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夙音在沙发的软靠垫上大力拍了几下,态度十分坚决,“这是我的地盘,你休想住进这个院子!”

    “那个……少宗主,严格意思上讲,这整个疗养院都是院长的地盘……”顾祁安弱弱地举起手。

    “你究竟是哪儿边的!”夙音怒瞪他一眼。

    顾祁安立刻捂住嘴,拼命摇头,他是这边的,他真是这边的!

    他这句话让夙音稍微冷静了一点,她试图劝说:“谢凌序,你别说气话,我……我不去搞你的院子行了吧,你也别用什么同居吓我。”

    同居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是真的很可怕,可怕到夙音可以抛弃原本信誓旦旦说过的要他永无宁日的话。

    真这样,永无宁日的肯定是她自己。

    对面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搭话。

    脱离刚才的语境后,谢凌序有一瞬间觉得,他大约是疯了。

    竟然会提出和一个异性,一个和自己有过往仇恨的异性共同居住。

    可仔细想过去,三号院却是唯一的选择。

    说来可笑,院长室被毁以后,堂堂院长竟然无处可去。

    医护楼本就满员,唯一空下的地方是王医生和林医生住过的屋子,先不说那里人多喧闹,光是屋子被人住过这一点就足以无法忍受。

    谢凌序对住宿要求不高,唯二:干净,清净。

    三号院两个主卧,其中一个从未住过人,干净;屋子里不算串门的平时基本只有夙音和小护士两个人,清净。

    还有一点,住进来可以近距离看管这个疗养院里最大的变数。

    谢凌序无意插手疗养院的任何事,但这是原主唯一的遗愿。

    何况……

    他垂下眼睫,掩起眼中情绪。

    或许能在她这里找到回去的线索,她也是全疗养院唯一一个绝对看不出原主和他不同之处的人。

    昨晚傅宴的话回响在耳畔,‘她不是不能沟通。’

    谢凌序说服了自己,再抬眼时神色坚定:“按院规,主治医生本就可以和病人同住,方便随时观察病情,是你主动提出要我当你的主治医生,也是你毁了我的院子,于情于理,都该是这样。”

    “你……我……”

    夙音想反驳,硬是没找到话。

    是,这都是她主动的,但、但、退一步讲他谢凌序就没错吗?!

    难道不是他主动招惹的她吗!

    夙音差点背过气,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颤抖地问:“你一定要住我这儿?”

    “在院长室翻新以前。”谢凌序答非所问,话中却没有转圜余地。

    夙音一噎,这和霸王硬上弓有什么区别?!

    莫名其妙的,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定局。

    他倒好,风平浪静地走了,只留下夙音一个倒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她还是没理解,究竟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田筱看了全程,搬着板凳回到少宗主身边,劝导道:“少宗主,冷静,往好处想,院长搬进来,住的那么近,就更好勾引了。”

    “我现在不想勾引他,只想掀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夙音生无可恋。

    这……

    田筱沉思片刻,肯定地鼓励道:“等他爱上你,也不是不能主动掀开脑壳。”

    夙音:“……”

    “不要气馁少宗主!”顾祁安在一旁打气,“不要忘记最初的目的!”

    最初的目的……

    夙音胸腔剧烈起伏了两下,她最初是想要现代的谢凌序顶着前世谢凌序的脸臣服在自己脚下,可现在看过来除了第一步是成功的,其他时候都是她在受气来的。

    这对吗?

    这不对!

    顾祁安鼓励的话适时出现:“前期忍辱负重是为了后面的一鸣惊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夙音:“……”

    她深吸一口气,确实,现在放弃那之前的气就白吃了。

    依他们所言,反正现在同居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如想想怎么更快地达成之前的目的。

    她朝田筱勾勾手指,柔顺的长发垂下,几缕漾在指尖,一晃一晃。

    “说说看,怎么勾引?”

    田筱脸一红,现在这样就挺勾人的……

    她垂下眼睛,小声说:“按照一般性的流程,应该先找到院长的喜好,然后再针对性下药。”

    夙音:“下药?”

    田筱:“喜好!”

    夙音眨眨眼,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我应该怎么做?”

    “既然少宗主是和院长同居,那就有很多机会近距离观察院长,找到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等找到喜恶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夙音想了想,挑出重点,“近距离是多近?”

    “能有多近就要多近。”

    说完,田筱突然想到少宗主那位行事大胆朋友的例子,又想到他们俩卧室就一堵墙的距离,紧急补充,“但是要循序渐进!”

    “放心,我都懂。”夙音说。

    本来田筱挺放心的,听到这一句莫名就有点不放心了。

    但是……她看看少宗主自信的表情,把其他解释说明的话咽了回去。

    应该没有问题吧……?

    一直到离开三号院的前一刻,田筱还在想这个问题。

    走到一半,她突然扯住顾祁安的袖子。

    “等一下……”

    “怎么啦知音?”

    “昨天我跟二号院的助理商量着……让他老板上位。”

    那时候她对院长是真的失望,恰巧二号院那位虽然有病,但洁身自好且守男德,于是就……

    “那、那、那……”

    顾祁安那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他们就竞争上位吧。”

    一句话打通了田筱的任督二脉,“有道理!”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认可了顾祁安的知音身份。

    “知音!”

