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那个世界,我所知道的是,沈元策登基一年后,政治清明,百姓富足,他整顿吏治,休养生息。”

    “可一年后,沈元策完全变了,加重徭役赋税,疯狂对外扩张,此后大乾被不断发生地震,起义不断,最终被世家贵族打倒,下一个王朝再次来临。”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疯子。”夭夭不自觉地咽了下唾沫,绝望地说道,“他竟然将炸药埋在瞿县下,用这里的人祭天。”

    若说前面还是正常的君王能够干出来的事,那后面的生人祭天则是血淋淋地撕开了真相,不断告诉云初,沈元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耳边一阵鸣响,云初回想起春江县的惨案,声音嘶哑:“那,春江县也是他做的?”

    “我不知道。”夭夭眼睛湿润,滚下几滴热泪。

    毕竟唐铮和周梳梅真的疼爱了她十三年,她心里早就把这两个异世界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在我的世界里,春江县并没有遭遇惨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会这样。”

    “而且,历史中,对你的记载也不一样。”

    “是吗?”云初此刻倒像从奈何桥边走了一遭,带着无声的狠厉,问道,“如何不一样?”

    是妖后?

    还是乱臣贼子?

    夭夭回忆着书上的内容,说道:“书上对你的记载只有八个字,大乾皇后,享年十八。”

    云初张了张嘴,却是进气多,出气少,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只是以沈元策皇后的身份活在史册上。

    她的怨,她的爱,她的政绩,她的过错,都泯灭在这个身份里。

    这个只会依附于沈元策而出现的身份里。

    夭夭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先夺眶而出。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别人。”

    夭夭抱住云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云初身上掉。

    她心疼这个只活在书上的女子。

    高门贵女,幼时失怙,但却心怀大义,云初就像云朵,没有耀眼的让人害怕,却柔软的让人忍不住依赖。

    云初抚着夭夭的发间,说道:“我知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事情重蹈覆辙。”

    夭夭将眼泪蹭在云初身上后,哽咽道:“史书记载,生人祭天的那一天是四月十八,而且长公主会来这里。”

    云初略思考下,便明白了:“长公主的祖籍便是瞿县,不远处的那座青山便是她家的陵园。那,她也被炸死了吗?”

    “没有。”夭夭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确实活了下来,只是从此隐退,再不过问俗世。”

    “其实,春江县被烧的那一天,我躲在那里,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夭夭逐渐变得不安,紧握着拳头,道,“他们说什么长公主,也许是长公主的人。”

    云初也没把夭夭当小孩子了,而是说道:“也不尽然。”

    “我知道,也有可能是沈元策。”夭夭接下话,她也不是傻子了,不会被一两句带偏。

    若那些人真的是长公主的手下,更会守住身份,怎会到处乱说。

    也许,是沈元策特地吩咐手下人这样说的。

    难道,他在赌有幸存者?

    夭夭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撑在旁边的桌子上,想不明白。

    “如今,单单靠我们是不行了,我们得找个帮手。”云初道。

    “裴衍哥哥吗?”

    云初挑了下眉,说道:“不过,我们不能直接去找他,我还需要再——”

    再试试他。

    *

    半夜。

    陈闵白天小憩了两个时辰,这会已经睡不着了,便独自在庭院里漫步。

    竹影混着月光洒在陈闵身上。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前半生,穷苦小子,苦读十载,家有贤妻,外有功名,清正史官,皇子太傅,一朝被冤,流落他乡。

    “罢了罢了。”

    陈闵叹出一口气,转过身,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子躺在自己的摇椅上。

    模样悠哉悠哉,实在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陈闵使劲闭眼又睁眼,来回踱步,吹着胡须问道:“你怎会会出现在这里?”

    “走过来的。”

    “我在问,你是何人?”

    暗淡的黑夜里,少年人的眉眼并看不透彻,只能听见那一句欠揍的“你猜”。

    “我不猜!”陈闵摆摆手,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赶紧走,莫要打扰我的清净。”

    “先生,从前你恨不得天天把我揪在面前耳提命面,如今怎得还要赶我走?”

    云初坐起来,一笑,眼眸生辉,亮得透彻。

    陈闵凑上前,仔细瞧了瞧,却又认不出来:“难道你是我的哪个学生?”

