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刚入宫的萌新,当然是要跟上面的人告状啊。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她应该同华赛提这件事,但鉴于华赛对自己的那点儿敌意,她很怀疑这件事能不能得到公正处理。

    说不定,漱芳斋这几个刁奴扭曲一下事实,编织一套谎言,将众人欺骗过去,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牵引出这件事的桂姐格格和红纭日后都有可能被报复。

    冷宫里,人命犹如草芥,到时候报个意外、报个病故,黄土一埋,谁会深究呢?

    而她自己,说不定也落不到好处,到时候才真是好心办坏事。

    所以,一定要将康熙牵扯进来。

    桂姐格格再怎么疯癫,那也是康熙的女人,他重视了,才能让别人不轻视于她,这层怜悯将会是桂姐格格日后在宫中生活的保障。

    即便是没有自己的庇护,她也可以过得好。

    雅尔檀起身,走到门口,同康熙行礼,“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我这心里也没得个主意,只好请皇上和姐姐都过来一趟,看看如何处理比较合适。”

    沈桢跟在最后面,进门后便自动站在雅尔檀的身后,她去翊坤宫请皇上的时候,说她们主仆三人在路上碰到出走的桂姐格格,送格格回来的时候发现漱芳斋仆大欺主,不知道如何处置,请皇上前来。

    好在皇上是在翊坤宫,纳兰珠格格同福晋交好,她这才没费一点功夫就见到皇上。

    至于华赛小福晋,则是让坤宁宫首领太监何满去延禧宫跑了一趟,掐着时间,让两人到来的时间相差不至于太大。

    “才同妹妹在慈宁宫别过,没想到妹妹竟然来了御花园深处。”华赛笑着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来。

    刚刚没想到皇上回来,现在没想到自己来了漱芳斋,华赛这一天天没想到的事情有点多啊。

    见康熙看过来,雅尔檀淡笑道:“我鼻子比较灵敏,不爱烧炭那股子熏人的味道,所以到御花园透个气,也是凑巧,碰到了桂姐格格一人在御花园,担心遇到什么意外危险,这才将人送回来。”

    “这可真是凑巧了,要不是没遇见妹妹,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华赛感慨道。

    雅尔檀哎了声,笑着道:“没办法,我这人吧,就是善良又正义,见不得人被欺负。”

    雅尔檀这厚脸皮的样子让华赛一下子噎住,连康熙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这话没毛病——除了不该她自己说出来。

    “所以,这事儿到底该如何处理呢?”雅尔檀问道。

    康熙手撑着膝盖,犀利目光从下面的奴才身上扫过,眉头紧皱。

    “要不先调查。”华赛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害怕,她在宫中呆了多年,当家做主的姿态信手拈来,劝解道,“咱们先听听奴才们怎么说,再做定论。”

    康熙沉默一会,才开口道:“那便依你所言。”

    雅尔檀不意外康熙的决定,他就是会听别人劝告的人。

    虽这一点会被人利用,也算是个好性格,毕竟他的大孙子就不怎么听,刚愎自用,直接把两代人的心血折腾成了烂摊子。

    也正是料到这点,她才没有一生气就把这些奴才们都处置了。

    “是叫做赵冠吧?”华赛道,“有什么事情就慢慢说来,皇上会秉公处理的。”

    好家伙,连小小的漱芳斋太监名字都记得,雅尔檀在心中给华赛点了个赞,不愧是掌管六宫当大领导的人,这手段一般人都做不到。

    而且,不知不觉中,华赛掌控了全场的主动权。

    果然,赵冠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人瞬间激动起来,他语气颤抖,“是奴才。”

    “那就说说看吧。”华赛道。

    “是。”赵冠应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编织的故事娓娓道来,“今儿,桂姐格格将午膳赏赐给奴才们了,奴才们刚吃完东西,福晋就带着人冲进来,身边的……还打了陈文财……”

    说到陈文财被打的时候,他还翘着眼皮打量了彤云一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赵冠之所以敢全盘否认,是因为他很清楚桂姐格格是个疯子,根本没办法指证他们,只要他们三人抱成一团,红纭就会孤立无援。

    他再把脏水泼回红纭的身上,这件事就解决了,顺便还能除掉这个眼中钉。

    至于新福晋,自然有华赛格格对付。

    雅尔檀暗暗啧了一声,三言两语就颠倒了是非,赵冠要不去参加说话的艺术真是可惜了。

    陈文财立马附和,他那张蹭着褐色血痕的脸就是最好的佐证,他哽咽出声,“奴才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这都是格格赏赐给奴才们的,不然奴才怎么敢呢?”