    ……

    谢凌序的动作很快,决定搬来三号院后就安排人送来了新的生活用具,空的那间是套房,洗浴办公配备齐全,但是客厅和餐厅这些区域还是和夙音共用的一个,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夙音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房门口,看着工作人员在里面打扫整理,视线幽幽。

    “院长,她咋一直看着我们咧?”安置物品的工人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过身还能感觉到那种如芒在背的不适。

    “无妨,你继续,不用在意她。”

    谢凌序自己则走到门口,低头与她对视,问:“病人对我的房间很感兴趣?”

    他身形挺拔高大,即使没有离得很近,投下的阴影也足以将蹲坐着的夙音整个笼罩进去。

    明明才刚过来,还没住进去,这间空寂已久的屋子已经沾染了他的气息,带着一种冷冽的侵略性,慢慢往外蔓延。

    夙音的腰不自觉后折,弯成了一个极有韧性的弧度,方才逃脱掉那种被包围的诡异实感。

    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仰头,认真地说,“我对你的房间不感兴趣。”

    “我对你这个人比较感兴趣。”

    谢凌序微妙地顿了下,“是吗。”

    “是呀。”夙音纯良一笑,白皙皮肤上两点痣黑的晃眼。

    他移开了目光。

    屋内,工人默默捂住耳朵。

    他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刚才夙音是在观察谢凌序的衣柜——几乎都是黑色的衣服,要说现代这个谢凌序和那位正道魁首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穿衣颜色了。

    那人永远是正道标配的一身白衣,不竖冠,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扎起最简单的马尾,出剑时,发带会晃起与剑式一样凌厉的弧度。

    夙音曾无数次想抽下那根发绳。

    然后用它勒死他。

    可惜这个愿望到底都没有实现。

    这里的谢凌序是短发,不需要发带了,这里的谢凌序也不是那个想勒死的人了。

    夙音盯着他,有些恍惚,来这里不过短短几日,曾经深恶痛绝的身影竟然也模糊了起来,转而替之的是这张一模一样,却不那么令人厌恶的脸。

    “院长,已经整理完了。”

    工人的话打断夙音的回忆,她做贼一样飞速低下头,复又悄悄看了那个立在旁边垂眸不知道想啥的人一眼,搬起马扎给人家让出了一条路。

    谁知工人刚走出房门,刚才还一动不动的人瞬间移动,反手关上大门。

    带着清冽气息的门风凉嗖嗖地扇在了夙音脸上,发丝飞舞,她下意识闭上眼,只听见一声金属啪嗒,门被锁了。

    “这么防我还来我这儿住?”她下意识吸吸鼻子,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门旁的男人。

    谢凌序将钥匙收回口袋,随意道,“不希望某天晚上再看到自己床上长出一个人。”

    夙音撇嘴,小气鬼,这么记仇。

    “放心,不会长出来,肯定不会再长出来。”

    还没走远的工人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啥也没听见。

    ……

    从医护楼回来的那一刻,小护士感觉自己天塌了。

    不过出去俩小时,回来发现顶头上司搬进了自己的工作地点。

    这就意味着,她以后要天天在院长眼皮子底下上班,不论做什么都会被院长看在眼里,即使小护士问心无愧,但是这种压力,谁顶的住!

    夙音看她魂都飞了,出声安慰:“想开点,起码你的很多活可以扔给他干,反正他才是主治医生。”

    小护士抹了把辛酸泪,把工作甩给院长,她敢吗?

    当然不敢,她只敢更小心地工作,“那院长之后要和少宗主一起用餐吗?需要提前问喜好和忌口吗?”

    “不必。”谢凌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插入对话。

    “不用准备我的份。”

    住进来对双方已是勉强,何必再互相折磨。

    小护士下意识回头,院长出现在背后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她一颗心高高提起,听到内容后又如释重负地放下。

    还好刚才没说院长坏话。

    以后就要习惯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院长了。

    夙音靠在岛台上,托着腮,“怎么,愿意跟我一起住不愿意跟我一起吃呀?”

    “怕我的存在影响病人食欲。”谢凌序说。

    “这么贴心?”

    “疗养院内,病人的身体状况排首位。”他拎着杯子,轻易走到岛台边,垂眸睨了视线一直围着自己转的那人一眼。

    又旧事重提,“毕竟曾经某位病人说,看着我的脸吃不下饭。”

    “今时不同往日。”

    ‘某位病人’胳膊肘往他那边挪了几寸,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完全没有被揭短的尴尬,“现在我收回那句话。”

    “院长丰神俊朗,天人之姿,明明是秀色可餐。”

    “看着你,我能多吃一碗饭。”

    说这句话时,她一直笑着,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狡黠和捉弄。

    杯子里的水接的过满了,漫到杯沿,堪堪溢出,谢凌序盯着水面涟漪看了一会儿,腕骨一倾,倒了一半,这才说话。

    “是吗。”

    “是啊。”

    “那下次病人用餐时我可以陪同。”

    夙音:“?”

