系他呢?”陈嘉树掏出摩托钥匙,他就不明白了孔茜茜怎么对鲁耀这么执着了,把这毅力放在解数学题上面,也不至于每次考试都只有两位数。

    孔茜茜知道她爸她妈陈嘉树都不喜欢她去找鲁耀,但又忍不住为人开脱:“不能因为他哥不是人就认定他也不是个好人呀。”

    陈嘉树望了她眼,留下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跨上摩托扬长而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李秀良肯定又去别墅那边了,陈嘉树进厨房洗好下午要吃的菜,又拿起扫帚四处扫了扫。

    李秀良屋里,那对金镯子又被翻出来了,金色的一圈显露在外,镯身不粗花纹也不算精致,看起来也卖不起几个钱。

    可陈嘉树被这暗淡的金色刺的痛的慌。

    他辗转在床上,深夜了还丝毫没有睡意。

    又翻了一次身后,枕头边的手机震了震。这三更半夜的,陈嘉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光让他眯了眯眼睛。

    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

    陈嘉树思索了片刻,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前划过接通键。

    “陈嘉树……”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经过电磁波的声音有些失真,陈嘉树拉了拉被角,片刻后辨出人来。

    对面的女生问他:“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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