    云初站起来,收起笑,郑重道:“学生云初,拜见先生。”

    幼时,她跟着陈闵学习过一段时间,是以陈闵也算是她的老师。

    陈闵顿时如被雷劈了一般,直往后退,直至倒在摇椅上,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他不可思议道:“云初?”

    云初半蹲在陈闵面前,笑道:“是我。”

    “你不是……死了吗?”

    除了裴衍一行人,陈闵是云初见的第一个熟人,心里不禁泛起酸涩:“兴许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活过来了。”

    陈闵:“兴许是今日睡晚了,如今是在梦乡里吗?”

    云初揪着陈闵的胡子,打趣道:“老师想起来了吗?”

    陈闵拍了下云初的手,说道:“没大没小,松手。”

    “老师,真的是我。”

    陈闵才如梦初醒,说道:“丫头,你受苦了。”

    云初:“老师,您也受苦了。”

    “我一个老头子,怎样都行。”陈闵道,“再说了裴衍那小子将我照顾的很好,常常派人送衣物吃喝,我每日睁眼就是看书,逗逗小孙儿,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对了,你见过裴衍了吗?”

    “见过了。”云初道,“我今日就是为了裴衍的事来的。老师,您觉得裴衍他……可信吗?”

    陈闵慢慢反应过来,想起云初生前便与裴衍断交了,解释道:“他这小子,是个好人,云丫头,我活了大半辈子,才发觉,要看一个人,不能用眼睛看,要用心看。”

    “可我看不明白。”云初半笑道,“若我能看明白,就不会被沈元策害死了。”

    陈闵愣了一瞬,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云初故作轻松道:“被云家和沈元策联手毒死的。”

    陈闵心里的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生生地咳出来,云初给陈闵顺着气,道:“已经过去了,如今我有事要做,可能需要找裴衍合作,老师,您给我一句准话,裴衍可不可信?”

    陈闵当初宁折不弯差点被满门抄斩,他的为人还是可信的。

    陈闵立马道:“可信,我知道,你看不上甚至厌恶他做的一些事,可他有他的苦衷,那不是他的本意。”

    云初沉默了一下,道:“什么苦衷,能让他不惜去做一个奸臣,成为沈元策的走狗?”

    “裴家满门的命。”裴家满门清正刚烈之士,陈闵说时,免不得心里泛苦,“当初裴衍去他国为质,回来却发现裴家满门被灭,就连那还未及笄的裴家嫡女都被折磨而死。”

    “折磨……而死?”云初道,“她不是失足落水了吗?”

    陈闵道:“当初先帝看上了她,便安排了这样的由头,实际上偷偷将她养在庄子里,只是那孩子性子刚烈,直接将自己吊死了。”

    先帝强要裴家女裴暄时,裴家刚被满门抄斩,先帝不好娶个罪臣之女,便做了这等事。

    云初见过裴暄,那是一个温柔娴静,可怜可爱的姑娘。

    “那你和他坦白你的身份了吗?”陈闵问道。

    “算了,没必要。”云初回过神,缓缓开口道,“若是裴衍问起来……”

    陈闵立刻懂了云初的意思,虽然他不想看着裴衍失魂落魄,但这毕竟是云初自己的事,他选择尊重:“我今日睡了,什么也不知道。”

    “多谢。”

    云初朝屋内看一眼,笑道:“师母做的云片糕很好吃,云初很怀念,下次再来时,云初定会亲手做上一些云片糕给您和师母尝尝。”

    “快算了吧。”陈闵道,“你那手艺,我与你师母消受不起,你先走吧。”

    “好。”云初说道,“来日再见。”

    云初知道裴衍比较敏锐,便打算走窗,谁料刚一推开窗户,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背影立在她面前。

    夏日的风闷热,打在云初脖颈处,却忽然凉飕飕的。

    云初坐在窗户处,也没进去,问道:“你做什么?”

    像是过了三生三世,裴衍才开口说道:“赏月。”

    “在我房间里赏月?”

    “嗯。”裴衍看向云初,道,“这里的月亮很好看。”

    云初也不知裴衍的意图,但她是有正事的:“正好,我与你说,那些炸药是沈元策的,他要瞿县死,生人祭天,我们得想个对策,不能让百姓死在自己人手里。”

    “如今我是这么打算的,过几日长公主来时,我们拿那些炸药埋伏她,再留下几个破绽,让她觉得是沈元策要伏击她,让他们二人去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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