    她是这个意思吗?

    “病人瘦弱,是该多吃点。”谢凌序风轻云淡,“不必言谢,这是主治医生应该做的。”

    夙音再次:“?”

    她这是言谢的样子吗?

    他举着杯子走了。

    夙音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放下,换成了两手托腮。

    “少宗主想要和院长一起吃饭吗?”

    小护士从角落里慢慢吞吞地走过来。

    仅仅过去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少宗主和院长之间的氛围似乎变了很多,还有一种诡异的,让她觉得即使自己站在两人正中间也不会有任何存在感的频率。

    夙音答:“是的,我要观察他的喜好。”

    小护士:“然后呢?”

    然后?

    夙音嘻嘻一笑。

    然后在他喜好的菜里下药呀。

    小护士看她的表情,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又想到刚才的情景,神色变得很复杂。

    院长曾经表现出过违背医德的行为,之前碍于距离,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行动,可一旦搬进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堵墙,大晚上的她不在,整个院子就孤男寡女两个人……

    她神色凝重,越想越深。

    为什么院长室好端端的要翻修,为什么医护楼有空房间院长却视而不见,为什么那么多病院他偏偏搬进三号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不是小小的违背医德,这是大大地违背医德!

    小护士现在看少宗主有种羊入狼口的既视感,偏生这只羊还傻愣愣的、很开心地往狼嘴里跳。

    她忍不住提醒,又怕院长听到,只能附到夙音耳边很小声地说:“少宗主,虽然院长……防人之心不可……”

    夙音听了个囫囵,但是大致意思听懂了。

    她一合计,“你说的对。”

    谢凌序是搬过来住了,但是看他平时还会锁门的架势就知道他防备心很重,专门防她,肯定没那么容易得手。

    下药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她一脸沉思。

    小护士欣慰地松口气,总算放下了些心。

    想着想着,夙音又看了上来,即使麾下有两员大将,但他们终究不能时时刻刻替她筹谋,一旦有突发情况就展现出劣势了。

    但小护士不一样,她属于三号院,是除了在这边借住的某人外离她最近,相处时间最多的人,把她拉入自己阵营,必定事半功倍。

    心里有了定论,夙音朝小护士勾勾手指,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办公室,担心隔墙有耳,又带着人去了外边小角落里。

    “怎么了少宗主?”小护士看她如此谨慎,十分上道,说话都会压低声音。

    夙音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才开口:“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小护士下意识看看四周,少宗主拐着她跑到一个连监控都拍不到的角落,想来这件要帮忙的事非同一般。

    她正色,做足了心理准备,“少宗主请说。”

    “我要勾引谢凌序,让他爱上我。”

    “嗯。”

    “嗯?”

    一句话把小护士问住了。

    这还需要勾引吗?院长不早就违背医德好几次了?

    又听见她说,“我要你帮忙,帮我出谋划策,让他上钩。”

    小护士舌头像打了结,“少、少、少宗主,这、这、这……”

    这不早钓在钩子上了。

    夙音:“这有什么的吗?”

    怕小护士不信,她还特别认真,“我很需要他爱上我。”

    这恐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护士绞着手指,纠结一会儿,没好意思戳破,平整的护士服被绞成了一团皱。

    “少宗主为什么想要院长爱上您,是因为您喜欢上他了吗?”

    夙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马上撇开关系,“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那是为了……?”

    “我有需要他爱上我的理由。”夙音不好跟她说具体原因,顾祁安和田筱会相信她那些似是而非的有关前世今生的话,但是小护士不会,小护士只会认为她发病了。

    她只能用真诚的眼神求着人家。

    “可是——”小护士回避视线,绞尽脑汁,旁敲侧击,“我觉得院长可能不需要勾引,他本来对您就挺好的。”

    她特意强调:“和对待疗养院任何病人都不一样的好!”

    “你说这个啊,那是有原因的。”

    夙音是有备而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封托孤信,递过去。

    信封一直都被好好的保存着,因为只拆过三次,封口的火漆印完好没有脱落。

    小护士咽了口唾沫,紧张接过,一双眼睛随着进入视线的笔迹变多而逐渐瞪大,直到看完整封信,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个法治齐全的现代社会,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豪门世家背后,竟还藏着这种腌臜。

    虽然信里写的不多,但是那些隐晦的话语一旦联系到之后真实发生的那些事,就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了。

    少宗主是一个几乎毫无依靠的豪门孤女,还是一个将继承无数资产的豪门孤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疗养院里才没有受到伤害。

    豺狼虎豹在暗处虎视眈眈,而小护士想到上一次陈轩的事,惊觉或许疗养院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思来想去,这般绝境之下,能够与那些势力交锋的似乎只有……院长。

    家世和实力足以保全她的安危。

    难怪她需要院长爱上她,两人之间无亲无故,绝不能只仰仗一封托孤信,少宗主需要另外的筹码才能安身立命。

    所以……其实之前的种种是她误会了吗?院长并没有违背医德,只是受人之托才对少宗主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

    小护士自觉找到了真相,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坚定,“少宗主放心,我一定会帮少宗主的!”

    她一定帮少宗主钓的院长违背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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