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真是好吃,不同于家里做的那般仔细,确有一股原生态的气息。她转着眼珠想了想,这大概是野生蔬菜和有机蔬菜的区别吧。

    裴慕之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葡萄酒,时而看看她,时而低下头想着什么。

    “那个,你成亲了吗?”木枕雪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裴慕之一怔,眼眸怔怔的看向她,一时间心里波澜四起,她问这做什么?难道是对自己有意思?“我,还没...”

    “哦。” 木枕雪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啃着羊排。

    他蹙眉,“哦?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木枕雪扬起脑袋,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好奇,问一问喽。”她才不会告诉裴慕之自己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长着一副随时会“塌房”的容貌,但是一会特别会撩人,一会又像个木头。

    裴慕之看着她的笑容,僵住了。第一次觉得她如此的动人心魄,心“怦”地猛然跳了一下。可随即他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木枕雪,你会怪我吗?”

    “怪你?”木枕雪被他的话整的莫名其妙,也没注意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全名,眸子一转,轻声问道:“怪你什么?”

    “没什么。”裴慕之怔了怔,缓缓开口;“别怪我,也别恨我。”

    莫名其妙,她觉得裴慕之比自己一个现代人说话还奇怪,隐隐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但他又不肯说,手里的羊排也觉得没了味道,擦了擦手上的油,自顾自的喝一大杯葡萄酒。

    “嘶~”这古代红酒也太烈了,没有科技与狠活,葡萄发酵的刚好,酒香混着果香滑进肠胃,虽然度数浓烈却不辣口。她一边咂着嘴一边又喝了一大杯。

    两杯下肚,她的脸颊开始泛红,嘴角控制不住开始闷笑。完,喝多了。她还是林夏时便不能喝酒,可是Amy经常带着她去参加所谓的上流聚会,即便喝了再吐也要喝,就为了多结识一些人脉,多拿到一些资源。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难过,嘴角垂下来,喃喃着:“为什么这么对我...” 裴慕之被她的这几个字弄得有些心疼,心口闷闷的紧张,他知道她是在说胡话,可又觉得这几个字是在质问他。

    “别喝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裴慕之紧忙压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给自己倒酒。

    木枕雪点点应道;“好。”

    裴慕之刚起身,她直接打开壶盖,捧起铜壶一股脑的全倒进嘴里。吓得他俯身将她手里的铜壶夺了过来,面色不悦:“别喝了!”

    “嘿嘿,拦不住我!”她脸颊通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手指晃晃悠悠的指向一脸温怒的裴慕之;“诶,你怎么在转啊!”

    裴慕之直接架起她的胳膊,丢下一吊钱钱,拉着她离开了客栈。月色朦胧,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在幽夜市,木枕雪脚步踉跄,嘴里嘟囔着;“胳膊疼~”

    裴慕之心头一震,他本就对木枕雪情感复杂,有说不出口的情意,有说不出口的愧疚,随即松了松手。谁知刚松开手,木枕雪就一溜烟跑走了。

    他紧忙跟在后面,焦躁不安的生怕她磕了碰了,想抓住她,可她却像个泥鳅一样一会钻进卖泥俑的摊子,一会又摇摇晃晃的看着西域的商人耍骆驼戏,等到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已经跑出了夜幽市外面的土坡上,抬头望着月亮发呆。

    酒劲上头,她颤颤巍巍的站立不稳,感觉随时都会摔下来,裴慕之赶紧走上前,手臂抬起护在她身后。

    “大唐真好啊~” 她看着明亮的月光,鼻头酸酸的,红了眼眶。

    裴慕之似乎有些习惯她时不时说些胡话了,只是直直的盯着她,她的睫毛,她的鼻梁,她的下巴,她的嘴唇,融在夜色里像是一幅画一样。夜虫飞舞,在细小的嗡嗡声中,裴慕之似乎听见了自己心里某处地方正在肆意的生长。

    她突然转过身,眼神迷离,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好帅啊~”说罢,她踮起脚尖,瞪着眼睛凑近他的脸,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脸颊,夹杂着葡萄成熟的气味,四目相对间,木枕雪笑得很甜。

    裴慕之喉咙生出一团火来,将手臂环上她的腰。他安慰自己,只是怕她摔倒。

    “可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 边说着,她伸出热乎乎的手指轻轻捋平他的眉毛,“不要不开心。”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一样炸在裴慕之心里,呼吸急促着久久不能平静,他声音有些颤:“你喝多了。”

    “嗯。”她垂下脑袋点点点头,随即又抬起来,笑得可爱,声音软软的:“走不动了,你背我~”

    裴慕之不是没在长安城见过莺莺燕燕,那些被调教起来的歌舞乐姬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可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木枕雪的一句胡话,却让他一股热流从胸口溢上喉咙,点头:“好。”

    深夜的小道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木枕雪趴在他背上,隔着他的后背,两颗心脏同频跳动。她早就闭上眼睡了过去,时不时嘴里嘟囔一句:“不要不开心~”

    这是木枕雪的醉话,是说给林夏听的,但裴慕之不知道,只当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木三庆贪污税款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是什么下场,他一定要保护木枕雪平安!

