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看她丈夫死了,好心拿了五两银子给她让她度过难关么。”王麻花回的是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接着又咬死了没有轻薄何翠花,却被倒打一耙“顺便和她说之前的二两银子不要了,谁知她收了钱,今儿个又来告我,只把好心当了驴肝肺。”

    “民妇没有收钱,不信的话县令大人可以去民妇家搜!”何翠花自然不干,辩驳道,气的直接在公堂之上冲了上去。

    王麻花两眼一瞟,稍钝一下却阴阳怪气:“谁知道你过了一晚上会把钱藏哪儿去?”

    二人在堂下扭打起来,两旁衙役将二人拉开,惊堂木一响“肃静”!

    “既然如此,王麻花是做好事了,王大善人既然给了何翠花四两银子又对之前的二两银子既往不咎,且有认证刘大夫和账簿作证。”

    王麻花听此连连点头。

    眼神转向何翠花:“而你,何翠花人证物证皆不足。判你诬告,但王大善人既然既往不咎,这钱也不用还了。”

    “你个昏官,没王法了!”何翠花似投诉无门,哭的更加凄惨了。

    本以为应当当堂结案子,却不料围观的群众还未散却有几个人在人群里涌动。

    大门外跑上来几个男人,抱着王麻花的大腿,王麻花一时动弹不得,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大善人,您救救小的吧,小的是你二大爷的三姑子的二妹夫的四表哥,前些日子你二大爷的三姑子的四表哥的父亲去世,实在是没钱买棺材,您行行好,支点银子办丧事吧!”

    另一个男人道:“哎呀,这是王麻花啊,你小时候我爹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了哇,前两天我娘被我爹在外欠债时追债的债主气死了,你看着小时候我爹抱过你的份上,这发财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五十两债还了。”

    ……几个男男女女扒着王麻花的衣服,不肯松手,公堂之上充斥着争执、吵闹的声音。

    “安静!”张明贤大吼一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这位大哥你是王麻花二大爷的三姑子的什么?”

    “二大爷的三姑子的二妹夫的四表哥,小人叫张仲书。”来人道。

    “哦,对!”张明贤说着点点头。又接着问另外几人。

    “小人王季年,是王麻花的……”

    “小人李叔南……”

    “小人陈伯贤……”

    无一例外几个人都道与王麻花沾亲带故,有点关系,也无一例外都是缺钱,求帮助。

    突然冒出来那么多亲戚,至于王麻花本人也都是蒙的。

    “既然这样,王大善人,这可都是你的亲戚,又恰逢家中困难,没理由帮助东街的寡妇,却放置自家人过苦日子吧。”语锋一转。

    “你们放心,王大善人连东街无缘无故的小寡妇都救济,不会放任你们流落街头的。”

    王麻花看这架势,心知大事不妙,哪能让他们把钱要了去,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让白花花的送出去到底也是不干的。

    连忙大呼:“小的冤枉,小的根本不认识他们。”

    身旁的几人见王麻花不承认,纷纷反驳王麻花。

    张仲叔:你叫王麻花,家里开麻花铺子,今年24岁。

    王季年:你爹王大柱,你爷爷王铁牛。

    李叔南:你以前叫王麻三,因为你是你们家排行老三,你哥和你姐都死了,琢磨这叫麻三不合适,又看家里开了麻花铺子干脆叫王麻花的。

    陈伯贤:你娘是隔壁莲花县人。

    然后几人异口同声:“居然想不认我们了!”

    张明贤看了一眼身旁的户房典史。

    户房典史一个个对着几人的说辞,核对完站出来:“按照户房造册来看,这几人所言,的确如此。”

    王麻花如泄气的皮球:“大人,我错了!我没有给何翠花钱,是我强闯了她屋子,这些人我确实不认识啊!大人明鉴。”

    张明贤将惊堂木上的手放到唇边,“咳咳”两声,然后微不可查的笑了,眼间满是戏谑。

    看着这第一场闹剧一样的案子。

    “那刘大夫怎么回事?”

    王麻花如实道来:“我从何翠花家被她男人踹出去了,然后在大街上摔的。”

    张明贤道:“既然如此,何翠花状告属实,来人呐,把王麻花带下去,打十大板。至于你们,家庭有困难的,稍后来县衙登记。”

    这一波转折叫何翠花猝不及防,连连感谢,张明贤立马从昏官转变为青天大老爷。

    百姓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过的好一点,能公平一点。

    县衙外的百姓拍手叫好不禁讨论起王麻花以往作为。

    “王麻花以前经常对小寡妇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这下好了,挨教训了。”

    “还得是咱们县令爷公正严明。”

    姜樾在县衙外看热闹,由于人太多,根本挤不到前面,只得结束后感叹“‘难得糊涂’的清官”。

    “这位爷,请问户房怎么走?”姜樾见人流散去,来到县衙门口问道。

    “走这边进去,进哪个角门,左边第三间房就是。”小吏指了指左手边。

    姜樾作揖行礼:“多谢。”

    姜樾站在户房门口:“请问户房典史在么?”