    “是啊,奴才谨遵皇上和小福晋的命令,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桂姐格格,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格格。”赵冠接着道。

    “你是说我冤枉你们?”雅尔檀微微抬眼道。

    一个主子为何冤枉素未谋面的奴才?这背后,是主子的无聊,还是宫斗的快乐?

    “奴才不敢。”赵冠立马否认道,“奴才只是觉得福晋怕是被红纭骗了,这人巧言令色,惯会偷奸耍滑,又仗着格格信任,欺压奴才们,如今怕是事情要暴露了,这才将罪责推到奴才身上。”

    红纭一直跪在地上,此刻磕头道:“若真是如此,奴才这个偷奸耍滑的人在外面找人,他们被欺压的人却在吃香的喝辣的,倒是让世人长见识了。”

    雅尔檀默默在心中比了个大拇指,总结到位,精准打击,嘲讽的味道真是够浓烈啊!!!

    进宫之前,她的嫡母巴拉雅氏曾经对她说,不要小看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太监。

    这些人在宫廷里浸润多年,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极为擅长于琢磨主子的心意,只需一言一行便能影响主子的决定,也能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奴才对天发誓从未欺负格格,若是撒谎,五雷轰顶。”赵冠举起手来,神色镇定,大有一种若是说了谎就天打雷劈的架势。

    陈文财和朝香也立马跟着发誓,就是动作和语气没那么果断决绝,显得不那么值得信任。

    “奴才也发誓,刚刚所言全是真的,若是有一句话是奴才编造的,奴才不得好死。”红纭更是咬牙切齿。

    原本以为听完这对话,“善良正义”的雅尔檀会激动地反驳,亦或者她身边的宫女会站出来,然而现在主仆两人都十分安静。

    雅尔檀自不必多少,听到他们的话跟没听到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连她身边的宫女都表情冷漠。

    华赛对这位新福晋更加警惕了,她敛住心中所想,道:“妹妹不解释一下吗?赵冠所言可是真的?”

    雅尔檀笑了笑,语气凉凉,“姐姐是要我同赵冠对峙,又或者让桂姐哥哥来指证,看谁说的是真话吗?”

    “自然不是,只是总是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是吗?”华赛语气平缓,似乎半点没听出雅尔檀语气中的不快。

    雅尔檀心里哼了哼,是不是这打算只有华赛自己心里清楚。

    巴拉雅氏可是给她恶补了宫中的生存规则,多数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但有些还是记在了心里,比如说——作为主子,不要自降身份同奴才争嘴。

    这条并不是绝对。

    可眼下,她又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根本不需要在华赛的主持下与赵冠他们辩驳。

    桂姐格格神智不正常,更是不可能前来自证。

    “所以呢?”雅尔檀歪了歪头,上挑的眉梢露出一丝兴味。

    “如今三人都一个说法,只有这个叫红纭的说法不同。”华赛道,“妹妹才入宫,被人引导欺瞒也实属正常,不必担心丢了脸面,这里只有皇上与我,我们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是吗?”

    “妹妹可不别小看这宫里的奴才,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什么都说得,被骗也实属正常,犯不着不好意思,日后有经验了就好。”华赛道。

    这话听着很贴心,又格外的恶心,明里暗里都表示雅尔檀是因为害怕丢了面子才死咬住有苛待桂姐格格的行为。

    “我一直不敢小瞧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雅尔檀淡淡吩咐道:“彤云。”

    彤云上前一步,行了个礼,从她们在御花园碰到去御膳房取膳食的陈文财说起,每个时间节点一清二楚,甚至三人在房间的对话都一一复述。

    至于主子的“钓鱼”行为,则全部略过。

    经过彤云的阐述,陈文财才想起来他曾遇到过这三个人,不过当时他的心里只有手中的食盒可以取悦赵冠,只记得碰到个宫里的主子,其他的都被抛之脑后了,现在想来实在是后悔。

    彤云说完,还将手中的半个馍馍呈上去,作为佐证。

    谁能想到呢,一个沾过口水留有牙印的杂粮馍馍竟然被留到了现在???

    这玩意儿不应该接过来就转手丢了吗?新福晋竟然一点都不嫌弃???

    华赛凝眉,目光在雅尔檀的脸上扫过——她是一直留着这个东西想要来打自己的脸吗?

    雅尔檀对上华赛打量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只是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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