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身体不适?”方应见她脸色苍白,轻声询问。

    许陵摆手:“无妨,无妨,今日风大受了凉,休息会儿便好。”

    幸亏她是铸剑师,以后若是学剑术成为一名剑器师,还能给自己铸出一把趁手且不赖的剑。

    要是单纯是个剑器师,估计她掏空腰包都难买一把宝剑,即便买到了,稍微有点受损去找铸剑师修复,买材料和给铸剑师的报酬又要花一笔不小的钱。

    思量至此,许陵拿起碎掉的那部分,仔细端详,放在惊鸿剑的缺口比画,心里有底。

    她道:“其实也不是非得回炉重铸,那些给你建议的铸剑师顾虑太多,不敢一试,所以才会这样的提议。这剑的缺口离剑脊只有我这小指上月牙的二分之一,离得太近,没有近距离看根本看不出,不过好在剑脊未损伤分毫,剑灵性的根基也没受到损害,不必回炉重铸也能修复。”

    方应见许陵比画他的惊鸿剑,举手投足皆信心满满,便惊喜道:“当真能够保恢复如初?”

    许陵恰见他无比欣喜,意识到把平时与纪酒霞论剑的状态带到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这可不妙,连忙咳了几声,解释道:“这当然是我这见识浅薄之人推断的,纸上谈兵,还得看修复这把剑的铸剑师有没有真本事。”

    她回过头,不知又发觉到什么不对,转头道:“还有,怎么可能真的恢复如初,修复过后的剑当然与原本的剑有所差别,但只要修复得好,看不出区别,使用时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方应听完这句话,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纪铸剑师能将惊鸿剑恢复到与以前相差无几的程度,长老们应该看不出端倪,只要看不出端倪,那么他与其他弟子打架斗殴的事便也不了了之,任那帮人再怎么指认他,霍长老也无从查起。

    许陵觉得方应奇奇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听他问:“那纪铸剑师几时归来?”

    “快的话申时便可,慢的话要傍晚才能回来。”

    “好。”方应吩咐身边几个家仆先行回去,待到戌时再来。

    午时,许陵做了一荤一素,竹笋炒腊肉和凉拌黄瓜,汤是萝卜炖排骨。

    她不太会做饭,前世一心都扑在工作上,根本无心其他,吃的饭也是别人送来的餐,只有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才开始下厨,做出的菜味道也很一般。

    许陵给方应拿了副碗筷:“不要客气,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方应点头:“多谢,叨唠了。”

    他夹起一块黄瓜就尝,入嘴没几秒,方应停止咀嚼吐了出来,猛地咳嗽,咳得脸刹那间一阵通红。

    吓得许陵惊慌失措,也不知他怎么了,忙给他倒水。

    方应缓和一下,哑声说:“被辣……辣呛到、呛到。”

    许陵这才反应过来,忘记她是一个多么能吃辣的人,望这盘凉拌黄瓜里的辣椒,可是加了比常人吃的两倍的量,辣椒看着不多,实际极辣。

    许陵心里默默抱歉,把竹笋炒腊肉往他那儿推了推,“你吃这个,那个太辣了,小孩子吃太辣对胃不好。”

    方应喝了口水才彻底缓过来,幽幽道:“我总觉得你说话像个小大人。”

    “嗯……”许陵假笑道,“我爷爷也这么说过我。”

    没想到,方应在那之后,多年后又见识到许陵有多能吃辣,嗜辣如命。

    饭后,二人在院内树下乘凉,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他们一人拿着一颗桃子啃,一切静好。

    许陵啃了口桃子:“方少爷,你是怎么把惊鸿剑弄断的?”她一直觉得惊鸿剑受损的缺口十分古怪。

    方应眼皮直打架:“和人比试,不小心弄断。”

    “那你求学的地方应该能帮你修复吧。”许陵笃定他修习的地方一定不差。

    “重峡峰当然能帮我修复,不过我是私底下和人切磋导致,无颜找长老。”

    “原来你是重峡峰弟子啊,正好,以后我也会去重峡峰进一步精进铸剑术。”

    方应迷惑道:“重峡峰每年广收十八岁的弟子,但也有很多例外,有些很小便早早进门,就说我,七岁时便被我爹送上重峡峰。你年纪与我相仿,为何现在有机会不去?”