    木枕雪不喜欢下人们晚上还围着她的院子,于是除了小春和小梅,其他人戌时过半刻就让他们回去了,名曰其为“早6晚8”。裴慕之将她带回院子的时候,小梅小春已经睡下了,院子里没人,他很轻易地就抱着木枕雪进了屋子,将她小心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她在烛灯下睡得正酣,雪白的脖颈如玉瓷,脸上泛着潮红,红唇娇艳,美的像是天子宫里珍藏的洛神图,人人都说天子新得的“太真”女官美若天仙,他却觉得此刻的木枕雪才是世上顶美的女子。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本想吻上她的唇,确又觉得此刻的他与禽兽无异,于是只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地,生怕弄醒了她。

    那一晚,木枕雪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看见她自己“林夏”走在一片白茫茫的路上,她想跑上去叫住她,可是无论她怎么跑,“林夏”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林夏”的身影开始朦胧,随即消失不见,她慌张的四处寻找,转过身去,看见另一个自己“木枕雪”。木枕雪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然后与她融为一体。

    岭南的夏季在三月末就来了,她很久没见过裴慕之了,那一日醒来后,她就去找过裴慕之,本想问问自己喝多了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周伯说他已经离开了。

    “王八蛋。” 她一路上跺着脚回了院子,心里埋怨得紧,有生气还有一丝不舍,“又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再过了两日,她也就不生气了,只是偶尔会想起他的脸,连出去玩的时候也开始心不在焉了,不去八宝楼吃饭了,也不去西市看猴戏了。小梅问她怎么了,她嘴硬的说:“没事,遇到一个王八蛋!”

    “啊?是咱们府里的吗?” 小梅不太懂,姑娘除了不喜欢范二郎,还讨厌哪家的男子吗?

    木枕雪别过头不想再提,人群攘攘,她径直撞向一个男子的后肩膀,本就生气的她回过神来,语气温怒的说道;“喂,别站在路中间行不行!”

    男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真是漂亮,不过脾气差了点。他清清嗓子,“姑娘,是你撞了我,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

    木枕雪看着一袭蓝衣的公子,衣冠楚楚,相貌不凡,而他身后赫然站着范玉山。木枕雪撇撇嘴,能和范玉山交上朋友的,能是什么好人。她昂起头,辩解道:“是你赖着不走,我才撞上你的。”

    “好,那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蓝衣男子向着木枕雪交手行礼,嘴角含笑。

    木枕雪尬笑了一声,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是个谦逊有礼的,没再说什么拉起小梅就走了。

    蓝衣公子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问了问身旁的范玉山,“这是哪家的姑娘?”

    “她,木家的四姑娘,甚是刁蛮任性。”范玉山似乎是想起了木枕雪两次驳了自己的面子,他补了一句:“桑县有名的泼妇。”随即又换上一副谄媚笑容,“洛长使,午时快到了,不如先去我家用顿午饭吧。”

    洛谦点头,最后瞟了一眼木枕雪离去的方向,眼底沉沉的思考着些什么,随即摆摆手说道:“不了,改日再说吧。”

    范玉山也不好再请,只是笑容从脸上退去,阴沉着离开。他本就自命天高,洛谦的这句话虽是无意,却插在了他那颗脆弱的心上,心底暗暗骂着;“一个狗屁斜封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待到我金榜题名之日,定要你好看!”

    洛谦确实是斜封官,他姨母的表妹是当朝皇后,凭着这层关系给他安排进了滁州做了个六品长使,不过他志不在做官,反爱游山玩水。再加上滁州府里都知道他是个斜封官,碍于颜面表面上恭敬,却不派遣他做任何活计,只是好吃好喝供着。他索性就接着巡查的名义,隔三差五的在大唐各处游览,倒也清闲快活。

    才刚到桑县,这范玉山就得了消息,前来接见他。要不是他再三劝阻,范玉山迎接他的仪仗怕是早就摆出来了。洛谦和范玉山只是曾同在洛阳国子监读过书,倒也算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六品斜封官,范玉山巴结自己不过是想攀上姨母的那层关系。

    他跟着木枕雪的脚步走上去,虽说他不关注朝堂的上的事,可凭借这层人脉也听说了桑县县令家要出大事了,刚才碰到的这个娇气的四姑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所以他也不想与范玉山多纠缠,倒还不如看看热闹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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