    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从文书中抬起头来:“在的,请问何事?”

    “小女姜樾,前来为父亲销户。”姜樾答道。

    户房典史翻了翻文书,问道:“可是西街五里巷姜家?”

    “现在在南街二里巷姚家,姜家的屋子族上收回去了,前些日子忙一直没空来更改地址。”姜樾如实将前因后果告知户房典史。

    案子结束之后,柳戚和张明贤来到后堂,查阅方才几人登记的资料。

    柳戚跟在一旁说道:“还得是大人聪明,这法子都想出来了,就不怕王麻花他认出来咬死了不承认?”

    “怎么会,你在我张家十多年,你能认完我张府的小厮以及我身边的人?”张明贤一边看资料一边说。

    “倒也不是,我只记得相熟的,这和你走了快两年了,有些人都不记得什么样貌了。”

    柳戚思考了一会儿。“所以你就是赌他不认识他那个什么?三妹夫四大爷二表哥的?”

    “然也。”张明贤接着解释道,“先遑论有没有这号人,就算是有,那般情景下他一紧张也认不出人的。”

    柳色竖起大拇指,笑的:“高啊!这招损啊,不过这王麻花着实不是好人。”

    张明贤看着他竖起的大拇指,哈哈一笑,拍了拍柳戚的肩膀。

    “自然,你家公子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何况那何翠花已经被前县令误判过一次,她又没人证又没物证,唯一的办法只有让王麻子自己承认。”

    衙门办事速度很快,不过几天就已经将所有东西准备好了。

    “姜大娘子,我们张大人有请。”来人是张明贤的书童柳戚。

    张明贤忙着准备乡试的事情实在是无暇分身,乡试在八月底九月初,也只有大半个月时间了。

    于是白天忙着处理工作,晚上还思来想去不知道派谁去接姜樾,派县衙的人吧,又怕不分好歹看着姜樾是女子就欺负了去,毕竟女子做先生到底还是头一回。

    是柳戚主动提出要帮他走一趟的。

    “我性格活泼,姜大娘子来的路上还能解解闷不是?我年轻,力气大,还能帮忙拎东西不是?”

    张明贤想着那有些沉的画架,就同意了。

    柳戚看着姜樾出来,一只手拎着画架,另一只手拎着画板还有一个包袱,关门都不太方便,主动前去接过姜樾手上的东西。

    姜樾将画板画架交给他:“这个包袱的东西容易碎,我自己拿吧。”说罢将转身将门关上。

    “在下叫柳戚,木卯柳,‘戚休颦笑里’的戚。”柳戚道。

    姜樾一笑:“你这名字寓意好,父母倒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不是,我是孤儿,这个名字是张大人祖父起的,他说‘虽然我命苦没有见过父母,但是还是希望我可以保持开心,度过每一个难关。’”柳戚突然想到了张明贤的祖父,那个慈祥又包容的老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姜樾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柳戚的身世不太一样。

    ……

    柳戚带着姜樾走到门房,门房的人看到柳戚,笑呵呵的说道:“戚哥回来了啊。 ”

    又看了一眼柳戚身旁的姜樾:“呦,没想到啊,还带了个小娘子?这是嫂夫人?”

    柳戚两手拿着东西,不方便打人,上前就是给门房揣了一脚。

    “你小子胆子肥了,敢开你戚哥的玩笑,这可是大人让带回来的教书先生,再敢胡说,小心紧着你的皮挨板子。”

    柳戚带着姜樾径直去了张明贤的书房,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顿踹门。

    “砰砰砰。”

    “大人,我回来了!”

    “姜大娘子也来了。”

    柳戚踹着书房的门框,然后开始喊到。

    张明贤将书页合上,把笔放置在笔搁上,对着门口说:“进来吧。”

    姜樾跟着柳戚进了书房,她只在苏州博物馆见过明朝的书房布置,张明贤的书房布置也差不多。

    左侧是三扇平开的窗,窗上由榫卯制成的三交六椀菱花纹样,一条黄花梨的平头条桌大约一米八长,直腿内翻马蹄足,长桌背后是一整排博古架,里面摆满了卷宗和典籍,也有一两件盆景和摆件,物件不多却极为雅致。许是觉得她不识字,竟然也把她放来书房重地了。

    柳戚一进书房就放下画架和画板,走到张明贤的跟前小声汇报了几句。

    张明贤让柳戚给姜樾沏了一杯茶,指引姜樾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又派人传了蒋县丞。

    等到蒋县丞来,张明贤吩咐蒋县丞将姜樾带去画师房,画师房里面所有画师由姜樾考核。

    等到姜樾走后,柳戚对张明贤说:“姜大娘子博学,不仅画画的好,还知道我这名字的缘由。”

    张明贤疑惑。

    “我告诉她,我叫柳戚,木卯柳,‘戚休颦笑里’的戚。”柳戚乐呵呵的说道。

    “可是,她不是不识字么?”张明贤更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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