    许陵当然知道有例外,可那需要钞能力,于是搪塞过去:“时机未到,况且重峡峰的长老还不一定都能比纪爷爷传授的好。”

    方应也觉得有道理,点头称是:“纪铸剑师的实力是摆在那里的,而且你得了他的真传,放眼全天下,无人能同你一般幸运。”

    两个人聊得投机,一来二回便聊了一下午。

    酉时,日垂西方,高耸入云的山峰将夕阳遮掩下大半,晚霞烧得火红,天与地都焕发一种欲使人沉眠的光。

    许陵盼着盼着,终于在天色将暗盼到纪酒霞归家,还见他背着一箩筐的荔枝。

    每年夏季,纪酒霞总会背着一箩筐的荔枝回来,然后酿成荔枝酒。

    纪酒霞见家里多了一个人,正朝自己打鞠作躬:“方应见过纪铸剑师。”

    纪酒霞仔细打量他,最终记起来:“哦,是小应啊,都长这么高了。”

    “原来纪铸剑师还记得我。”

    “记得,我与你父亲方郡守是旧交,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早就听你父亲说你成了重峡峰弟子,一年回一趟家,这会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方应这趟回来,便是冲您来的。”

    “冲我来的,何事啊?”

    “我早些年便听闻您已经开始重新铸剑,于是想请您帮我重铸惊鸿剑。”

    纪酒霞一听,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许陵,顿时明白过来。

    他唤许陵:“你把荔枝洗洗,剥皮去核,酿成荔枝酒,我和小应有话要说。”

    这些年许陵除了精进铸剑术,还学会做菜酿酒,多才多艺,她应声,提一箩筐朝水井边去。

    打了桶水,把荔枝一一从残枝上摘下,扔进水里简单冲洗,洗净后才开始剥皮,这段时间,方家的家仆已准备来接方应。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应从屋内走出,他走至院内自家家仆面前,心事重重,扭头看正去荔枝核的许陵,二话不说,遽然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许陵看他的步伐沉稳有力,面无表情,顿时心头一紧,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想干什么?

    方应走到许陵面前,原本严肃至极的脸上绽开一个开朗的笑:“纪铸剑师答应了,我在此十分感谢你。”

    许陵暗暗松口大气:“不客气,剑能修好当然最好。”

    方应没急着走,凝望着她,格外郑重:“许陵,六年后,我在重峡峰等你,你一定要来。记得,我叫方应。”

    许陵确切感受到少年的真诚和正式,一时之间有点不知如何反应,词汇贫瘠接着他的话:“许陵记得,一定会去。”

    二人告别后,方应还在院门外同她挥手告别,直到方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许陵才回头对着站在屋檐下的纪酒霞道:“爷爷,您都同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

    “他……”她不知所措,指了指方应离开的方向。

    纪酒霞:“少年人就是少年人。”

    “别卖关子了,爷爷。”许陵哀求。

    “其实我本不打算重铸他的惊鸿剑。”纪酒霞从碗里拿了颗荔枝。

    “可您还是同意了。”许陵十分不解。

    “因为你啊。”

    “和我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你知道小应为什么一出来就那副严肃的神情,和你说话又换了副表情?”

    许陵不明所以,但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方才在屋子,我得知小应所请求的事,当口回绝。但小应试图靠付出的代价使我应允,说到了最后,难免牵扯出你白日里与他的谈话,小应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他一字不差,全说了?”

    “重要的内容都没落下。”

    许陵听后,压低了头,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方应啊方应,你怎么不自觉藏住事呢……

    “别垂头丧气的,对于这件事的全部,你仔细想想,说说自己哪些做对了,哪些做错了。”

    “自作主张。”许陵愁着眉,立刻道。

    “不错,做了哪些主张?”

    “主动查看惊鸿剑,还一一分析这把剑如何修复,对方应之前找的铸剑师说法进行剖析,分清利弊。”

    纪酒霞深知她对自己的行为有自知之明,语重心长道:“都说全了。小陵,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爷爷见过那么多铸剑天才,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里面心服口服的,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道险恶,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要懂会收敛,待到锋芒初露的那日,世间万事万物都将盖不住你的光芒,你要做一件明是对的但世人觉得大错特错之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说时,许陵目中已泛起泪光。

    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人,孩提时在家乡的青石板路摔了个跟头,膝盖都磕破了,血流不止,那么痛她也不流泪。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人懂她且说动她心事时,她才会忍不住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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